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外公陆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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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外公迎来第四次人生大磨难(6)

这期间,江青和张春桥正在加紧活动,他们对《二月提纲》的矛头所指进行“逻辑推理”,并向毛泽东汇报,认为:所谓学阀,不是指姚文元,也不是指上海市委,而是针对毛泽东同志的;所谓武断,还不是指毛主席把《海瑞罢官》同政治问题、庐山会议联系起来,说要害是罢官;所谓以势压人,还不是说毛主席以势压人,上海市委以势压人……等等。

毛泽东听后自然更加生气。1966年3月28日他两次找康生谈话,又找康生、江青、张春桥谈话,批判五人小组的汇报提纲,批判中宣部与彭真。他说:《提纲》是不分是非的,中宣部、彭真、北京市委要包庇坏人,要是再包庇坏人,中宣部要解散,北京市委要解散,五人小组要解散……扣压左派稿件、包庇反共知识分子的人是大学阀,中宣部是“阎王殿”,要打倒“阎王”,解放“小鬼”。我历来主张,凡中央机关做坏事,就要号召地方造反,向中央进攻;中央出修正主义,很可能出,这是最危险的;解放后我们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全包下来,当时是对的,但革命越深入他们越反抗;我们面临着文化大革命,中央机关还有保皇党……必须进行这场文化大革命。

从上述讲话中可以看出,毛泽东对中宣部、北京市委、彭真和外公他们不再信任,并且开始了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准备阶段。

毛泽东发话必须进行“文化大革命”之后,形势急转直下。

4月1日,张春桥搞了一份《对(文化革命五人小组关于当前学术讨论的汇报提纲)的几点意见》,攻击《二月提纲》。

4月2日、5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光明日报》分别发表了原被中宣部“扣压”的戚本禹、关锋等人所谓“要害”的文章,中央宣传部已被撇在一边。

3月4日至4月8日,再次对罗瑞卿进行揭批。第一阶段,3月4日至16日,对罗进行“面对面”的斗争。3月12日罗瑞卿检讨后,招致更加激烈的攻击。他决心以死抗争。3月18日,他留下一张字条给妻子郝治平:“治平:会议的事没有告诉你,为了要守纪律……永别了,要叫孩子们永远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我们的党永远是光荣的、正确的、伟大的,你要继续改造自己,永远革命!”然后毅然跳楼,没死成,却跌断了一条腿。3月22日至4月8日,即第二阶段,对罗瑞卿进行缺席批判斗争,会议作出《关于罗瑞卿同志错误问题的报告》,给罗瑞卿加上“敌视和反对毛泽东思想,诽谤和攻击毛泽东同志”,“推行资产阶级军事路线,反对毛主席军事路线,擅自决定全军大比武,反对突出政治”、“搞独立王国”、“公开向党伸手,逼迫林彪同志‘让贤’、让权,进行篡军反党的阴谋活动”等罪名,指责他是“妄图夺取兵权,达到他篡军反党的罪恶目的,”“打着红旗造反”的“埋藏在我党内军内的‘定时炸弹’”。

彭真也被以“包庇”、“袒护”罗瑞卿而受到指责。

比这更早,1965年11月初,杨尚昆被以“背着中央私设窃听器”(实际上是经过党中央毛泽东批准,对中央领导同志的正式讲话进行录音)的罪名免去了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的职务。

4月9日至12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在北京开会,康生、陈伯达发言批判彭真。会议决定:第一,起草一个撤销并彻底批判《二月提纲》的通知(即后来的《五.一六通知》;第二,成立文化革命起草小组(即后来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组)。随后,毛泽东于4月14日至4月底先后七次修改这个《通知》,为全面发动“文化大革命”作了充分的理论准备。

4月16日,毛泽东在杭州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4月22日,毛泽东在会上强调:我们面临严重的文化革命任务;吴晗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于朝中有人,中央有,各省市有,军队也有,斗争涉及面是很广的。

会议批判了彭真的所谓“反党罪行”,讨论了撤销《二月提纲》和“文化革命五人小组”,重新设立文化革命小组等问题。

至此,“彭罗陆杨”中的彭、罗、杨都已“到位”。

5月,江青一伙联系北京市委的问题,组织对《三家村扎记》、《燕山夜话》进行批判,邓拓、吴晗、廖沫沙被打成“三家村反党集团”,邓、吴先后被迫害致死,廖长期被监禁。

但上述正在进行中的大部分情况,对中国老百姓来说,当时还是“内幕”,对于外公也是如此,尽管他的身份很高,但他将成为打倒的对象,所以这些消息对他是封锁的,而且他又是在外地。他还在南昌时,严慰冰曾给他打来一个长途电话,要他回京看一个文件(后来才知道,这个文件的内容就是毛泽东同康生关于彭真的错误问题的谈话),并要他给康生打电话。外公表示不回京,也未给康生打电话。严慰冰便将文件发往南昌,但中央机要处在路上把文件截了回去。

此间外公曾向彭真通了一个电话,彭真在电话里说:“我住在北京,不出去,成了官僚主义者了。”外公听了不解其意。

啊,谁又曾料想到,至此,“文化大革命”的帷幕就要拉开了!

中华民族的历史将要面临一场大动乱、大灾难!

而外公,就要迎来他一生中第四次、也是最重大的一次磨难!

第五节围攻:“陆定一是严慰冰反革命匿名信的幕后策划者”

尽管这时候的气氛已很紧张,外公对时局的某些变化感到疑惑,但他心里依然很坦然:在党内,在某些问题上,甚至在某些重大问题上存在分歧,这是正常现象。可以允许存在,谁是谁非,可以在实践中检验和解决。

在安徽的采石矶,外公仍然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传说中李白去世的地方。据说李白这位诗仙,喝醉了酒,跳到水里捞月亮,淹死在这里,人们便造了个三层楼台供奉他。到得三楼,外公果然看到有一个泥塑的李白躺在那里,那形态不知是烂醉如泥呢还是在苦思冥想。外公看后笑着摇了摇头:李白真是狼狈呀,被庸俗化了。

他风趣地对陪同参观的安徽省委宣传部长李凡夫说:“你与李白一样的姓,都姓李,但李白是仙人,你却是‘凡夫’。”此番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外公又来到黄山脚下,下榻在温泉宾馆,他准备登黄山哩。但时值四月,黄山总是云雾迷漫。人们告诉他,这样的雾天,即使上到了黄山,也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却不看吧。等不得雾散,外公来到了当时动工不久的史杭水利工程,该工程计划用水库接住大别山的水,然后开渠引灌,可使十二万亩土地得到灌溉。

就在这期间,4月30日,中宣部副部长张子意和杨奇清突然从北京来到安徽。他们是由中央派来找外公的,他们告诉他,严慰冰已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并于4月28日遭逮捕。

严慰冰要受到什么处分,这是外公意料中的事,但没想到的是遭到如此严重的打击,他的心倏然感到沉重。

张子意和杨奇清还传达中央的意见,要他遵守五件事,其中有:不要将此事泄露;不要与严家的人(严慰冰的母亲与妹妹等)来往;在外面滞留久些,不要立即回京。

既然是中央的意见,外公表示照办。

正式谈话后,张子意同他个别谈话,建议他写信给中央表示态度。他同意这一建议,写了信给中央,表示拥护中央的措施和遵守五条。

但就在张、杨二人走后不久,5月6日,外公又接到了汪东兴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汪东兴在电话中通知他立即回京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并问他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

外公在电话中回答:“如果事情很急,就派飞机来。如果不是很急,我就坐火车。”

汪东兴没有透露会议内容的其他情况,只是定下派飞机来接他回京。

起初要他在外地多滞留些时候,这会儿又火急火燎地催他回京,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情况呢?

外公的心中升起一团疑雾……

外公于5月8日乘机回到北京。

他的家本来在中南海增福堂,可是接他的车子却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安儿胡同一号。原来,严慰冰被捕后,他的家也立即“乔迁”了,从中南海增福堂搬到了安儿胡同一号,并且有一个班的战士看守着。

这就是说,外公一回到北京,就立即处于软禁的际遇。

回京后的第二天,张子意来了看他,并说:“据说这次要你回来,是毛主席的意见。”他大概是要说明为什么以前中央要他在外面多住一阵,这会儿又改变决定,召他回来的原因。

接着外公被通知参加正在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

这次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早在4月26日就已经开始了,在外公参加会议前的5月5日下午和6日上午,康生在“座谈会”上传达了毛泽东1962年9月以来、特别是1965年11月以来关于批判彭真和陆定一,要解散中宣部和中共北京市委,提出开展文化大革命的一系列指示。5月6日下午至7日上午张春桥讲话,他从十届十中全会讲起,一直讲到1966年,重点放在1965年11月以后,矛头对着彭真、陆定一、周扬、林默涵、邵荃麟等。

会议的一项活动是通过《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5月16日上午,大会通过了这个通知,故又称《五.一六通知》。《五.一六通知》对“五人小组”的《二月提纲》做了上纲上线的批判:

“所谓‘五人小组’的汇报提纲,实际上只是彭真同志一个人的汇报提纲,是彭真同志背着‘五人小组’成员康生同志和其他同志......盗窃中央名义,匆匆忙忙发到全党。”“提纲特别强调所谓‘放’,但是却用偷天换日的手法,根本歪曲了毛泽东同志的放的方针,抹煞放的阶级内容。”“在我们开始反击资产阶级猖狂进攻的时候,提纲的作者们却提出,‘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这个口号是资产阶级的口号。”“总之,这个提纲是反对把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反对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文化革命路线,打击无产阶级左派,包庇资产阶级右派,为资产阶级复辟作舆论准备。这个提纲是资产阶级思想在党内的反映。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因此,“中央决定撤销1966年2月12日批转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组关于当前学术讨论的汇报提纲》”。“撤销原来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组’及其办事机构,重新设立文化革命小组,隶属于政治局常委之下。”

《五.一六通知》还阐述了社会主义阶级斗争的理论,反映了毛泽东关于“文化大革命”的主要论点。

《五.一六通知》的制定,标志着“文化大革命”的全面发动。

会议的另一个重要内容是对彭真、陆定一进行揭批。

对外公的揭批,在不少与会者违心或不违心的发言中所提到的他的“错误”和“罪行”归结起来,主要有这样一些方面:

(1)对毛泽东思想无感情,反对工农兵学“毛选”,反对宣传“毛选”,提出“毛选”要提价。认为“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是庸俗化、简单化、实用主义,是贴标签;

(2)在文艺、教育、体育等领域贯彻修正主义、资产阶级的反动路线,与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针锋相对;

(3)反对搞阶级斗争,在文艺口提倡题材自由化;说“医生治病,是不问病人属那个阶级的”;对体育报只准搞业务,不准搞政治;

(4)反对总路线,对大跃进咬牙切齿;

(5)在庐山会议上态度消极,从来就与彭德怀搞在一起。给自己的小孩取名“德德”,两个“德”,其中一个德就是彭德怀的“德”;

(6)从来反教条不反修,反左不反右。包庇右派,压制左派,不准革命,是大学阀。《二月提纲》亦是陆定一的思想。

(7)陆定一与彭真、罗瑞卿有共同点,三人互相勾结,互相配合,是桃园三结义、大三家村;

(8)反对林副主席,是严慰冰反革命匿名信的幕后策划者、指使者。

……

在林彪的布置下,特别就匿名信案对外公强加责难:严慰冰的匿名信“关键要害是反革命”。严慰冰不是单干户,而是有其同伙、密谋者。陆定一就是同伙、指使者、主谋。他的家庭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人民反革命的夫妻老婆黑店、裴多菲俱乐部。

为指责他是严慰冰匿名信案的同谋或主谋,经过一番搜罗之后,会上提出了所谓的“八大证据”。

这“八大证据”为:

一、4月28日严慰冰被捕后,在她房间桌面上的玻璃板下发现了一封末寄出的匿名信,可见匿名信在家里是公开的。

二、林彪一家包括两个孩子,人到哪里,匿名信也就寄到哪里,跟踪而至。如林豆豆到空军报,匿名们也就寄到空军报。一家四人,四省十几个单位的地址,为什么严慰冰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果没有陆定一、彭真、罗瑞卿、杨尚昆的帮忙,严慰冰何以能知?

三、匿名信百分之九十寄给林一家,而且逻辑清楚,根本不象害精神病的人所写。而且其中的规律是:陆定一对党对林彪攻击最猖狂的之时,亦是严的匿名信发得最多的时候。特别如将发信地址写为按院胡同,用毛主席媳妇的名字署名等,是企图挑拨毛主席与林彪的关系,这必定是陆定一所为。匿名信中署名“基督山”,是明目张胆地要向党反攻倒算。

四、严慰冰在匿名信中怀疑叶群十六岁入党,说明她研究过叶群的历史。严与叶早先无来往,只有调档案才知道,叶的档案在军委,如果没有彭、罗、陆、杨四人帮忙,严何以能调出叶的档案?

五、严慰冰知道1927年第23、24号《东方杂志》及其所载的《王国维传》的内容,这只能是陆定一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