钥周县最贫困的地方是鸣桃巷,残痕破壁,寥寥几片破瓦与稻草遮挡着的屋顶,时逢下雨,巷子里就是一片潮湿发霉的味道.
傅小四几步就跨过地上坑坑洼洼的水迹地,看着巷子最深处用破布当作门板的屋子,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暖流。
那屋子里面有最疼爱他的娘亲。
傅小四从褴褛的衣衫掏出一枝木簪子,木簪壁身雕刻了腊月盛开的红梅,手工不算精巧,却也把每朵梅花的模样都给雕出来了。
这是他从街头赵伯那里买回来的,花了他半个月的工钱。
傅小四看了看木簪,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衣服里。
他一脚还没迈出,只见那破布门被掀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身暗蓝色长袍,走起路来还是一扭一扭的。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傅小四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的嫌恶。
他的右眼皮跳了跳,赶紧冲回屋里。只见他的娘亲,正低着头认真地缝着衣服。
“娘......”傅小四见她没出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起头来,微笑。
柳月是个年轻的少妇,有着纤弱的身子,端正的五官,一笑起来,全身流露出一种温和的气息。
“四儿,你怎么回来了?”
傅小四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显得乖巧而可爱。
“娘,掌柜的放我假,让我回来陪陪你。”
柳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揽过他的身子,慢慢的说道:“掌柜的人真是好,在他那你要好好听话才是......”
“我会的,娘。”
柳月抱着他,眼里隐隐冒出水光。
“娘,你看......”傅小四从衣衫掏出木簪。
柳月怔了怔,问道:“这是?”
“娘,这是四儿买给你的,好看么?”
柳月接过木簪,点头,哽咽着说道:“你说你怎么乱花钱,这簪肯定要不少钱......”
傅小四连连摇头,撒了个小谎。
“娘,街头赵伯只收了我十文钱,他常去客栈买酒喝,跟我还是挺熟的。”
柳月闭了闭眼睛,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傅小四一看,以为是娘亲生气了,急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月把木簪放在他的手里,说道:“你帮娘插上......”
“好......”傅小四这才露出了笑容。
傅小四拿起木簪,认真地把它插在柳月的发髻上。
这时,柳月说道:“四儿,你别老是想着娘亲,你也为自己去买件好看的衣裳穿穿,你是个女儿家,也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木簪子插在发髻上,比想象中还好看,特别是插在娘亲的发上。
“四儿......”见她不说话,柳月又叫了声。
“我知道了,娘。”傅小四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娘,我是个女儿身子,四儿很清楚,可是掌柜的,巷子里的人都不清楚,而且客栈里是不要女子的......”
傅小四眼神很认真的看着柳月。
柳月叹了叹,“为了娘,你辛苦了。”
傅小四摇头,“没有,我不辛苦,为了娘,我不怕辛苦。”
柳月的目光越过她的投向门外,像是自言自语般,“会好的,我跟四儿都会好的。”
傅小四不懂她在讲什么,正想开口询问,柳月突然用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语气显得急迫的问道:“四儿,你会不会恨娘?”
傅小四一时怔了怔,既而弯了眉眼,“娘,你在说什么呢?”
柳月抓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指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陷进了她的肉里。
“四儿,你说你会不会恨娘?”
对于娘亲的反常,傅小四勉强的笑,心里却是慌乱一片。
“娘......”
“你说阿!四儿......”
傅小四定下心,看着柳月正色道:“娘,你是我娘,我怎么会恨你?不会的,我不会恨,永远不会的......”
听到她的回答,柳月的情绪稍稍的缓了过来。她放开抓着傅小四的手,却见到那白皙的手臂上依稀可见血痕。
柳月愣住了。
傅小四也看到了,赶紧把袖子给拉得低低的。然后咧嘴憨笑几声。
“四儿,疼么?”
“不疼。”
“四儿,你帮娘一个忙好么?”
“嗯。”
“四儿,娘想吃街北牛家的包子,你去买好么?”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