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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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卷二情(2)

2.14良缘易合,红叶亦可为媒;知己难投,白壁①未能获主。

【注释】

①白壁:春秋时楚人卞和发现了一块藏有美玉的璞石,献给楚厉王,厉王不相信,说他是骗子,砍掉了他的左脚。后又献给继位的武王,又不相信,遂又砍去了他的右脚。等到文王继位,卞和抱璞石而哭,文人找人打开璞石,果然得到绝世无双的美玉,是为“和氏璧”。

【译文】

好的姻缘容易结合,即使是一片红叶,也可以成为媒人,促成佳缘;逢到知己却不投缘,就算是抱着美玉,也难找到赏识它的人。

【评点】

我们常说“良缘易合,知己难投”,说的是姻缘容易结合,可能一片树叶就能促成一段姻缘。但是人心难测,知己难交。人若不能交心,就很难得来知己。只是交心要有选择,谨慎交友方可。

2.15蝶憩香风,尚多芳梦;鸟沾红雨,不任娇啼。

【译文】

当蝴蝶还能在春日的香风中憩息时,梦境还是芬芳而美好的;一旦鸟的羽毛沾上吹落的花瓣,那时的啼声便凄切而不忍卒听了。

【评点】

蝶憩香风,青春无限,繁花似锦,心神已醉。然而,庄生梦蝶,多么的短暂,待得“雨横风狂三月暮”,耳际惟闻杜鹃泣血,回想起初春景,感觉造化欺人。此时的心境可能只有“当时惘然”了。

2.16无端饮却相思水,不信相思想煞人。

【译文】

无缘无故地饮下了相思之水,不相信真会教人想念至死。

【评点】

缘分很奇妙,它会让人有一见钟情的浪漫,也有对面手难牵的无奈。然而有人不相信缘定终生这一说,却被缘所困。它不知不觉中毫无理由地到来,又那样专横地不留结局离去,岂不是让人掉进相思的苦海,愁肠寸断。

2.17陌上①繁华,两岸春风轻柳絮;闺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芳草②归迟,青驹③别易;多情成恋,薄命何嗟。要亦人各有心,非关女德④善怨。

【注释】

①陌上:路旁,街道。②芳草:原意为香草。此处指贤德或忠贞之人。③青驹:据说是生长于青海的良马。这里指骑马。④女德:女人的德守。

【译文】

路旁的花都已开遍,河畔的春风吹起柳絮,深闺中的寂寞,就如一夜风雨的梨花,使人迅速消瘦。骑着马儿分别是何等容易的事,但望断芳草路途,人儿却迟迟不归。就因为多情而致依依不舍,命运乖违嗟叹又有何用?因为人的心中各自怀有情意,并不是女人天生就善于怨恨啊!

【评点】

离愁别绪是哀怨的,其寂寞之情非但令闺阁女子难耐,即使须眉男儿也同样有着儿女情怀。路边的小花依旧开得鲜艳,岸边被风吹起的柳絮也勾起了寂寞女子的无穷思念。相见时难,别更难。这一别之后遥遥无期的等待更让女子焦急难耐,犹如饱经风雨的梨花,一夜之间便消瘦许多。不用感叹命苦,也不是女人天生爱抱怨,只是心中的那份情谊,让人难以忘却。

2.18幽堂昼深①,清风忽来好伴;虚窗②夜朗,明月不减③故人。

【注释】

①昼深:白天深长。②虚窗:虚掩的窗户。③不减:没有改变。

【译文】

幽静的厅堂,白昼显得特别深长,忽然吹来一阵清风,仿佛是我的友伴一般亲切。打开的窗子,显出夜色的清朗,明月的容颜,如同故人的情意一般丝毫不减。

【评点】

文人的雅趣是内心情感丰富的体现,情之所寄,会让人顿时觉得天地皆有情、万物皆有意。白天独自坐在幽静的厅堂里,虽然感到寂寞但由于内心的丰富,即使清风吹过也好似好友来访。在夜色中虽然有凄清之感,当有月光普照也如同知己相伴,让人甚感安慰。

2.19初弹①如珠后如缕,一声两声落花雨;诉尽平生云水心②,尽是春花秋月语。

【注释】

①初弹:刚落下。②云水心:似水柔情。

【译文】

落花时节所下的雨,初打在花瓣上听来仿佛珠落玉盘,雨后更像是绵绵细线一样不肯断绝,似乎在倾诉一生如云似水的心情,听来无非都是良辰美时的情话。

【评点】

要能听得春花秋月语,必先识得如云似水心。云水心是落花雨,落花雨便是春花秋月语,但有几人会识得其中的含义呢?

2.20薄雾几层推月出,好山无数渡江来。轮将秋动虫先觉,换得更深鸟越催。

【译文】

月亮被天上的几层薄雾推了出来,夜光下无数美丽的山峰要渡江而来。刚要到秋天虫子已经先知道了,换的是夜半更深,鸟儿叫得更紧。

【评点】

黑夜安静,但也有最美丽的景色。因为夜色滤去了白日的污浊,虚化了昼间的真实。在夜晚朦胧里,人心会更加真实,更加平静,因为这个时候,人心最容易自我深省。

2.21填愁不满吴娃井①,剪纸空题蜀女②祠。

【注释】

①吴娃井:江南美女照影的水井。②蜀女:蜀王宫女。泛指蜀地美女。③蜀女祠:即蜀女祠堂。

【译文】

愁思填不满江南美女用来照影的水井,剪纸白白贴在了蜀女祠堂里。

【评点】

人都会有忧愁,只是若愁的是人心,则会愁上加愁;人都有情,只是情如果都是白白付出,又谈什么情呢?

2.22醉把杯酒,可以吞江南吴越之清风;拂剑长啸,可以吸燕赵秦陇之劲气。

【译文】

醉里把弄着酒杯,可以吞入江南吴越的清爽之风;拭着剑长啸一声,可以吸入燕赵秦陇的豪气。

【评点】

醉中有多大乾坤?剑中有多少豪气?人来世上一遭,当然要留下一些功德和名声。

2.23林花翻洒,乍飘扬于皋兰①。山禽啭响,时弄声于乔木。

【注释】

①皋兰:泽边的兰草。

【译文】

林中的花绽放,突然飞飏在兰草旁。山中的鸟鸣啭,不时地在乔木中弄出声响。

【评点】

朵朵野花,绽放于兰草身旁。声声鸟鸣,停留在某株树上弄出悦耳的声响。森林中这般梦境,远去了尘世中的喧嚣。

2.24春娇①满眼睡红绡②,掠削云鬟旋妆束。飞上九天歌一声,二十五郎③吹管④逐。

【注释】

①春娇:形容女子娇艳之态。也指娇艳的女子。②绡(shāo):同“梢”。③二十五郎:出处不详。此处当指乐队。④吹管:吹笛子。

【译文】

睡在红绡帐里的女子满眼娇艳之态,急忙用手梳理一下头发立即装束完毕。一曲歌声响彻云宵,善于吹笛子的二十五郎随和着她的歌声。

【评点】

千娇百媚为春妆,一曲新歌动上苍。只是,歌为何人唱,曲为何人弹?

2.25青娥①皓齿别吴倡,梅粉②妆成半额黄③。罗屏绣幔围寒玉④,帐里吹笙学凤凰⑤。

【注释】

①青娥:主管霜雪的女神。一般指美丽少女。②梅粉:指梅花或腊梅花。③额黄:六朝时,妇女在额头上涂饰黄色。④寒玉:本指玉石。此处指容貌清俊。⑤凤凰:此处指古乐中的《凤律》。

【译文】

美丽的少女告别了吴国的歌舞生活,用梅花给自己化上了半额黄的妆扮。美丽的罗屏绣幔遮掩着容貌清俊的美女,在帐幕里吹笙学着《凤律》的曲调。

【评点】

一个栩栩如生的美女跃然纸上。男子赴疆场,美女入绣帐。这是古人极为推崇的社会分工形式,想来也是颇有道理。

2.26肝胆谁怜,形影自为管鲍①。唇齿相济,天涯孰是穷交?兴言及此,辄欲再广绝交之论,重作署门②之句。

【注释】

①管鲍:指春秋时的管仲和鲍叔牙。两人相知最深。②署门:在门上或门楣处签名留字。

【译文】

肝胆相照谁怜悯,形影不离便以为是管仲和鲍叔牙。唇齿相依,天涯处谁和谁能成为至交?一时兴至而言及此事,甚至还想再宣传一下绝交的理论,故重新写下门楣上的字句。

【评点】

人如果要相交,一定要有相同之识。人如果要相知,则必须臭味相投。然而识人很难,所以交友也慢。但是要毁掉友谊,却又容易。如此看来,是不管不顾地去交友,还是干脆就不交友?这还是要自己揣度去了。

2.27缘之所寄,一往而深。故人恩重,来燕子于雕梁。逸士情深,托凫雏于春水。好梦难通,吹散巫山云气。仙缘未合,空探游女珠光。

【译文】

缘所寄托的,是一往情深。故人的恩义重,会有燕子来雕梁上筑巢。逸士情感深浓,可以托住在春水里游玩的小野鸭。好梦难以做通,吹散了巫山中的云气。男女仙缘未配合,白去偷偷探望了珠光宝气的汉水女神。

【评点】

人间万事,人间的男男女女,都需要一个“缘”字。“缘”字若在,凡事就会有接连。“缘”字若没有,万事都是个“休”!

2.28当场笑语,尽如形骸外之好人。背地风波,谁是意气中之烈士?

【译文】

当面的时候是笑脸欢语,好像身体之外的一个好人。背地里翻起风波是非,还有谁是有意气的刚烈之士?

【评点】

世上有事亦无事,要看自己怎做事。好人未必就有好事,烈士也未见得会做烈事。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两面性,但是都要尽量去做一个好人。

2.29山翠扑帘,卷不起青葱一片;树阴流径,扫不开芳影几重。

【译文】

满山的翠绿直扑进眼帘,可眼帘却卷不起来这青葱一片;树的阴影在小径上流动,却扫不开花影几层。

【评点】

中国人讲究“天人合一”。只有人心能合二为一。山翠自然可卷在心里,花影也可跌在心里。

2.30世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

【译文】

世界上如果没有风花雪月和美人,那么(我)就不愿生到这个世界上。

【评点】

人有情,看世界、看风月处处都是情。

2.31山河绵邈,粉黛若新。椒华①承彩,竟虚待月之帘。癸②骨埋香,谁作双鸾③之雾④?

【注释】

①椒华:也作“椒花”。此处指妆扮漂亮的房子。竟虚待月之帘:典出晋人王嘉《拾遗记?周灵王》。文载:“越又有美女二人……贡于吴,吴处以椒华之房,贯细珠为帘幌。”②癸(guǐ):天干第十位为癸。也指北方,北部;癸骨:所指不详。③鸾:神鸟。④雾:此处有飞翔的意思。

【译文】

山河辽远,美女打扮一新。房子装饰华美,珠帘虚挂着等待美人。癸骨埋香,谁能作神鸟齐飞?

【评点】

不管时间多久,美女一直空守着等待佳人。如果都作了比翼鸟,何处寻芳心?

2.32蜀纸麝媒①添笔媚,越瓯②犀液发茶香。风飘乱点更筹③转,扳送繁弦曲破长。

【注释】

①麝墨:香墨。②越瓯:指越窑所产的茶瓯。③更筹:古代夜间报更用的计时竹签。此处借指时间。

【译文】

蜀纸香墨为书法添了些许媚气,越窑的茶盅放着桂花,飘出异样的茶香。风吹雨落时间过得飞快,弹奏着许多乐曲到了天明。

【评点】

一夜骚人墨客,一夜温情流长。只是夜晚终要过去,白天终要来临。

2.33山水花月之际,看美人更觉多韵。非美人借韵于山水花月也,山水花月直借美人生韵耳。

【译文】

在山水花月的旁边,看美人更觉得多了几分韵味。不是美人从山水花月那里借来了神韵,而是山水花月借了美人才生出韵味的。

【评点】

山水花月就算在那里待了一万年,若无美人在,美又在哪里呢?美或不美,都在人的心神里。因为人有韵味,所以山有了韵味,水有了韵味,花月也有了韵味。

2.34休文腰①瘦,羞惊罗带之频宽。贾女容销,懒照蛾眉之常锁。琉璃砚匣,终日随身,翡翠笔床,无时离手。

【注释】

①休文腰:南朝梁沈约,字休文,常多病,腰瘦。

【译文】

休文腰瘦了,又惊讶又羞愧地发现腰间的罗带不停地变宽。贾女面容消瘦,懒得在镜中看到蛾眉常锁的样子。琉璃做的砚盒,终日随身携带。翡翠做的笔床,从不离开手中。

【评点】

情为减肥良药,可让男瘦女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