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今日出门昨夜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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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八维世界的幽灵

王大漠被童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

批评就批评嘛,羊披上狼皮总归还是羊,童老师再凶,她那些话,在王大漠听来也不过是仙人掌的嫩刺,对他的厚皮不起作用,一阵风吹就飘到九宵云外了。

棘手的是童老师还找了许多人谈话,警告说谁跟在王大漠后面瞎起哄,胡言乱语散布这些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公安局会来找他算帐的!

这话大家信,因为童老师的男朋友是阿Sir,王大漠自己吹出来的。

谈话不到一刻钟,王大漠的Fa 们全部胜利大逃亡,一个个不约而同地捧着书用功起来,好像忽然预支了高中的紧张。连乐华生也不知从哪里抄来了一本黄巴巴的四角号码字典,埋头哗哗乱翻。王大漠问她查什么呢?她居然吐出一个英语单词。

王大漠气得连午饭也没吃。

没吃午饭的王大漠当然很饿。王大漠一饿就没方向了。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窗外,白昼的阳光在蓝天下晃,在树枝上晃,在一动不动的草叶和鱼鳞一样排在房顶的瓦片上晃,晃得人眼睛发花。他真奇怪阳光怎么还可以这样亮?他觉得现在虽然是六月,却应该下一场大雪,就是那种铺天盖地能够将内蒙古草原上的羊群都冻死的暴风雪。这就叫“六月雪”——因为他实在是比窦娥还冤哪!

轻轻地悄悄地、好像真的有雪花落地似的——不是声音而是感觉,王大漠揉了揉眼睛,转过脸去,只见苗苗条条的一个女生从门外的阴影处闪进室内。王大漠心里一喜,赶紧闭上眼睛装酷,偏偏才坚持了几秒钟,一张臭嘴就不肯配合了:“乐华生,给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静默。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声,在轻轻的柔柔的飘过来飘过来,像飞舞的小雪片一样包围了他,那么干净那么清凉,仿佛能让一切心思简化为零。但突然他一惊:这可不像乐华生的风格,此刻的乐华生应该凶巴巴损他几句才是。

急急掀开眼皮,他的眼珠子差点弹出来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温晓云!

当然,温晓云走进自己的教室,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问题是温晓云在望着他微微地笑,两只手还捧着一个饭盒。饭盒好像有点烫,外面垫了一块洁白的棉布手绢,温晓云的两只手还不停地倒换着:“我看你中午没去吃饭,就帮你打来了。快吃吧,还是热的呢。”

盖子掀开了,只见满满的一饭盒馄饨,个个挺着饱满的肚皮,个个透着一点点粉红一点点碧绿,温馨又诱人。王大漠咽了口唾沫,满腹狐疑僵在脸上:“不是要毒死我吧?”

又是微微一笑,温晓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用调羹舀起一只馄饨,她小心地咬了一口,珍珠米一样洁白的牙齿在馄饨上留下了好看的印痕。王大漠瞪着她抿起红唇很受用地体验美味的幸福模样,猛然醒悟:“别,别……给我留着啊!”

像不争气的狗儿一样,他一头扑进饭盒里去了。温晓云还在旁边问:“鲜不鲜?这是我求太平洋师傅特地给你包的。”

包了一嘴的馄饨,王大漠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小狗叫的“呜噜噜”的声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征服男人的心,先征服男人的胃。”可是温晓云这个死对头凭什么来征服他的胃?是乾坤倒转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亦或他的魅力……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现在要紧的是稳住,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切忌露出受宠若惊的浅薄相来。

本来嘛,温晓云有什么了不起?数理化还没他好呢。而像他王大漠这样“要高度有高度,要风度有风度”,口袋时时被碎银子撑得满满的Boy—friend,在自立中学那些“二百五”中间,绝对的鹤立鸡群,打着灯笼也难寻!即使温晓云落花有意,他王大漠还流水无情呢!

“大漠,”听听,连姓都免去了,不要太嗲噢。“我想了又想,我相信DNA确有其人,而且是好人。也许他真的是在向我们发出警示……”

天呐,想要“无情”也办不到了。哪怕“冬雷震震夏雨雪”,也无法使王大漠更加震撼。一大团热呼呼的东西,在他胸口迅速膨胀,并迅速地改变着身体里某种液体的PH值。当然他不会让这种液体形成水灾的势头,但是端着的架子已无药可救地散掉了,昂然的目光也软了。温晓云后面还说了一些什么,他几乎就没听清,他只感到一个强有力的主旋律在耳边高奏:温晓云相信我,温晓云支持我!当所有的人在童老师的淫威下像抛弃一根啃剩的肉骨头一样抛弃我的时候,温晓云来到了我身边!

“你认识DNA吗?你能找到他吗?”在温晓云一连串追问下,王大漠有点茫然地摇摇头。唉,幸福的茫然啊,茫然的幸福!毕竟温晓云是自立中学的头号才女,兰心蕙质,卓而不群,乐华生那点姿色,又算得了什么?

“那么,DNA只是你的网友,是从来没见过面的网友吗?”在这样急切追问下,王大漠赶紧把头一点——不好,他发现自己变成只会摇头和点头的呆瓜了。这成什么体统?必须要对自己的形象负责。他立马吹了点小牛:“我跟DNA是铁哥们,绝对的召之即来,想见面还不容易!”

“真的?”温晓云笑眯眯地看着王大漠,两扇心灵的窗户透出奇异的亮光,一丝阴云也不带,整个人都是晴朗的。“要是能见到DNA就好了。”她向往着。

温晓云对DNA的兴趣一览无余。王大漠的心别地一跳:DNA不要是个帅哥吧!

那又怎么样?就让温晓云见识见识真正的男子汉的胸怀吧。

“走吧!”他豪气万丈地大喝一声。

他是要带温晓云回家上网去。家里新买了一台奔4联想。老爸昨天打电话给他,说是马上要到北京去参加什么全国图书订货会,这会儿也许刚上了咣当咣当的火车呢。

温晓云跟着他就走了。

王大漠自己都惊讶了,他并没有告诉她要去哪儿,她居然问也不问。她真的好特别,一旦信任就义无返顾,决不东张西望啰里啰嗦、小肚鸡肠。跟这样的女孩子交往真爽。

如果她真是他的Girl—Friend就好了。

那么,乐华生怎么办?

“要是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温晓云突然放慢了脚步。

“不要睬她!”王大漠满脑子想的是乐华生,恨她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

“看门的老头很凶的!”温晓云想的是自立中学的门卫。

“有我在,不要怕!”王大漠把胸脯拍得山响,“……哎呀,不好!”

远远的,门卫老头已发现了他们的企图,正朝着他们走来。原来童老师早有布置,为了安全起见,这个星期天不放假,谁也不许出校门。

危急之中,王大漠赶紧将温晓云的手一拉,转身就逃。左拐,右拐,往北,又往西……时而踩着乱草,时而又贴着墙脚……王大漠的脚底板生着一对火眼金睛,七绕八绕就能绕出自立中学的樊篱。

但这条路离校办化工厂比较近,同在三维空间,他们无法像来自影子膜的生物那样来去无踪,消失在许多大活人的视野里。

温晓云显然不想让雷摩斯看见自己跟着王大漠,而王大漠却乐意向全世界显示他驯服了这个自立中学最桀骜不驯的漂亮女生。在紧张中一路杀出去,温晓云轻盈得像只藏羚羊,悄无声息地跑在前面。王大漠没了显示英雄本色的机会,只好气喘吁吁地在她耳边说:“你低下头,转过脸不要往那边看。”

温晓云实在不敢笑出声:“掩耳盗铃?”

其实“掩耳”的却是石春生雷摩斯那一伙。他们一边在搅动那些酸酸的液体,一边把有关DNA的话题争论得热火朝天。石春生毫无保留地信了童老师,说DNA肯定是坏人,一心想搞垮自立中学,也许跟路校长的死有关系。雷摩斯则以他福尔摩斯的头脑分析道,这不仅跟路校长的死有关,也许还跟他和温晓云那天遭绑架有关。显然DNA对自立中学的情况十分熟悉,对同学的活动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