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头撞倒，双手紧紧抱住穆小云的脚，哀声求救。穆局长你救救我吧！穆小云和羊九没有私人关系，是跟羊九经常见面熟悉的。那时候穆小云从部队复员安排在湖岛镇派出所当户籍员，又调到市局当技术侦查员，后来回来当所长，经常到各村检查治安情况。他像父亲一样身材魁伟，天庭饱满，平时对老百姓态度亲和，办事认真，不像有的人当了警察就欺压群众。他来金水湾时，有时到羊九的小卖店里看看，碰上羊九跟女人胡搅蛮缠，还说他两句。羊九被逮进监狱，首先想到的是穆小云，在他挨打的时候，有时急了眼就会叫喊，穆所长要在这里，绝不会像你们。打他的人听他这样说，反而揍狠一点。
穆天云理解犯人的心理，有这种情绪的，大都是吃了亏，甚至受了委屈，今天正好是个发泄机会。
不要哭，如实回答问题，比哭好。穆天云看小云把羊九扶起，给他擦泪水，就想起他在基层时也是这样做的，这要胜过恐吓好多倍。犯人也是人，他犯的是法，即使执行枪决，他也是人。他说，羊九，你把那晚的真实情况详细讲述一遍。
羊九听到又让他说那晚的事，心里就有些烦躁，就问，穆局长，你是让我说真话，还是让我说假话？穆天云没说话，他在一旁仔细观察，但他心里明白，羊九要说什么了。
穆小云说，刚才不是都给你说了吗？
那你们还用电棍捣我吗？
你看我们谁有电棍啊！
提审室里只有他们三个，那个提他的看守在外面候着，他相信了。
他这才放声大哭一阵子，这才讲了实情。
照你说的，你看到机动船开走时，离你有二十多米远？羊九点点头，擦了擦他的泪水。
那船里有没有春兰，你并没有看到？
羊九又点头，哭着嗯了声。你怎么知道那只船是春兰的？
后来碰上君梅和白大鹏他们，把那只船找到，那上面有春兰的东西，我才说了机动船的事。
信号弹是朝你打的？
朝天，落在芦苇荡里了。
你交代的材料为什么没有信号弹的事？
古所长说我胡扯淡，为这我挨了几棍子。
从羊九谈的情况，穆天云认为古元搞了逼供。他为什么要逼供呢？
羊九，法律对诚实的人宽容，对搞伪证的人严惩！羊九指着天发誓，我要有半点假话，天打五雷轰！头上挨一百个枪子儿，我绝不叫冤！
爷儿俩回到专案组的驻地，穆天云让穆小云谈看法。
穆小云听了羊九的交代，心里涌起层层疑云。
羊九被审，他划船到西岸美容店玩小姐没成，他才又被逼承认强奸春兰，古元为什么要逼他承认呢？为了交差？给谁交差？
当穆天云问到春兰身上的玉镯时，羊九先是打愣，接着果断地说，我哪里知道那玩意儿，我确实没碰过她，那晚我真没见到她！穆小云盯着羊九的表情，他从破案的角度认为羊九没有假象。
穆小云还想，羊九真奸污了春兰，她为什么逃离？是因失身难得见人？她是金水湾的小学老师，是有文化修养的姑娘。她还是湖岛镇的计划生育委员，能做别人的思想工作，难道自己的思想疙瘩解不开？真是羊九把她害了？羊九制造假象为的掩盖自己？他知道，罪犯慌乱的时候，欲盖弥彰的事也是有的！
羊九为什么要编派出机动船和信号弹呢？
他有意要把这事跟“7.5”盗枪案联在一起，为的是排除他自己？难道他跟盗枪犯相通？他影射谁呢？他的仇人？金水湾有他的仇人？还是刘邦沟有他的情敌？
真有人抢走春兰，为什么弃船不顾？是像羊九说的，机动船看到他就急忙开船走了？羊九既没追赶，也没叫喊，那船放枪干什么？是为了吓他？还是有意暴露？抢枪犯能这样暴露吗？当然亡命徒也会这么干。
古元为什么要对羊九动刑呢？为什么不让羊九交代信号弹呢？是羊九干扰破案视线，还是羊九与“7.5”盗枪案有关？
难道古元和陈廉清跟真正的罪犯有关？古元的亲戚朋友是罪犯，还是陈廉清有亲戚朋友参与作案？即使是这样他们能共同违法？难道是与他们有共同关系的人？
想到这里，穆小云突然想到，会不会与白大鹏有关？
穆天云听了他的分析，说，有道理，这个白大鹏倒是神通广大的很啦！
穆小云想到机动船开向远方，就从白大鹏身上想到于飞，他心里突然有了底数，说，爸爸，从平常接到的检举信来看，季茹萍的儿子于飞倒是很复杂。
穆天云对他的层层逻辑推理很是满意，他对儿子这几年在基层成长进步越发喜爱。他虽然是个破案老手，可是这几个案件的出现，哪一个也是水中捞月急不得，看似偶然出现，分析后都有必然联系。他让穆小云去找郭亮谈谈，自己打电话给古元来摸摸情况！
三
那时候专案组的办公地点还在湖畔小学，小学生的暑假还没有完。他们还在帮衬父母干点家务，有的下湖赶鸭子去了。
古元听说市法院内定羊九死刑，心里有块石头落地了。他心想这回白大鹏真的要为他邀功去了。古元在发觉白大鹏的隐秘后，才增加了他的欲望。从郭亮揭发于飞的信，到白大鹏不让羊九谈及信号弹，他突然意识到“7.5”案件跟白大鹏有关。起初，他身上曾惊出冷汗，要真有关，他古元如何干净得了？不成了历史的罪人。他明白，就是再给他十万元，买了个犯罪分子也划不来啊！他思考再三，去找白大鹏，跟他喝酒聊天，酒到时候了才说，要是那个羊九把信号弹的事再说出来……
白大鹏微笑，没说话，只是喝酒，半天才说，他羊九就是为了转移视线，想把抢春兰的事跟抢枪的事裹在一块，好掩盖他自己。他这是痴心妄想，我们绝不许他胡扯，案子越拖延，古元贤侄，咱越要对得起春兰和他死去的爹啊！古元想了一阵子又说，姨夫啊，这盗枪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有！白大鹏坚决地说，我正在暗中摸底，一旦搞清楚了你就下手，我保证你到人民大会堂去领奖赏！
真让古元感到意外，他激动的不得了，比头次白大鹏给他那一万元钱还要心跳。他想要是在四十年前，这白大鹏就是明通老蒋，暗通八路的地下党。他说，要是姨夫帮助我把盗枪案破了，授了奖章，我就挂在你身上。白大鹏说，古元，有福能共享，有难能同当吗？古元像从梦中惊醒，说，有了杀头的事，我替姨夫挨枪子儿。真的？说了不算不是人！
我看你把这个案子就这样往下办，别的走一步算一步，就看你是不是真心，不过，我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啊！
他说完目光像钉子似的盯住了古元！
古元酒醒后，这些话仍在脑瓜里转悠。他发现，白大鹏是好人，没干坏事，可又有着不可言明的心事，他决定随着白大鹏走走，瞧瞧他的风向再说，想到陈廉清和他的关系，他就胆壮了，只要陈廉清答应的，他什么都敢干。他相信，反正白大鹏绝不会去炸铁路，更不会去抢枪，除了这他还有多大的事呢？钱再多是他挣的，又不是贪污盗窃的。对，他喜欢女人，春兰是不是……又想不会的，抓住一个羊九，就够他受的了，反正这小子可疑。
穆天云让他汇报羊九的案情，没用他问，他就重点汇报了对信号弹的看法。他说，厅长，羊九看到机动船，如果是那条船作的案，他凭什么要对羊九打信号弹，这不是故意在暴露目标吗？我看他这是自己在耍花招，后来他自己也招供了。
他说你们打了他。
是打了，他态度恶劣。
那也不能用电棍啊！
古元心想嘴里没说，不都是这样干吗？
穆天云要他谈对春兰失踪的看法，他还是咬定是羊九干的，在动了刑以后才承认的。
穆天云就想有一些新同志进了公检法，有的不仅是法盲，有的还知法犯法，这个状况非改变不可了。
小古啊，穆天云突然转了话题，你知道春兰的身上有块宝物吗？
古元这才眼睛瞪了老大，这太出乎他想象了。
穆天云说，今天我才听郭校长说的，如果是真的，很可能是图财害命的因素，要考虑进去，这样熟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古元急了，那羊九呢？
还继续审问。
古元想到对羊九的诱供心里发慌。
穆天云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压力，就宽慰他说，干公安民警，缺乏经验和常识，搞错了案子也不奇怪，要加强这方面的修养，如果是有意识的那就是犯罪了。羊九的案子要重审，你要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接受教训就是了。
古元心里很不安。
穆天云又问，郭亮没找过你吗？
古元一阵慌乱，怎么办呢？他看过郭亮的信，还跟郭亮谈过。怎么回答呢？
正在这时，穆小云脸色骤变进来报告，说又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