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哲学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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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目的(1)

1.变化与目的

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只是把它整个视为现实状态,如果真是这样,那因果关系的唯一解释就是,某个时刻的整个现实状态转变到了下一时刻的状态,无论是我对发生变化的客体的影响,还是客体本身的变化,我们之前考虑的这两种情况都成了对这种变化的片面陈述。

变化与目的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撇开因果关系,并将其缩小到变化的问题上来,这个问题也还是同样棘手。

如果我愿意,我就可以使某个东西发生变化,或者说这个东西发生了变化。我可以说,是因为我把黄颜料混入蓝颜料而使它变成了绿色,也可以说,当蓝颜料中加入颜料时,它变成了绿色。这就是说,我们可以认为,要么是我施加的影响引起了变化,要么就是这种变化只是纯粹发生了而已。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只是把它整个视为现实状态,如果真是这样,那因果关系的唯一解释就是,某个时刻的整个现实状态转变到了下一时刻的状态,无论是我对发生变化的客体的影响,还是客体本身的变化,我们之前考虑的这两种情况都成了对这种变化的片面陈述。

这两种情况,事实上最终都包括在整个宇宙状态的变化的问题内,其他任何解释都会使其含义丢失许多,并且由于我们强加的限制,还会导致对丢失意义的歪曲,这就是莱布尼兹观点的精髓。他从不把任何东西单独拿出来,每个单子都完全独立于其他所有单子,并且看起来是如此孤立。但是,一旦脱离其整体背景,任何单子都将毫无意义,因为每个单子在系统中的位置都是由整个系统提供的,它们的意义也源自整个系统。少了任何一个单子,整个系统的和谐就被破坏了,而这种和谐的存在和延续,我们之前已经提到,都是出于上帝的目的。

2.目的论

当纯粹的理性论证行不通时,人们开始求助于经验,并宣称显然存在一种对人类绝对仁慈的绝对力量贯穿整个世界史,尤其是人类历史的始终,它正在开展一项计划以达成其目的。

如我们所知,莱布尼兹归之于上帝的这种目的,是世界上所有有神论及其所有体系的根本学说,这也包括所有信奉人格化上帝的信仰。并不是说我们必须相信宇宙是像《创世纪》所描述的那样被创造出来的,也不一定要卷入人类到底是上帝在一瞬间创造的,还是由相对简单的生物经过无数个世纪进化发展而来的论战,但是,基督信徒和有神论者通常必须相信整个世界历史,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仁慈的主的目的体现。事实上,目的论这个名字就体现了它是证明上帝存在的最广为接受的方法。

当纯粹的理性论证行不通时,人们开始求助于经验,并宣称显然存在一种对人类绝对仁慈的绝对力量贯穿整个世界史,尤其是人类历史的始终,它正在开展一项计划以达成其目的。如我们所知,如果没有一位人格化的上帝负责创造它们,维持它们的存在,做出世界发展的计划,达成它所定下的目标,那么世界和人类都不能像现在这样存在——这种力量就是上帝。希望他创造的人类能够好好地利用他的力量,与他共同达成神圣的目的。

对于这个观点的评价有许多种。第一种非常简单,它回应了认为“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是仁慈的上帝活动的证据”这一观点,认为这种观点显然很矛盾。虽然这个问题有点陈词滥调,但它还是有它的意义的。

首先,这种观点以现在和过去世界的历史,尤其是人类的历史为依据,要我们相信上帝的存在,并且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接着要我们相信上帝对人类是仁慈的。回应这个观点的最好回答就是:面对过去所有的混乱、无序和明显的失败,而让我们相信上帝存在并且是全能的,这样也未免太武断;其次,面对人类遭受的所有痛苦和灾难,以及人类周围和自身的罪恶,我们很难想象上帝真的是全能的,对人类是仁慈的。苦难和罪恶如何与创造世界并对世界负责的全能全仁的上帝同时存在,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因为我们很难想象苦难和罪恶真的是用来打磨人类灵魂的;除非这个问题能够解决,否则把世界的存在归因于这样一个上帝就依然太过武断。世界上有苦难,这是公认的,然而,又声称世界是由一位全能全仁的上帝所创造的——如果上帝是全能的,那他似乎就该消除所有这些苦难与罪恶,如果他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他做不到,所以他就并不是全能的。如果上帝是仁慈的,那么只要他想要消除这所有的苦难和罪恶,他就能做到,而他却没有。因此,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并不想这么做,所以他也不是仁慈的。

出现这样的矛盾,并不是因为人类的偏好和弱点。虽然并不是因为我们害怕苦难才会认为,在一个由全能全仁的上帝主宰的世界会有苦难才难以解释,但这种观点引起了基督教尊崇者极大的注意。其实,基于神圣这个概念的本质,我们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理由。全善全能的上帝怎么能允许与其本质完全相反的苦难与罪恶存在,哪怕只是一刻呢?我们都不必用到斯宾诺莎对上帝和自然的定位,就能发现,全能的上帝会允许他亲手创造的宇宙存在与他自己的本质完全相反的力量和活动——这有多么矛盾。这些活动不受人类欢迎,这并不是重点;它们恰好与上帝的本质相反,而上帝却容忍了它们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矛盾之处。然而,我们被告知这不是我们有权讨论的问题,上帝的活动方式不是我们能够了解的。我们作为有限的存在,永远不能理解无限的存在的活动方式和目的,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我们无法看透也不应企图看透的秘密。但是,即使这都是真的,它作为证明上帝存在的论据依然很不可靠。上帝显然是有一个目的的,但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永远都不要指望弄清楚,而既然这样,那我们怎么确定它就是一个目的呢?

这里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人类在看待以前一切事物时都倾向于将其拟人化,倾向于把并非人类的活动当成人类的活动看待。当然,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无法避免地会陷入这种误区,因为我们能够直接意识到的,只有我们自己的思想活动,而这些属于人类的思想。但是,我们还是要避免将人类以外的动作者当作人类,并把它们的行动拟人化地曲解为人类才有的意图、欲望或目的。

我们谈论上帝的目的,其实是陷入了说狗忠诚、马暴躁、蜘蛛嗜血一样的误区。我们这样描述它们,或许可以说成是使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但是,我们必须意识到这种形容的真实含义。这意味着如果狗、马、蜘蛛是人类的话,那么它们的行为就会被称为是忠诚、暴躁和残忍的。事实上,我们根本不知道狗会具有人类所谓的忠诚之情,马会有我们所说的坏脾气,蜘蛛会有我们所谓的残忍脾性,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有它们的行为,其他的全都是我们自己的解读。

我们了解自己的行为方式,当看到其他人相同的行为时,就将它归因于我们身上促使自己做出相同行为的感情,并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们。同样,我们知道自己以及其他人类都会有理想、策略、计划和目的;当我们有了理想、策略、计划和目的时,我们就会以特定的方式行动;如果上帝以这样的方式行动,那么我们就可以说他有这样的计划和目的。接着我们就要回到一个简单的事实问题上来,我们所看到的宇宙,是一个背后隐藏着我们所谓的计划的宇宙吗?

对于这个问题,或许会有两种不同的答案。然而,即使答案是肯定的,上帝有他的目的,我们依然可以反驳说,这种目的和计划都只是人类的权宜之计;就我们所知,上帝根本没有去制订计划和目的的必要。目标本身的概念就意味着存在瑕疵和限制,一个能力有限的人为了一个目标而挣扎,这个目标“就在前方”,它不同于他自己,它胜过他所处的不完美的现状。目标至少暗示着改变的愿望,那么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上帝,又怎会需要挣扎或者想要改变呢?目的这个词的概念似乎与上帝格格不入,除非通过误导性的比喻才能使它们联系起来。我们很难想象,永恒、无限的上帝进入时间的洪流和有限的界限来创造宇宙;假设他先创造了并不完美的宇宙,此后便一直在试图有计划地弥补其不足之处,使之变得更加和谐。这种假设,事实上是对上帝的全知全能的直接质疑。

由于人类的个性是人类所能了解的唯一个性,所以,人类在宇宙发展中的作用性被夸大了,并且人类所有关于人格化的上帝的构想,都只是一种拟人化的行为。然而,人类做出的最远的尝试,就是想象上帝比人类更高、更强大。人类以自己的形象为基础想象上帝的形象,其最明显也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使上帝的无限和全能束缚在了人类有限、无力的目的中。

3.进步与机械论

如果真的有进步的方向,那就一定有着有意识的目的。除非有运动的原因,否则就不会有运动。机械论否认一切精神的存在,将所有事物,从地上的泥浆到人类的思想和爱恋,都视为物质原子偶然交汇的结果。

对于是否有证据证明世界上存在神圣目的的问题,科学很难做出定论。科学似乎已经接受了有神论的观点,而之后又对它不满,从而抛弃了它,但同时仍将其作为科学实验的基础。19世纪被称作进步的世纪,它在整个世界史中大放光彩,主要是由于在此期间出现了一种叫进化论的科学学说,它经过不断的发展和改进,终被接受。进步与进化这两个词都暗示着有目的地去改变的信仰。

当然,进步不是自动的。在20世纪,骄傲自大的当代人通常认为,20世纪自然是比其他任何时代都要进步;因为对他们来说,20世纪是最新最近的年代,所以这个时代显然要比祖先所处的时代更加进步、更加文明。只要冷静地比较一下希腊罗马的文明和当今西欧和美国的文明,就能驱散这可悲的幻觉。虽然我们在物质方面的舒适度要比之前任何时代都高,但是,只要稍微审视一下更有价值的人类的思想活动,我们或许就会得到这样一个消极的结论:在这两千年甚至三千年中,我们对人类的进步做出的贡献少之又少,抛开人类文明的进步与衰退是一个周期性过程这种观点,我们完全可以说,仅仅依靠时间的推移便能自动发生进步的这种说法是毫无根据的。

进化似乎就是指这种自动的进步。进化的说法源于生物学,指一种生物进步成为另一种更加高级的生物。或许在“更高级”和“更”这两个词或字中,我们能找到一条线索。我们认为,一个人的生命历程中、一个民族和整个宇宙的发展历程中必不可少的这种变化,被认为是有其方向的。并且,除了停滞与倒退的情况外,这种方向是永恒不变的。如果真的有进步的方向,那就一定有着有意识的目的。除非有运动的原因,否则就不会有运动。无论一个事物的变化是被视为出于外在的原因还是自身的原因,我们都必须承认,无论是这种外在力量还是变化的物体本身,它们的活动都是有原因和目的的,这样,进化的过程就被视为对神圣目的的伟大实现。此外,抛开各种关于宇宙起源的观点所存在的差异,科学也许就是有神论最坚强的后盾。

然而,一种叫作机械论的学说也逐渐形成。它否认人格化的创造者的存在,认为整个宇宙就是一部自给自足的机器,宇宙中根本不存在什么神圣灵魂。这是一种极端的唯物主义,我们之前已经提到过。机械论否认一切精神的存在,将所有事物,从地上的泥浆到人类的思想和爱恋,都视为物质原子偶然交汇的结果,宇宙就是一部没有灵魂的机器。通常,人们认为,如果我们把整个宇宙,包括人类的活动降级到机械化的纯物质层面,一切也就结束了;宇宙的发展是一种机械化的发展,人类只是整个庞大机器中的一部分,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然而,机器这个概念本身所包含的含义,或许并不仅仅是机械化。机器本质的一部分就是,它必须是某人为了完成某个特定目的而建造的。考虑到这一点,将一个我们已经认定不存在目的的系统形容为机械性的,就未免太疏忽大意了。机器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工具,为了特定的目的而设计的,其存在、出现和活动都取决于有意识的头脑。机器和思想一样不能单独证明其存在,都需要有一个正在思考的大脑。

因此,极端的科学主义虽然反感有神论,但最终依然不得不回到有神论上来。可以说,科学比其他任何研究人类精神的学科更离不开神灵存在的假设,更离不开对宇宙超自然倾向的假设。离开自然统一性的假设,科学根本不可能存在;作为这种假设的某种特殊表现方式,我们主要通过因果律得以发现宇宙的统一性。有神论者断定,宇宙的统一性和因果律,其实都是对宇宙存在神的统治这种有神论观点的两种不同陈述。

4.道德假定

即使所有人都保持诚实与真挚,对于同一种情况,在道德上还是会出现不同的观点,这是十分常见的。

然而,尤其是在善与恶的行为和判断问题上,对宇宙中神圣目的所存在的信仰,就显得极为重要。无论我们如何忽视这个现实,我们都要忙于生活中的日常事务。对于这些事,我们可以漫不经心、漫无目标、乖张倔强,也可以始终如一、有条不紊、颇为明智。除非我们要过的是野蛮人的而非文明人的生活,否则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至少时不时地反思我们的行为,并判断自己行为的善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