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梦归田园:孟浩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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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后记

孟浩然是中国唐代最著名的山水田园诗人之一,他与王维并称王孟,开启了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风气之先。他的诗《春晓》和《过故人庄》,以清新灵动的笔触,轻拂起山水田园的清雅秀淡之风,从而让人们吟读千年,传诵古今。孟浩然生于襄州襄阳(今湖北省襄阳市襄城区)岘山脚下、襄水之畔一殷实富足之家,父亲孟老爷自言是孟子后人,秉承孔孟之道操家立业。孟浩然早年受父亲影响,承传儒世家风,尊崇孔孟。所以,早年的孟浩然胸怀凌云之志,从他“欲映君王史,先标胄子襟”、“俱怀鸿鹄志,共有鹡鸰心”的诗句中,可以看到他曾经想要襟怀天下的壮志雄心。然而,当时混乱的政局却让早年的孟浩然心灰意冷,二十余岁时,他便放弃了人生的政治理想,隐居到离襄阳三十多里外的鹿门山,与禅师、和尚、道士这些世外之人结交,过起了遁世隐逸的生活。孟浩然在鹿门山的“隐”,绝不是一般人认为的自命清高的“隐”,他在鹿门山的隐是一种在困境中等待和观望的“隐”,他是在等待社会政治环境的改变,他是在隐逸中等待一丝希望。然而,有不少学者认为孟浩然是“假隐”,是为“仕”而隐,他们说孟浩然之所以隐逸,其实就是希望通过隐逸来做官儿,这些人之所以会这么说,只能说他们没有从孟浩然的诗中读懂孟浩然。

“仕”与“隐”之间,本来就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孟浩然的一生,徘徊在求仕与归隐的矛盾之中,所以,他的诗也如同是飘逸在蓝天与碧海之间的云朵,徘徊在“仕”与“隐”之间,心向仕途时,他的诗是“未能忘魏阙”、“金门诏不忘”;归寂山野时,他的诗则又是“渐通玄妙理,深得坐忘心”。他的思想和他的理想一起,在与现实的碰撞和矛盾中起起落落。

唐玄宗李隆基登基以后,国家朝政结束了一片动荡的混乱局面,随着社会政治结构的稳定,社会经济也得到了全面恢复和发展,从而逐步进入到开元盛世。社会环境的变化,让孟浩然终于在痛苦的等待中,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于是,时年已过二十五岁的孟浩然离开鹿门山,回到了位于襄阳城南涧南园的家里,为他重新施展才华,从而实现胸怀天下的政治抱负做好准备。然而,回到涧南园后不久,孟浩然就不幸身患重病,他在寄给张子容的诗中写道:“常恐填沟壑,无由振羽仪”,他在诗中道出了他常常担心自己就这样病死了被埋进沟壑,从而再也没有办法振翅翻飞的深深忧虑。在孟浩然病重时刻,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能实现。两句平平淡淡的诗,就活灵活现地刻画和勾勒出了他想要振羽翻飞却又身染重病,以至于不能实现自己抱负的复杂心境。

四十岁这年,孟浩然第一次来到京师长安,希望通过科举这样的正规渠道进入仕途,然而他却进士落第。后来他又希望得到朝中官员引荐,献赋求仕,然而,最后也没有成功。孟浩然在仕途上左冲右突,四处碰壁。到了晚年,他完全放弃了政治理想,从而终生布衣。

孟浩然的早期隐逸是为实现其鸿鹄之志所作的一种准备,是一种等待中的隐逸。孟浩然的后期隐逸是一种求仕不得的无奈选择,是对自己苦闷不平心情的一种排解。所以,他的诗就显出外冷内热、外静内动的特色。他往往把自己仕途失意和人生苦恼转化到对山水田园的形象描写之中,冲淡的基调中不时会流露出一些骤然高涨的激情,在清旷清淡的气韵中,又不时透露出几分内心的孤寂与愤懑,冲淡中有壮逸之气。随着孟浩然思想的变化,他的诗风也经历了由清旷到清幽再到清淡的变化。旷是心胸的开阔,也是境界的开阔。孟浩然早期将心中的旷情与眼前清景结合,就形成了孟诗前期的清旷风格。随着他求取功名的失利,他的旷情就变成了幽情,特别是第二次漫游吴越归来,他的心情已宁静下来,生活也平淡无波了,这一时期,他的诗就最能体现出清幽的艺术特色。到了晚年,他的心境由幽寂转为沉静,遁世后的平淡与山水的清景融合,形成了孟浩然晚年诗歌的清淡风格。孟浩然一生的思想发展变化对其诗歌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而活画出了孟诗的灵魂。

思想同时也是人物的灵魂。

儒家思想,特别是儒家经邦济世的“用世”思想,是孟浩然思想的主流,它几乎贯穿了孟浩然平淡但却并不平凡的一生。同时,佛家的禅宗思想和道家“顺乎自然”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也给孟浩然的人生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它们如同在孟浩然生命中不时跳动的音符,与儒家的用世思想一起,共鸣成一曲恢弘激越的生命乐章,贯穿并影响了孟浩然的一生。

孟浩然是一个在中国家喻户晓的诗人,写《孟浩然传》当然离不开他的诗。如果说孟浩然的思想是《孟浩然传》的绿叶,孟浩然的经历是《孟浩然传》的枝干,那孟浩然的诗就是《孟浩然传》这部作品灿灿夺目的红花。《孟浩然传》部分引用孟浩然的诗,在作品中进行阐述和诠释,目的在于让人们在读传的同时,也能了解到孟浩然的诗,了解到从他口中吟咏而出的那些清新的文字和优美的章句。

孟浩然虽然是以山水田园诗而闻名于世,但是,孟浩然的很多诗,都是记述游历山水田园的叙事诗,他常常在叙事的同时,又写景抒情,不拘形式。所以,王士源说,孟浩然的诗是“贮兴而作”。孟浩然的诗中,有不少都写到了具体的人名和地名,在《孟浩然传》中引用孟浩然的这些诗,为人们了解孟浩然的人生经历打开了一扇窗口。所以,引用这些具有人名、地名和叙述事情经过的诗,让人们在不知不觉中走进比较真实的孟浩然的生活,能起到推波助澜、锦上添花的效果。

孟浩然一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襄阳度过的,孟浩然是第一个用大量笔墨描写家乡襄阳山水风物的诗人,他的那些描写家乡山水田园风光的诗歌,很少矫揉雕饰,那些出自纯真心灵的自然流露,在清新生动、质朴感人的同时,也比较真实地记录了古襄阳的山川地貌、人情风俗,有选择性地在《孟浩然传》中引用孟浩然有关描写古襄阳这片热土的诗,可以让人们对孟浩然的家乡襄阳增进了解,从而熟悉孟浩然的成长环境。这样,既可以让人们在真实中回归历史,又可以让人们在历史中探究真实。

《孟浩然传》的创作,是以《孟浩然集》和《资治通鉴》作为基础,同时,以《旧唐书》《新唐书》《唐才子传》《唐摭言》《唐诗纪事》《文苑英华》《诗话总龟》等历史资料对孟浩然所作的记录作为补充,另外,还有不少唐代诗人写到了孟浩然或与孟浩然相关的事件,《孟浩然传》也对此充分予以尊重。

在有关孟浩然生平的历史资料选用中,《孟浩然传》以王士源的《孟浩然集·序》作为基础,其他历史资料作为补充。也就是说,其他历史资料所作的记载如果与《孟浩然集·序》所作的记载相冲突时,《孟浩然传》采用《孟浩然集·序》所作的记载,认其为历史真实。

这是因为,在这所有有关孟浩然生平历史资料的记录者中,王士源是与孟浩然走得最近的人。他不仅与孟浩然相互熟识,而且还亲自为孟浩然整理了诗集,并且他写《孟浩然集·序》的时间在孟浩然去世的五年之后,而其他有关孟浩然史料的记录者,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比之其它历史资料对孟浩然所做的记载,《孟浩然集·序》对孟浩然生平所做的记载,肯定要更为客观,更为真实。

在《孟浩然传》的创作中,对历史资料的选择和有关孟浩然人生履历的认定,采用综合归纳、博采众长的方式,力求真实合理,经得起历史检验和推敲,不片面采用一家之言。

因为关于孟浩然的人生履历,由于没有明确的历史资料充分予以记载,有些部分虽然有记载,但所作的记载很抽象,所以,孟浩然的人生履历只能是通过孟浩然的诗,结合有限的历史资料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去进行合理的推理,所以,由此而定的孟浩然的人生履历,弹性空间非常大。

对于历史资料中的每一段文字,对于孟浩然的每一句诗,不同的专家、不同的学者站在不同的角度,自然会做出不同的理解,不同的理解产生不同的观点,所以,这自然就导致不同专家学者之间对孟浩然人生履历的推断,在学术界产生的冲突和分歧非常大。《孟浩然传》的创作,如何在这些具有争议和分歧的学术观点中进行选择,对《孟浩然传》创作的意义和价值,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要想让《孟浩然传》对孟浩然人生履历的陈述,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和推敲,必须是尊重历史资料,尊重孟浩然在他的诗中透露出的信息,结合当时的社会现实,综合不同专家学者的观点,不片面采用一家之言。

首先,在学术界存在争议,但有历史资料予以记载的,《孟浩然传》采用符合历史资料记载的观点。其次,在学术界存在争议时,与当时的社会背景存在明显冲突的观点,《孟浩然传》不予采用。其三,在学术界存在争议,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或孟浩然诗中透出信息更为契合的观点,《孟浩然传》予以采用。其四、在学术界存在争议,能够结合历史资料和孟浩然的诗,从中找到合理出处的观点,《孟浩然传》予以采用。其五、在学术界存在争议,仅有似是而非的推理,但无论在孟浩然的诗中,还是在与孟浩然相关的历史资料中,找不到只字片语联系的观点,《孟浩然传》不予采用。

身为浩然同乡,素来仰慕先贤。如此桑梓情怀,前后十年,历尽艰辛,创作长篇历史小说《孟浩然》。壬辰龙年,欣逢“百位文化名人传记”创作招标,有幸入选写作《孟浩然传》,深感背负历史之重,诚惶诚恐,不敢擅然着笔,以致翻读史籍,日以继夜,累月经年。

孟浩然虽不系选部,布衣一生,但其才情之高,其扬名之远,韵绝四海,亘通古今。能为先贤提拙笔而传,乃为敝人之幸,桑梓之幸。搁笔之余,留此以记。

曹远超

2014年4月于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