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一定要牢牢守住前面的山口,拦截住敌人的进攻。”红军牢牢地坚持了半天,敌人未能前进一步。天黑时,高敬亭率部押着余谊密及其儿子和孙子,撤出战斗,迅速向太湖方向转移。
梁冠英部一向不习惯夜战,这次却一反常态,跟在红军后面紧追不舍。红军离开小王庄已有二十多里,高敬亭停在一座山神庙前,当机立断,亲自审判余谊密。
老家伙听到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对于高敬亭的审判满不在乎,他故作镇静地伸伸腰,挺起了胸膛,毫无表示。
高敬亭看着余谊赛那种傲慢的神态,轻蔑地一笑:“余省长,你我互不相识,今日当着这山神庙的面说个明白,咱俩谈不上有什么个人私仇,但是你代表的是官僚资产阶级;我代表无产阶级劳苦大众。既然是两个对立的阶级,那么就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了!”
余谊密一听话音不对,连连点头:“是,是。”
“现在梁冠英想帮你的忙,把你抢回去,我们也只好成全他,送你回去——判处你死刑!”几名战士听到军政委的宣判,立即拖着余省长去执行。
“你们放开他,用不着大家动手。”高敬事随手掏出八音子手枪,只听“叭”
的一声,子弹不偏不斜,击中了余谊密的后脑勺,结果了余谊密罪恶的一生。
敌人追上来,看到余谊赛的死尸,急向梁冠英报告。梁冠英气得暴跳如雷,急令部下疯狂追击。敌人成群结队像恶狼一样扑上来。
高敬亭顿生一计,派人传话给梁冠英:“如果胆敢再追,当心也送了余谊密长孙余世梅的性命!”这一招很见效,穷凶极恶的梁冠英,生怕断了余家的根苗,不得不软下来,命令部下停止追击。
红二十八军进入太湖县境后,高敬亭住在一个镇子的小学校里。这天,突然有四个穿皮袄的绅士,拄着文明棍,磕磕绊绊地要来见他,一路上对红军岗哨战战兢兢地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们见到高敬亭时,立即点头哈腰地自我介绍说:“司令长官,我们是余家姑爷梁冠英派来的人。”
高敬亭以礼相待,让他们坐下后问:“派你们这些七老八十的人顶啥用?”
“梁冠英说,只要你们放了余家的孙子,给他们留条根,别断了余家的香火,他保证二十五路军在一月之内不打红军,还要送你们一些军需品。我们几个人可做担保人。”
高敬亭微笑着“啊”了一声。说:“梁冠英这个人我已多次同他打交道,他一贯说话不算数,我不敢相信他。这次看在你们几位老先生的面子上,我们可以考虑他提出的条件,但我把丑话说在先,我们对他是不见兔子不放鹰啊!”
四个绅士走了。高敬亭在心里说,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余谊密的孙子。于是放了余世梅。
不几天,红二十八军的指战员穿上了敌人送来的新棉衣,用上了敌人送来的军需品,战士们都挺高兴,高敬亭却高兴不起来。是啊,一月以来,豫鄂皖“剿总”奉蒋介石之命,在原来的四个驻剿区又调了部署,集结了十二个师,加上三省十多个保安团,共七十五个团,约十七万余人,扬言要在三个月内剿灭红军游击队。
高敬亭知道这就是他们每到一处都有敌追踪的原因。部队几乎都在流动,难以找到立足点。红二十八军成立十几天来,部队始终在流动作战,无法联系群众,得不到人民帮助支持,消耗越来越大,伤员越来越多,却得不到补充和安置。
这样下去凶多吉少。成立皖西特委。一个想法猛地在他脑中一闪。对呀,有了特委,统一领导皖西地区党组织与武装,可以创建游击根据地,对流动的主力来说,也有了后方。特委可以一方面开展游击战,打击反动民团,抓土豪,筹粮派款,发动和组织群众,一方面还可以整顿党的组织,建立便衣队,安置伤病员。想到此,高敬亭有些激动。由谁来担任特委书记呢?他马上想到了红八十二师二二四团政委徐成基。徐成基曾是鄂东北道委常委,后与方永乐带着独立团一起来找他,此人有勇有谋,又有地方工作经验。
高敬亭找到徐成基,跟他谈了自己的想法。不一会儿,方永乐来了。听了高敬亭的成立皖西特委的设想,方永乐说:“这个设想太好了,让徐成基当特委书记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高敬亭问:“你有别的什么意见吗?”
方永乐想了想说:“是不是应该抽出一些人,组建一个团归特委领导,没有自己的武装,特委活动起来也不方便。”
“对对。这个意见很好。”高敬亭一边说一边点着一支烟吸了起来。一阵沉思默想之后,他对方永乐和徐成基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从军里抽出两百人,组建成二四六团,为了便于领导,由徐成基兼政委。”
方永乐和徐成基齐声回答:“行!”
高敬亭说:“那就这样吧。通知团以上干部明天开会,宣布成立皖西特委。”
第二天,皖西特委在白果树成立了。会后,高敬亭便带着红二十八军经霍山包家河进抵立煌县的黄毛山。2月21日,高敬亭让方永乐率领主力在霍、潜、舒、太地区活动,自己则带着一个营和手枪团的一个分队回到赤城、赤南根据地活动。
这一天,天气晴朗,春天的阳光照着山花无比灿烂。可在战争中的人们,没有谁注意这春天的美景。
3月4日,高敬亭转移到商城县胭脂地区北部的梓树坪。敌一〇八师六二二团三营突然袭击而来。他随机应变,立即召开二营干部会议,一起商量对策。高敬亭说:
“看来这次敌人战斗力较弱,地形也对我们十分有利,你们看是否能击败敌人?”
二营干部们回答:“军政委下命令吧,现在我军士气正旺,保证可以吃掉这股敌人!”
高敬亭看到二营干部有决心,高兴地说:“这是一场伏击战,只许打赢,否则我对你们就不客气了。”他接着作了具体战斗部署。
大别山春天的早晨,雾气笼罩着山谷。上午10点钟左右,雾气退了,太阳懒洋洋地露出了脸庞。高敬亭从望远镜中看到:敌人无精打采地爬着山路,像蚂蚁搬家似的一长串,一会儿,便进入了红军的伏击圈里。
待敌人接近我阵地百十米时,高敬亭一声令下,二营指战员们从四面八方一起开火,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接着,战士们如猛虎下山,扑向敌人,展开激烈的肉搏。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冲杀,红军歼敌两个连,俘敌百余人,缴获轻机枪六挺、步枪一百二十支,子弹五千余发,大大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4月6日,分散行动一个多月的两部人马在太湖县泥头店会合了。
4月20日,红二十八军转移到霍山县汤池畈东边的桃岭。当高敬亭登上桃岭时,发现敌一九五旅一九〇团已追到汤池畈。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地理形势,对方永乐说:“这里像只布袋,只有一条小路上山。敌人既然对我们不客气,我们就给他一个瓮中捉鳖吧!”
方永乐也笑着说:“送到嘴边的肥肉,咱们不能不吃呀!”
高敬亭说:“我的身体不佳,让特务营隐蔽在坳口正面,其余部队隐蔽在左侧山坡树林里。具体由你去指挥打吧!我在一旁观战。”方永乐应声而去。
敌人先头两个营进入坳口后,红军特务营的战士立即开火。敌人以为是游击队阻击,仍一窝蜂似地拥上山来,很快被特务营的火力压制在山坳里。高敬亭看到正是火候,即令司号长吹起冲锋号。方永乐带领埋伏在山坡树林里的部队冲向敌群,将敌人分割成数段。特务营营长林维先一马当先跃出阵地,率众与敌人进行肉搏。
一场激战以后,敌人入山的两个营被红军全部歼灭,敌营长也当场被击毙,后面的一营人见势不妙,丢下他们的难兄难弟不管,一个劲地撤退渍逃。
桃岭一战,宣告了蒋介石妄图在三个月内消灭红二十八军计划的彻底破产。蒋介石又电令“豫鄂皖剿总”重新部署了十三个师和一个独立旅,共有六十一个正规团的兵力,分三个“防区”,加紧对红二十八军的“清剿”,并限令两个月内将大别山区的红军全部歼灭。
高敬亭面对数十倍于我之敌,本着“能打即打,打不赢就走”的作战方针,决定率部西进桐柏山,当他率部越过平汉铁路线,抵达泌阳县的五道岭时,才知道红二十五军在陕南活动。
“去不去陕南?”方永乐问高敬亭。
“去。”高敬亭说。
正准备出去,遇上了东北军堵截。侦察员报告后敌追兵也在逼近。高敬亭一听,心说这是老天不让去和红二十五军会合了!
历史上的红二十八军真可谓起起落落。它始建于1933年1月,同年下半年编入红二十五军,同时组建红八十二师。11月以红八十二师为基础,再次组建红二十八军,1934年4月,红二十八军(不含红八十二师)再度编入红二十五军。
他喊来方永乐,神色坚毅地说:“不去陕南了,返回鄂豫皖。”
重创独五旅红二十八军在桐柏山转战一个月,打了很多胜仗。部队士气很高,“小师政委。”
方永乐更是兴致勃勃,谈笑风生。行军途中,时而袒胸露臂,前前后后跑得汗水淋漓;时而骑在小黑骡子上,边看着从桐柏山获得的一本苏联红军战斗故事,边讲给战士们听;遇到沙河,部队在岸上走,他在水里行,还踢得水花乱溅。看到“小师政委”带点孩子气的活跃行动,红军战士们更高兴了。
方永乐,六安县石板冲人,1916年生,家境贫寒,少年投身革命,1933年入党,十六岁任少共六安县委书记,带领皖西少先队向鄂东北转移,在途中与敌人遭遇打了几个胜仗,从而显露了他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
他任红八十二师师政委时,年仅十九岁。
6月13日,部队经罗山、光山到了斛山铺以西四华里的梅大岗,遇到当地驻敌一〇九师六二七团的“堵剿”。“小师政委”方永乐对大别山区各式各样的敌军,了如指掌。东北军有精良的武器装备,但无旺盛的士气,由于家乡沦陷,官兵大都厌战。
方永乐布置,利用斛山铺一带岗峦起伏、沟壑相间的复杂地形,我军以部分兵力,作正面迎击,大队人马从两侧迂回过去,将它拦腰斩断,各个击破。
方永乐亲自督战,进入正面阵地。炮声隆隆,一颗接一颗的炮弹落到了阵地上。
他神态自容,密切地监视着敌人的动向。敌军一个团成二路纵队,从外山铺的围寨里倾巢而出了。敌我双方部队的距离渐渐拉近了。这时候,出现了一番奇妙的景象:
一颗颗手榴弹,突然从两侧飞去,在敌群中溅起横飞的血肉;一排排刺刀,接连从两侧戳来,在敌群中引起绝望的呼叫。正在行进中的敌人,猝不及防,被我军割成了数段。敌人还未来得及组织反抗,方永乐的小号官已经吹响那独特的发颤的号音:
“小师政委”带领部队从正面杀进了敌阵;敌人一下子落进了方永乐布置的口袋里,左奔右突,无路可逃,任我穿插分割,任我猛冲猛杀。整个战斗不足三个小时,敌人被我军歼灭两个营,缴马步枪五百余支,轻机枪十八挺,迫击炮两门,子弹十万多发,毙敌、伤敌四百余人,那些侥幸活命的敌人,像退潮一样向斛山铺的圩寨涌去。战斗中,红二四四团政委张生先牺牲,战士们背着缴获的马步枪,呼喊着“为团政委报仇”,紧紧追击着敌人。到了敌人圩寨附近,战士们听到一个声音:“同志们,天已晚了,敌人圩寨里有火力布置,回去吧!”红军战士回头一看是“小师政委”,他怀着同样的心情,完全像个战士那样追击敌人。
斛山铺一战为红二十八军之空前大捷!
部队东返。高敬亭带着红二十八军在光山、商城之间游击。尾随而来的敌独五旅使高敬亭大为恼火。
“找机会打掉他。”他对方永乐说。
方永乐说:“对,要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我们也不能老是跑来跑去。”
可是,独立五旅似乎知道高敬亭的用意,老是与红二十八军保持一定的距离。
高敬亭他们走,他就跟在后面追;高敬亭他们停下来,他就宿营。
“这是一条狡猾的狐狸。”高敬亭骂道。
“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方永乐接着骂。
实际上,敌独五旅旅长郑延珍也是在寻机消灭红二十八军。郑延珍在二十五路军里号称“勇冠三军”,此人虽智不足但勇有余,很有一副牛脾气。梁冠英很了解自己的部下,他一再对郑延珍说,高敬亭老谋深算,方永乐机智善变,两人加在一起,厉害得很,是很难对付的,要郑延珍行事不要急躁,防止中计,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高敬亭他们。
郑延珍如此沉得住气,这是高敬亭所没想到。方永乐来到高敬亭身边,看到高敬亭在苦思良策,便说:“高政委,我们可以用诱敌的办法,让郑延珍乖乖听我们的话。”
高敬亭眼睛一亮,说:“说出来看看,用什么办法。”
方永乐说,“我们现在光山县的高阳店,刚才便衣队送来情报,说东北军的一〇九师六二七团从斛山铺出来了,我们正好抓住六二七团狠揍一顿,看郑延珍来不来‘追剿’。”
“好,这个办法好。”高敬亭拍着方永乐的肩膀连声说:“从高阳店到斛山铺虽说只有二三十里路,但地形复杂,我们就利用这有利的地形,主动迎上去。”
高敬亭拿出地图,两人商量着怎么个打法。
“从两侧迂回,放过他们的前卫,打其腰部和屁股。”高敬亭说。
方永乐来到特务营,向林维先布置了任务:特务营负责打敌人的“腰”。他对林维先说:“一定要抓住六二七团狠狠地打,不然郑延珍不会上钩的。”
太阳毒辣,天气很热。林维先带着特务营挥汗向敌人来路方向疾进,走了七八里路的样子,左侧的大路上就出现了敌人的尖兵。一会儿敌人的大队人马也来了,成两路纵队。林维先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在路旁的一个山岗上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