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我的心好痛,告诉我怎样才能做到像你那样淡忘?当你挽着新男友在我面前走过,你可听到我的訇然心碎?你带他到哪里去呢?这校园的很多角落都洒下过你我的笑声,那很多的水泥条石上都留下了我们挨坐的印记,那些树叶,树叶上浮动的月光见证过我们的热吻。
潇潇,告诉我怎样才能忘记你?在我们那样过后,还能彼此忘记?忘了,就可以大约等于未存在过?
潇潇,我心里痛。请不要让我看到他,不要让我看到你们亲密的身影。
潇潇,我被你放逐了,你把我放逐到无人的极寒之地。但愿我的心能被冻僵、冻死,再不要复苏。我情愿它变成一块化石,也不要它有感觉。
潇潇,你的心为我疼痛过半分半秒吗?你为我叹过气么?我是经常为你叹气的。长吁短叹已经成了我的日常习惯。
“林帆,每次看到你的身影或酷似你的身影,我都会心悸,我彻底沦陷了,可是,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沦陷的感觉就像深陷泥潭,它让我产生一丝丝绝望。我希望能掌控我的永远是我自己,而不是外在的力量。”
潇潇,如今看到我的身影,你是否还会心悸?唉,我想多了,你怎么可能还会为我心悸?
真想让我自己消失,这种滋味如何承受?
谁能告诉我,让痛的心冷下来,用什么办法?
读到这里,吴心湄读不下去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轻微的痉挛。痛楚像酸雨一样侵蚀着她的心叶,把鲜红转为灰白,转为浅褐。这本书她是读过的,而且自认为读得很认真,那时怎么就没有这种切肤之感呢?经过了那晚的面对面采访,共度了那一段温暖时光,再读他的书感觉竟是那么不同!文中的每一句话都像他当着她的面在诉说,不过,不是向她倾诉,是向另一个曼妙女子倾诉。她吴心湄扮演什么角色呢?该不会是恋上他的第三者?不,婉儿才是第三者。这个女人虽然最终嫁给了林帆,但始终却是第三者角色。她吴心湄的心何以那般痛?林帆向潇潇的倾诉使她心如针刺。
吴心湄觉得自己卷进了一场感情戏。剧情平庸。平庸是观众的看法,因为生活中和影视中都在频繁上演,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是对当事人来说,却是惊天动地的,每一个桥段都牵肠扯肺,带出血和泪。
吴心湄意识到自己走火入魔了,虽然学生时代向往过这个男人,并因此影响了她的择偶倾向,她的每一任男友都是文艺男,并且或多或少带有周伟民的某些气质,但毕竟和他深入的交流只有一个晚上。可以说,那是一个令人百感交集的会晤。她几乎是带着一种幽会的心情去赴约,她眼前仿佛要展开一个神秘的令她晕眩的新世界。他的眼神,他的语调,他的气息,他每一个微小的动静,都牵拉着她的神经。他的眼神时而温柔,时而哀伤,他的语调始终低沉缓慢,他的动作那么轻柔,几次给她斟茶她都没有发觉,发现杯子满了,才知道他帮她添过水了。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美好的时光很快就消失了,譬如朝露,令人神伤。现在她只有捧着他的书痴痴地读,不,应该说是痴痴地听。
听书的感觉让吴心湄黯然销魂,周伟民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说给她听。他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嘴里散发出的淡淡的味道,很好闻,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无法比拟。男友温儒云嘴里有轻微的水仙花的香味,前男友身上有槐花的香味,钻到他怀里就像钻进了一树洁白馥郁的槐花里,前前男友身上有麦香味,每回和他接吻感觉都像在用舌头搅动烤熟的麦粒。周伟民的味道是难说难道的,似有若无,淡到无痕。她却似乎迷恋上它了。
吴心湄变得爱叹气了。她情绪的变化连整天埋头写剧本的温儒云都感觉到了。温儒云从电脑前抬起头,向她投来关切问询的目光。吴心湄呆呆地看着温儒云,发现他的眼睛里带着密集的血丝,他的胡茬也长了,青青的,硬硬的。她觉得像温儒云这样性情柔软的男人应该长一副软柔柔的胡须。女人头发的硬度和性格的硬度成正比,男人在这方面不该一样吗?
她叹了口气,她又想起他了,他有没有胡子呢?那天晚上,灯光昏暗,她没有注意到这个,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注意。
温儒云离开电脑桌,走到吴心湄后面,用胳膊揽住她的腰。她的腰不仅细,而且灵动,像舞蹈演员的腰,这使得她走动时常常让人联想到花枝颤动。温儒云十分迷恋她的腰,它给他带来无限的写作灵感。
温儒云柔声问:“贝儿,怎么了?”
在她经历的男人中,只有温儒云别致地唤她“贝儿”。他们总是叫她“湄儿”或“湄湄”。
吴心湄偏转头望着他的眼睛。温儒云心里一动,动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她偏头的动作十分妩媚,还因为她的眼里氤氲着一层雾气。只有沉浸在梦幻世界的人,才会有这样朦胧的眼睛。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吴心湄突然问了一个让温儒云意外的问题:“你见过周伟民的夫人吗?”
温儒云反问道:“这跟你的采访有关系吗?”他天天埋头写东西,顾不上看报纸,不知道吴心湄做的人物专访已经尘埃落定。
吴心湄说有关系,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女人,军功章也有她的一半。
温儒云想了想,说见过一次。
吴心湄表情活跃起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温儒云以手抚额,努力地回忆,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
吴心湄说:“这么说,她十分平庸,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更谈不上惊艳。”
温儒云笑道:“那是肯定的,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能将就看,出来能不吓到人就不错了。”
吴心湄感叹道:“每个女人都要走向衰老,无论你是富还是贵,无论你如何年轻美貌,都有一个老丑等着你。老天爷多么残酷,他成心将美的东西一点一点像凌迟一样撕毁给人看。他恶作剧一样地败坏女人的脸。”
温儒云说:“男人不也一样吗?”
吴心湄说不一样,“周伟民的老婆,你看过却没有一点印象,而周伟民却能让看过他的人深深地记住。”
她停了一下,又说:“四十岁的男人处在多么好的年华!比生涩的小伙子多了翩翩风度,比老熟的男人多了几许朝气。”
温儒云揶揄道:“迷上了?”
吴心湄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