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李贺,已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说起这件事,首先还得感谢我的父亲。父亲是个爱书的人,那些陪他走过峥嵘岁月的书,不仅是他的好友,也是我儿时的伙伴。在父亲的藏书中,有本写“诗鬼”李贺的书,讲的是李贺小时候勤奋好学的故事。但我不喜欢这本书,因为我怕鬼,哪怕只是一个“鬼”字,都会让年幼的我浮想联翩,恐惧不安。于是,我不再读“诗鬼”的故事,也不再理李贺。直到十多年后,我当了老师,给学生讲李贺的《马》诗时,才开始慢慢喜欢上他,喜欢上他的诗。
后来,我从事地方志编纂工作,对李贺有了更多的了解,对这位诗人老乡更多一分喜爱。而工作的需要,让我接触到了相对多的资料,对李贺及其诗歌的探讨随之开始。二〇〇三年四月,随着《千古长吉》一文在《牡丹》杂志的发表,我的“昌谷之旅”正式拉开帷幕。之后,我萌生了将李贺的生平写成长篇的想法,让他和他的诗穿过千多年的历史,重新焕发勃勃生机。但我知道,这项工作对我来说任重道远,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完成的。我必须从最基础做起,从最细微做起,持之以恒,聚沙成塔。为此,我采取了在一般人看来很笨的办法,将李贺诗逐首背诵,研读,如李贺行吟般,“非大醉及吊丧日率如此,过亦不复省”。同时,向一些专家学者请教,还循着李贺的足迹实地考察,搜集资料。曾像李贺那样徘徊在西子湖畔的苏小小墓前,也曾寻章摘句于昌谷的山山水水间,更沉醉在书香浓郁的图书馆不知归期……就这样,经过多年的积累、沉淀、构思,二〇〇八年十月,我开始动手创作《雄鸡一声天下白》一书。那段时间,我在所有的业余时间,节日假期,甚至父丧期间,都能咬紧牙关,不分心,不走神,老僧入定般,坐于电脑前,指尖飞舞。
一年后,我完成了五十万字的书稿,交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书出版后,不仅获得了河南省第九届“五个一工程”奖,还入围了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这使我备受鼓舞,更坚定了在文学路上走下去的信心。但同时我又感到“昌谷之旅”不能到此为止,我的使命远远没有完成。可前边的路该怎么走,我没有想好,也找不到方向和路径。
困惑迷茫中,二〇一二年的春天来到,我在中国作家网上看到了中国作协发布的“中国百位文化名人传记丛书工程”公告及一百二十余位参考传主名单。其中第四十八位便是李贺。我心头一亮,随即按公告要求,申报了选题,提交了写作大纲。
一切进展顺利。二〇一二年八月下旬,作为第二批作者之一的我参加了在北京召开的丛书工程创作座谈会。赴会前,我并不了解与会人员的具体情况。等签到入场时,我才知道这次会议的不同寻常。望着签到册上那些熟悉而令人仰望的名字,我一时愣在那里,手中的签到笔迟迟不能落下。后边的人已排起了队,静静地等着。我别无选择,稳定下情绪,第一次用草书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搁笔,离去,回望,感觉那三个字,就是万花丛中那棵纤弱丑陋的小草。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漠视我这棵小草。一次为期一天的座谈会,成为我人生的里程碑。如今,近两年过去,与各位老师也无联系,但有关他们的记忆已深深留在我心底。难忘中国作协副主席、丛书编委会主任何建明老师的随和儒雅、“落泪成金”;难忘黄宾堂老师的宽厚真诚,文史专家何西来、王春瑜、郭启宏老师的认真负责;也难忘编委会工作人员原文竹小姑娘,忙前忙后,默默无闻地做着大量的工作。去年底,第一批十部作品出版,按我要求,小原给我寄来了郭启宏老师的《千秋词主——李煜传》和周汝昌前辈的《泣血红楼——曹雪芹传》。这两部作品,一部为我打开了思路,一部为我指明了方向。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初,《李贺传》终于脱稿,进入专家评审阶段。经过两个月的等待,春节前夕,小原给我寄来了一个沉甸甸的邮件,那是史学专家组陶文鹏教授亲笔批注的评审意见稿。大到篇章结构,小到标点符号,陶教授逐一审查,严格把关,提出了十多条修改意见。改稿期间,他还主动打来电话,询问进展情况,亲自指导我修改。严谨的治学态度,高度负责的精神,让人动容!而作为文学组评审专家,刘茵老师提出的中肯意见,同样让我受益匪浅。在此,向二位老师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出书在即,我的“昌谷之旅”再添新伴。作家出版社的田小爽编辑,用她的热诚和才能,从专业的角度,为白玉楼中的李贺归来洒扫道途。几年前,我的另一位老乡、女诗人李小平写过一首《归来啊,长吉——》,时至今日,其中的一些句子依然适合我此时的心情:
连昌河畔
我是你短墙外采桑浣纱的女子
我是你竹林边踏长风唱小曲的乡亲
我背负女几山的眼神
手捧洛阳牡丹 昌谷新笋
在家乡的春天 一声声喊你
归来啊 长吉
孟红梅
二〇一四年五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