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呀,韩林喊。俺爹从船舱里露出头说,怎么了,“臼走吧!韩林笑笑说,别急,让我再抄抄你的船。俺爹不动声色地说.你是喝醉了吧,要抄你就抄吧,就这么水瓢大的船,你抄什么?韩林说别着急啊老海,他轻轻彤脚一踢船头的篙杆。穆小云明白抄起篙杆贴着船帮底插进海里,从船头刮到船尾。刮了好几个来回海里没有阻隔。老海冷笑了一声,说,韩大哥,这下放心了吧。天不早了,俺海鸥还在家等俺呢?你要不回俺可回啦!
韩林却说不着急,海鸥大丁丢不了。他下了船舱,走近轮机,摸摸油箱,转脸说,你出来好几天了,到海市上逛了这一趟怕不会就带回这三台录像机吧?
俺爹淡淡地说,你不信我就带回这,我这趟是带菊花来看看海市上的景色,电器布匹赚不了大钱,电子表也过时了,那个事儿我不想了,我还买了海外锦丝网呢,我想到深海捞鲍鱼呢!
但愿是这样呶,老海,你先上去,在船头等着吧!
韩林绕了一圈轮机,手又放在油箱上,诸葛山摽着船头。俺爹的脸色就变了,他想起不久前发生在渔村的一件事,韩林缉私六亲不认的事儿,俺爹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秋天的黄昏,阴云低压着,海面上刮着八级大风。那翻卷的海浪,像小山似的,吼叫着扑向岸边的礁丛,发出隆隆的轰鸣。这时候,那些货船渔船早已根据气象预报,躲进乳峰口港湾里避风了。海边的渔村里,也很少见到人影儿,人们都在那石屋里倾听海浪吼叫。
就在这浪猛涌狂的时候,韩林却带着人马驾着缉私船出海丁。别人都说别来了海啸啊,老韩,别出了吧。他说不像是海啸吧,只有这时候才能捕到大鱼呢!韩叔带的是一条二百四十马力的机帆船,在海浪巾小船就像一片树叶儿,一会儿被抛上浪尖,一会儿被扔进涌谷,船舷与海浪相撞激起的水柱像暴雨一样泼在船上。缉私船驶出不到二十海里,船身左右摇晃,倾斜度达到四十五度。你知道在这样恶劣的气候里行船,是多么危险啊,而韩林叔和他的战友对生死是不顾了。他这个人光想抓住走私船,他的心思谁能弄懂啊!
事情是这样,在一个小时前,缉私队接到上级命令,海驴岛方向发现走私船活动,缉私队就立马出海追擒,出击速度是很快的!
四个小时过去了,海驴岛就在眼前,透过朦胧的夜色,韩叔终于发现一条抛锚停泊的孤零零的船影。
韩叔一时兴奋,也感到心情紧张,他迅疾发出了命令.向正前方目标靠近。缉私船加大了马力,朝走私船直冲过去。就在这时候那船也发现了缉私队,惊慌如漏网之鱼,慌忙起锚逃窜。韩叔一直都被渔民称为海上游击队队长,他怎么会让它逃脱呢,他指挥缉私船紧紧咬住它的尾巴不放,两条船一前一后,追逐在这波峰浪谷里。缉私船加大了马力,走私船也加大了马力。由于两条船的马力相等,相互距离虽然不远,可缉私船靠近不了。追着追着,韩叔两眼冒火了。他命令身边的队员,鸣枪警告!
哒哒哒!一个队员端着冲锋枪朝天来个点射!那条船被迫停住了。缉私船接近了走私船,还未靠拢,那船加大马力又舍命向前奔去!
韩叔把手一挥说,追上去!
走私船在狂风巨浪中,一直不让缉私船靠拢自己,韩叔真急了,他亲自操舵,加大了马力,朝着走私船狠狠地撞击过去,随着一声轰响,走私船的尾部被撞了个大洞,海水立时涌了进去。
那船顿时傻了眼,螺旋桨终于停止了吼叫。缉私船迅速靠了上去,就在一个浪头涌来,两条船相靠最近的时刻,韩叔以他熟练的跨帮本领,腾空跃上走私船,这时他接过队员扔过的缆绳,把两条船牢牢地拴住。队员们也纷纷跳上走私船。走私犯吓的缩在船的角落。走私船被押到了乳峰港湾。
这是根据上级得来的情报,抓住的这条走私船,除了有大批的走私品外,还有八百两黄金。韩叔领着人在船上搜来查去,只从船舱的夹缝里,还有油箱灶膛的边边角角处搜出一百二十八两黄金,那大量的赃物藏到哪儿去了呢?最后韩叔决定没收这条船只,派人严密看守。这样一来,船老大憋不住劲儿了,尚存的一线希望也难以保住了。但这个老大和韩叔有旧交,他知道韩叔是块榆木疙瘩,刀斧劈不开,老大说,就看看我这把斧头的利刃吧!
这天晚上,船老大满脸堆笑地来到韩叔的屋里,屋里只有韩叔一人,船老大感到这是很好的时机,他坐在了韩叔的对而,说韩林老弟,船是我的,借给他们出去的,我有过错,你就罚我吧!
韩叔不客气地说,如今船已没收了。船老大说,老弟你高抬贵手,大家不会亏待你。说着把身体往前凑,伸出三个指头,压低了声音说,给你三百两黄金,老弟,这三百两可够你一生的富贵呀!
韩叔听了,望着船老大,冷笑一声说,莫说三百两,就是把金山搬来,也休想让我放船。
船老大碰得灰溜溜地走了。他的那些幕僚们以为没有说通韩叔,是囚为出血不够,就决定下大注。这个船老大想,一斗大洋白花花,世上谁人不爱它?韩林是个穷小子出身,还有不爱财的?可他不知道韩叔不是那种人。老大碰了一鼻子灰后,出门就骂,韩林,你个穷命鬼,你个贱骨头,你出海别让人把你炸死!
韩叔好像没听到一样,终于从船上那绞成的缆绳缝儿里,搜出丁所遗留的全部黄金,如数上缴了国库……
想起这件事情俺爹想如果我要被他抓住,就别想哥儿们的感情
韩林叔盯住柴油机可以藏匿物品的地方,一个是油箱,一个是润滑油底壳。这两个地方,体积容积都不大,夹带不了多少东西。电子表确实是过时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像海鹰一样的眼睛看着大海深处,突然一拍油箱,大声喝道,老海怪,你把走私的毒品交出来吧!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穆小云大吃一惊,倏地拔出手枪,诸葛山身影一晃,也从船尾跃到船头。两支打开保险机的枪口.黑洞洞地指向老海怪,船舱静了片刻,菊花姨哇的一声惊叫,磕磕碰碰地爬上船头,紧紧地抱住俺爹的腰,哭着喊叫,没有!没有毒品啊!没有……
俺爹把菊花姨甩开,黝黑的脸涨的紫红,说,你们不要这样,我老海怪一人做事一人当.韩大哥,你抄啊,抄到才作数!
韩叔其实是用敲山震虎法来诈他,看菊花姨惊恐是真的,但老海怪的镇定使他迟疑,一时拿不准了。他又软了起来,说,把枪收起米吧,渚葛,你来抄抄油箱。船头上的穆小云也把枪口垂下,但却不敢放松警惕。他看着老海的一举一动!诸葛山跳进船舱,把手枪递给韩林叔,他没接,跟睛没有离开俺爹和菊花姨。诸葛山拧开油箱盖手臂伸进油箱里去摸,摸了一遍说,没有啥,再抄抄,韩林说,再拆开润滑油底壳抄抄,他的决心无可动摇。诸葛山插进油箱的手,忽然触到凹槽里的什么了,心里一紧,浑身僵住了。如果是那样,那就不得了了。就在这时,俺爹在船头一声怪叫,就像当年他当船老大那样喊出捕鱼号子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一脚踢倒了穆小云,顺势从他的枪口下纵身跃人大海里去了。韩林闻听蹿上船头,这时候的海面风平浪静,阳光西斜,已经找不到俺爹的影子了。
渚葛山从油箱里掏出了一包香烟盒大小的蜡封,又掏出一包。穆小云爬起来重新握紧了手枪。韩林接过枪说,你去把三号艇开过来!菊花,你到码头上站着,不要乱动,听我的!诸葛,不用打开了,你看住菊花,守好罪证!
俺爹是个老海岛,水性好得很,所以都叫他老海怪。他这时从海里露出了头,换丁一口气,义潜人海中!
菊花姨哭哭啼啼的,她爬上码头,柔软地瘫在那儿了。诸葛山顾不得擦手,掏出了手枪。缉私艇嘟嘟嘟地启动不了,韩林跳上小艇说,慢慢来,不要慌。
缉私艇向海巾央追去,俺爹已经潜游几百米了。在不远处露出头换气。韩叔在他后面喊,老海怪,上来吧,你跑不了!
俺爹又潜入海水里。缉私艇还是在海面滑行。俺爹又露头换气时,韩叔又喊:老海别游了,你跑到国外我也要把你引渡回来。这时候好像要起风了,俺爹回过脸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眼睛露出凶光,说,你过来,我上不去,你拉我吧!
韩叔看到他的目光,像闪电一样猛击他的胸膛,他知道这是渔民眼中放射出来的歇斯底里的一种搏击绝望的光芒,他心头一颤,说,你游过来,自己上!
俺爹知道他不会上当,就又潜入了海里。
缉私艇继续往前滑,韩叔心里很沉痛,兄弟情感在烧他的心,万般无奈地说,老海啊,只要你上来,我争取请政府对你宽大处理!
俺爹好像犹豫了一下,又潜下去丁。等他再露头的时候,韩叔喊,老海你到底能往哪儿跑呢?上来吧,不管怎么样,上来菊花还在岸上,家里的海鸥还在等你呢,老海啊,喊声在无边的海面上消逝……
俺爹终于停住了,他往前游了一阵儿,踩住水看看岸上,那是菊花的身影,忽然返转回身,仰躺在大海之上,脸朝蓝天,任凭泪水和海水流在一起,然后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谁也救不了我了韩大哥,我是你害死的!我把海鸥和菊花托付给你吧,你要照顾她们,海鸥长大就嫁给韩跃,菊花让他再嫁人吧,她还年轻,看在我们老兄弟的情分上……
说完,他双眼一闭沉人海底,碧绿的海面冒出一串咕噜咕噜的水泡。
韩叔喊,老海怪,老海……
海上起风了,打了几个闪电,缉私艇掉转船头,到岸边拖住了俺爹的麻栏船,菊花姨坐在上面,穆小云守在她的身边。风越起越大,伴随着雷鸣,摩托艇行到大海深处,忽然冲天一声绝响,缉私艇爆炸了,韩叔和诸葛山还有俺爹一起,永远留在了大海上,一群群海鸥同着船板在飞,两只海豚又游过来,翻着白肚子……
海鸥说完这些,流泪了。在海边的月光下,白莲过来问我,你知道海鸥的身世了吗?我说都知道了,他爸爸是老海怪,在海滩上捡的她。老海怪和韩林一样留在海里了。白莲看着海鸥说,海鸥和韩跃是吃一个母奶长大的,她原来的名字叫海霞,没告诉你吗?海鸥笑笑也没说话。白莲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俩谈完就网去睡觉吧,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大套间。我受宠若惊地说,不要那么好的,标准间就够了!白莲笑着说,你在山上不是挨冻了吗,在这儿给补上。说完就转过木屋轻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