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和我两下一看,涧中净是猛虎,各洞中有七八十只。韩雪呀丁一声说,如果不叫人进来,只要放出两只山大王来便可以了!接着,白莲带头走了百十步,洞中先如破晓,后来越来越亮,一步跨出洞口,高高的青天,淡淡的红日,重新布在人们眼前,分明是一个美丽的世界。韩雪和我一齐惊呼,这么好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回去了。
又往前走了不远,便走过了一座石桥,桥头有碑一通,刻着:“涌泉”二字。桥下的流水滚滚,可有丈数深,白莲说,这条水便是我们乘小船的那道水,它从西北山洞中流来,穿过这地方,再回到这地方,再流出这地方,共回环五个洞口,便流人大海了。
我感叹,真是神仙境界,是什么人发现的?人间还有几处?三个人过了一片翠竹林岗,下到岗底,前边是一所大牌楼,楼上横悬一方大匾,宇如斗大,垂金放彩,是“紫园”二字为名,我和韩雪一齐叫嚷,啊,我们的梦,醒了!这便是我朝思暮想的小乳山顶的去处,天尽头来到了。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出海正是居住在这里。
三个人喜笑欢天地走过牌楼,跟前是一望无际的丘川沃野,处处是草塬,处处是垂杨,处处是乔松。尤以桑树为多,连缀如锦片,交织似绿描;家家种桑,户户养蚕,形成一个桑的世界。其时桑葚正熟,红实累累,人从桑林前一过,桑竿之气,如风如云,扑面沾身,爽情怡兴!三个人走到一个山顶,山上只有洋洋的绿草,满山如乡,山形成一个大绿绒球儿。三个人站到小乳山巅,可以望到八方的山峰天地,真乃是个仁风孝雨之乡,义海恩山之区。只见那天尽头的日月,有李斯题字的诗石为证:
一曰:一从陶令作俑,到此残子开篇。何处可寻青世界?只他理想妙乾坤。
二曰:天开美景,地辟仙源。天开美景三千界,地辟仙源一片真。
只有坦路,无有畏途。坦路只逞君子走,畏途可让小人行。山环曲曲,水汊深深。海阳何楚远?蜀道吓人难。石桥座座下饮马,旷野田田上卧牛。鸭绿茫茫,螺青点点。草屋长居童男女,竹窗传过读书人……
白莲和韩雪都说徐福找了个好去处耶!看罢了草塬之景,我和韩雪便同白莲走出乳峰山峦,来到一条大道上,大道是石板铺就,车轮一过,震震作响,路两旁净是大高白杨树。杨树荫中,布谷声声,不是催春,分明唤雨。来往行人,衣着古朴,和乳峰J1I外的人,也无甚差别。只是逢人都会心一笑,不做冷脸儿人,十分使人心中愉快。村庄并不密,都是四周田塍,当中为落,落渠纵横,水利甚便。我问,此处有多少人家?多少人口?四周仪此一条出入路吗?
白莲答,一千多户,五千多口人丁,除了从紫园洞中来,别处净是向外的千丈高崖,自古飞鸟也难来。韩雪说,真乃神造之地。
蓦地,从另一条路上赶来一挂车,一头青牛拉着。车是空车,御车人是个女子,长得十分美丽,她高声呼,白莲大姐,你们回来了?快上车,哎呀,韩雪,小诗人呀,二位来客,久违了,你们好吗!
大家一看,却是海鸥,她已穿上村妇的青襦、墨裙,头已绾髻,还是那么优雅可人。她下了车,先和韩雪见礼,后对我说,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你玩性好重哦,你二人一来,今夜有好梦,贵官报先知啊!又说,你二人把案子追踪的怎么样了?是否走了一回湖海之地,比这儿如何?
韩雪和我也不还礼,也不回话。说,哎呀,你们已来人间第一福地,寻到了一个好去处啊!
大家说笑着上了车。转向正道,还往正西,走了十多里,到了一处村落,那村落周围,也尽是古老的青檀,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每棵都是四五围粗,寸洗风溶,经历了多少天然劫数。但见那村落,有诗碑《蝶恋花》一块,上云:
鹊起雅翻成大阵。榆树苍苍,高大摩云仞。古态龙钟
枝叶趁,日光细透如筛润。
古道一条村内进。转角弯
环,总有行人间。茅舍竹篱相对衬,一溪清水流顺。
青牛车过了古榆林,便是一片一片的桃林,过了桃林,便进入一百一十户人家的村子,村头上有一黑石高碑,上刻“画像屏,不夜城”六个大字。车进村庄,鸡犬不惊,风和日丽,人们从事着各家园圃中的耕耘之事,村巾人见着白莲等人,都亲切问好。青牛车到了一处大宅院前,大门是黑漆钢钉,匾曰恭安亭,宅之周围,尽是游丝细柳,大门前有一池清水,水中一群群的白鹅花鸭游浮,寻食。车,停住了。我和韩雪先走进去,海鸥义赶着车,进了大门不远再次停下。有人接过车去解牛,喂牛。海鸥一指而让说,二位客人,这里便是我们的宅居,请进二门。
韩雪和我跟着海鸥走进二门。二门两旁瓦屋各配三间,门漆紫红色。门前五层青玉石台阶,上了台阶,便穿门而过,二院中尽是松柏树,当中一条甬路,是用各色石子砌成花样的。二院两旁,各有青瓦厢房七间,正面三门,还是门房七间,白玉台阶七层,台阶两旁立着两口大大的养鱼缸,缸内各色金鱼翻动。
忽听…片人声笑语,我看到,三院中七八个小孩跟着十几名大人跑出,韩雪,海鸥二人忽地眼圈红,喉头都哽咽了。大家上前抱住,“哎呀呀,老天爷啊!”大家挤在了一块,不知说什么好了。而后,劝开了,都笑着,眼中都淌着泪。原来那些人中,有一人我最而熟,那人正是海妈妈的小女儿秀姑,汉水湖中失踪的春兰,她怎么会在这里,
晚上,华灯初放,我安歇在客房。韩雪和海鸥同白莲、秀姑都住在三院后面花园中的三间小阁内,阁名杏靓阁,四周种满紫藤,枝枝丫丫,淡红飞白,长萝青茎就蔽满了阁窗前。一更多天,残月冒出紫园的树影,一尺素辉,照到花上,窗上,居中人兴意更浓了。
我没有入睡,悄悄走入后院。这里正厅七问,东西配房各三问,院中花如云锦,草似绒乡,有一株大榕树,如坐地龙一般遮了半个院落。三院中的房屋,尽是方石条盖就,平顶长檐,外抹撮泥,尽成红色,共上了十二层墨玉台阶,进人中庭。更令人惊讶的院巾有一个石山,坐在石椅石凳上可以观看月中折桂,傍晚可看火烧云霞,山石奇异客人观其景象可以随想象命名:观音赏曲,猪八戒祥云,老道拜月,姑子和尚念经,牛娃跳海,司春仙女,企鹅献桃,狐狸啃鸡。院中火伴当天,桃李铺地,燕子衔泥,蜘蛛做网。乳峰山中,万象屏内,不夜村长的宝宅上,一片亲情相暖之况……
我走人三院,只见残灯中的膏油就要烧净了,火头儿灭下去,见那四个女子一挑躺在地席的被褥上,谁也不去添膏油。后来灯火灭了,屋中一阵阴黑,然而窗上的月色透过麻纱,射进一隙白光,屋中又不大黑。白莲和海鸥先睡着了,只有韩雪春兰用小声儿哇咕话儿。韩雪问,都说你从汉水湖失踪了,你怎么来到这儿?春兰说这是一段伤心至极的事情……
呼呼——呼呼——我闭上眼睛仿佛听到海水拍岸的声音。浪花里蹦出一只漂流瓶!
我什么也没听清,梦就醒了。这时候天也亮了,伙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个美丽女人,好像从梦中见过,不是韩雪也不是海鸥,但我一时又想不起谁米?我想起海妈妈没让我进的那个房间,但后来海鸥带我进去了。我看到一张照片,挂在床头柜上方,是个很美丽的姑娘的黑白照片,姑娘微笑着扎着两根小辫,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从面前的女人脸上已经看不出微笑,但她整齐雪白的牙齿如故,在我到处追踪案情的敏感神经巾,我的潜意识里这个女人就是春兰。她怎么在这儿?我极力追问她是谁?她告诉我她是在秦皇庙巾看香火的,这儿只住着一户人家儿,有一个小孩儿,还有一座灯塔,一只大黄狗,她给孩子代课,这里有个志愿者,是北京电影学院的,他会写电影,他说美国大片也就三十六种套路,他准备把她的故事写成电影剧本,然后找人投资,找个好导演,好演员,拍出来片子参加奥斯卡评奖,不过你现在还不能见到他,学校放假,他带着孩子们去北京旅游了!
我说明了我是谁。那个女人笑着说,我早知道了你是谁?她给我煮了一锅稀粥,还有一碗草鸡蛋。吃完早饭,她说,山下有人等你,我送你下山吧!
我好像经历了一场战争。我的肚子增加了水分,我就有劲跑回去了,我走出校门,看见了来时的那条水路,此时又干涸了。就对那个女人说,大姐谢谢你,但我却忘了问怎么称呼你了。那女人微笑着说,你就叫我大姐吧,我是这个希望小学的代课老师。我边跑边想,她是谁,她是谁呢?
那只像月牙一样的舢板又摇过来了,我看出来了,是海鸥来接我了!
太阳从海边出来,云雾散去,海鸥提醒我说,她们的白董今天要在江草集团总部给我接风。我说,我已经要走了,怎么才接风?海鸥说,走便是来,来也就是走,你风里来雨里去,来去匆匆,你就是雨你就是风!我说,你的话我听不懂。不懂就是懂了,别忘了今晚白董请你,海鸥好像一时三刻又换了一个人。我说我接受邀请,但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是真的,我们就出岛。要不然我还要去找她!海鸥说,请讲———
春兰是怎么救回来的?
你不是知道了嘛!
我想乳峰顶的这个女人是不是春兰?
她没告诉你是谁吗?
我刚和她见面就下山了。
这个我以后再对你讲吧。
当我醒来的时候,原来我趴在电脑旁睡着了!在www.qiwd.com.cn网站上,正在拍卖一个叫人奇画家的油画作品《紫园》——二00七万元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