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黑白斋序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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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入痴入迷觅诗魂

《蔡氏兄妹四人诗选》

翻阅着案头这部《蔡氏兄妹四人诗选》,心中感慨良多。

首先最容易使人联想到的是,中国古代那些“一家子诗人”——或如父子兄弟各领风骚的“三苏”(苏洵、苏轼、苏辙),或如夫唱妇和的赵明诚与李清照等等。这都足以说明中国确实是一个有着深厚的诗歌传统的泱泱古国。其次,又想起一个与此相关的说法,“中国的好诗到唐宋已经作完,中国早已不是诗歌的中国了。”这是就中国文学的文体演变而言——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社会变化,文体亦然。当然,这是一种简单化的极而言之。其实,一种文体的演变决不像科学发明那么简单,而且也不是进化论式的以新代旧,惟新是举,何况,中国诗歌从《诗经》起步,历经乐府、古风之变,跋涉近千年才登上了唐诗的高峰,它就是走下坡路,也得走个上千年吧,更何况,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焉知她就再没有了新的转机和前途呢?譬如20世纪初,西风东渐,中西文化碰撞、交流、融会,中国新诗忽又勃兴,在近一个世纪的诗歌长河中也是波翻浪涌,群星璀璨。所以,“好诗作完”说,也就是聊备一说吧,听听可以,认真则不必。

不过,我对中国诗歌前景的忧虑,倒不是担心外在的形式(文体)的式微,而是内在的精神(诗魂)的衰竭。君不见,当今世界,商海滔滔,物欲汹汹,信息时代初露端倪,知识经济头角峥嵘。在科技与经济的双重挤压下,人类的精神家园有日益喧嚣、虚漂之虞,而作为人类精神或灵魂的鸽子的诗歌,它将向何处放飞?又将在何处栖身呢?从这个意义上说,工业社会或后工业社会,确实不是诗歌的伊甸园。然而,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看,诗人们对人类精神家园的寻找与呵护更加弥足珍贵,也更加任重道远。在这种情势下,蔡氏四兄妹知其不可而为之,人痴入迷觅诗魂,也就显出了几许悲壮的色彩。

再次,我还想起两句诗,一曰“文章憎命达”,一曰“诗穷而后工”,指的是诗歌创造与诗人经历的关系,大抵说的是苦难孕育诗魂、磨练诗人的意思。蔡氏四兄妹的诗歌止是苦难中和苦难后的缕缕阳光。他们先后经历了母亲去世、大嫂出走、兄长病故,侄儿夭折、住房倒塌等诸多人生之大不幸,真是尝遍了同代人罕见的艰辛与困厄。但他们没有在命运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屈服,而是奋起抗争。无论是在大山里做农人,还是在军营中当士兵,他们始终执著于对真善美的追求,憧憬理想,热爱生活,他们以爱心去审视世界,以诗心来观照人生,在苦难中发现诗意,在荆棘中寻觅诗魂,在寒冬里呼唤春风,在黑暗中礼赞光明。他们是幸运的弃儿,因此,他们也成为了缪斯的骄子。

《蔡氏兄妹四人诗选》的出版,是他们诗歌收获的一次集体受阅,也是他们向新的诗歌高地跋涉前的又一次总结。借着21世纪的新的曙光,我写下以上的话,为他们送行,也为他们祝福。

是为序。

2000年1月10日

于京西魏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