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笑林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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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卷二腐流部(4)

师在田间散步,见乡人挑粪灌菜。师讶曰:“菜是人吃的,如何泼此秽物在上?”乡人曰:“相公只会看书,不晓我农家的事。菜若不用粪浇,便成苦菜矣。”一日,东家以苦菜膳师,师问:“今日为何菜味甚苦?”馆僮曰:“因相公嫌龌龊,故将不浇粪的菜请相公。”师曰:“既如此,粪味可鉴,拿些来待我吃罢。”

【译文】

有个教书先生在田间散步,看见乡下人挑粪灌菜。先生惊讶道:“菜是人吃的,为什么泼此秽物在上边?”乡下人说:“你只会看书,不懂得我们农家的事。菜如果不用粪浇,便成苦菜了。”有一天东家拿苦菜作为饭食给先生吃,先生问:“今天为什么菜味甚苦?”仆人说:“因为你厌恶龌龊的东西,所以将不浇粪的菜拿给你吃。”先生说:“这么说,粪味还可以,那拿些来让我蘸着吃吧。”

咬饼

一蒙师见徒手持一饼,戏之曰:“我咬个月弯与你看?”既咬一口,又曰:“我再咬个定胜与你看?”徒不舍,乃以手掩之,误咬其指。乃呵曰:“没事,没事,今日不要你念书了。家中若问你,只说是狗夺饼吃,咬伤的。”

【译文】

有个教幼童的先生看见弟子手拿一饼,便对弟子开玩笑说:“我咬个月弯给你看。”接着咬了一口。之后又说:“我再咬个定胜(古代棺材和盖接缝处所用木楔)给你看。”弟子不给,并用手遮掩住饼,就误被咬到手指。先生于是哄弟子说:“没事没事,今天不要让你念书了,家里人如果问起你手指受伤的事,你就说是狗抢饼吃,咬伤的。”

想船家

教书先生解馆归,妻偶谈及“喷嚏鼻子痒,有人背地想”。夫曰:“我在学堂内,也常常打嚏的。”妻曰:“就是我在家想你了。”及开年,仍赴东家馆。别妻登舟,船家被初出太阳搐鼻,连打数嚏。师频足曰:“不好了,我才出得门,这婆娘就在那里想船家了!”

【译文】

教书先生放假回到家,妻子偶然谈到“喷嚏鼻子痒,有人背地想”。丈夫说:“我在学堂里,也常常打喷嚏。”妻子说:“那就是因为我在家里想你了。”等过完年,先生仍然要赶回东家学馆。他辞别妻子登上船,船夫被刚升起的太阳刺激鼻子耸了下,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先生一个劲地跺脚说:“不好了,我才出了门,这婆娘就在那里想船夫了!”

叔叔

师向主人极口赞扬其子沉潜聪慧,识字通透,堪为令郎伴读。主曰:“甚好。”师归谓其子曰:“明岁带你就学,我已在东翁前夸奖,只是你秉性痴呆,一字不识。”因写“被”‘饭”“父”三字,令其熟记,以备问对。及到馆后,主人连试数字,无一知者。师曰:“小儿怕生,待我写来,自然会识。”随写“被”字问之,子竟茫然。师曰:“你床上盖的是甚么?”答曰:“草荐。”师又写“饭”字与认,亦不答。曰:“你家中吃的是甚么?”曰:“麦粞。”又写“父”字与识,子曰:“不知。”师忿怒曰:“你娘在家,同何人睡的?”答曰:“叔叔。”

【译文】

先生向主人极力赞扬自己的儿子内心聪慧,识字又灵通,足以能当主人儿子的伴读。主人说:“那很好。”先生回到家后对儿子说:“明年带你去上学,我已经在东家面前夸你了,只是你秉性痴呆,一个字也不认识。”于是,先生写了“被”、“饭”、“父”三个字,让他熟记,以准备应付提问。等到了学馆,主人连试了好几个字,先生的儿子没有一个知道的。先生说:“小儿怕生,让我来写,自然会认识。”于是写“被”字问他,先生的儿子竟茫然不知。先生问:“你床上盖的是什么?”儿子回答:“草席。”先生又写“饭”字让他认,也不回答。先生说:“你在家里吃什么?”儿子说:“麦糠。”先生又写“父”字让他认,儿子说:“不知道。”先生非常愤怒地说:“你娘在家里,是和哪个人睡觉?”儿子回答:“叔叔。”

是我

一师值清明放学,率徒郊外踏青。师在前行,偶撒一屁,徒曰:“先生,清明鬼叫了。”先生曰:“放狗屁!”少顷,大雨倾盆,田间一瓦,为水淹没,仅露其背。徒又指谓先生曰:“这像是个乌龟。”师曰:“是瓦(我)。”

【译文】

有个教书先生正逢清明节放假,就带弟子到郊外去踏青。先生在前边走,偶然放了一个屁。弟子说:“先生,清明鬼叫了。”先生说:“放狗屁。”不一会儿,大雨倾盆,田间有一块瓦片被水淹没了,只露出了瓦背。弟子又指着瓦背对先生说:“这像是个乌龟。”先生说:“是瓦(方言音同‘我’)。”

问藕

上路先生携子出外,吃着鲜藕,乃问父曰:“爹,来个啥东西,竖搭起竟似烟囱,横搭着好像泥笼,捏搭手里似把弯弓,嚼搭口里醒松醒松,已介甜水浓浓,咽搭落去蜘蛛丝绊住子喉咙,从来勿曾见过?”其父怒曰:“呆奴,呆奴!个就是南货店里包东包西的大(土)叶个根结么。”

【译文】

有一个城里的先生带着儿子出门在外,有次一起吃饭时,有道菜是鲜藕做的。儿子就问父亲:“爹,这来了个啥东西,竖着像个烟囱,横着又像个泥笼,捏在手里又像把弯弓,嚼在嘴里又脆脆的,带着甜味,咽下去又好像蜘蛛丝捆在喉咙里,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吧?”先生大怒说:“呆子,呆子,这个就是南货店里包东西的大(古音同‘土’)叶的根嘛。”

卵脟皮

一师挈子赴馆,至中途,见卖汤圆者,指问其父曰:“爹,此是何物?”父怒其不争气,回曰:“卵子。”及到馆,主家设酒款待,菜中有用腐皮做浇头者。子拍掌大笑曰:“他家卵子,竟不值得拿来请人,好笑一派都用着卵脟皮了。”

【译文】

有一个教书先生带着儿子去学馆,在中途的时候,见到一个卖汤圆的人。儿子指着汤圆问父亲:“爹,那是什么东西?”父亲怒其不争气,回答道:“是卵子。”到了学馆后,主人设酒席款待这对父子,其中有道菜是把豆腐皮放在上面。儿子拍着手大笑道:“他们家的卵子竟然不值得用来待客,真好笑只用了卵皮子。”

屎在口头

学生问先生曰:“屎字如何写?”师一时忘却,不能回答,沉吟片晌曰:“咦,方才在口头,如何再说不出。”

【译文】

学生问先生说:“‘屎’字如何写?”先生一时忘记答不出来,沉吟片刻说:“咦,刚刚到嘴边了,现在怎么又说不出来了!”

村牛

一士善于联句,偶同友人闲步,见有病马二匹卧于城下。友即指而问曰:“闻兄捷才,素善作对,今日欲面领教。”士曰:“愿闻。”友出题曰:“城北两只病马。”士即对曰:“江南一个村牛。”

【译文】

有一个秀才善于作对子。一次,偶然同朋友散步,看见有两匹生病的马躺在城墙底下。朋友就指着那两匹马对秀才说:“常听人说兄台才思敏捷,向来善于作对子,小弟今天倒想当面领教一下。”秀才说:“愿闻指教。”朋友出题说:“城北两匹病马。”秀才马上对道:“江南一个村牛(比喻粗俗无礼的人)。”

瘟牛

经学先生出一课与学生对曰:“隔河并马。”学生误认“并”字为“病”字,即应声曰:“过江瘟牛。”

【译文】

经学先生出一字题让学生对。先生说:“隔河并马。”学生误以“并”字为“病”字,即应声道:“过江瘟牛。”

歪诗

一士好作歪诗。偶到一寺前,见山门上塑赵玄坛喝虎像,士即诗兴勃发,遂吟曰:“玄坛菩萨怒,脚下踏个虎。旁立一判官,嘴上一脸恶。”及到里面,见殿宇巍峨,随又续题曰:“宝殿雄哉大(度),大佛归中坐。文殊骑狮子,普贤骑白兔。”僧出见曰:“相公诗才敏妙,但韵脚欠妥。小僧回奉一首何如?”士曰:“甚好。”僧念曰:“出在山门路,撞着一瓶醋。诗又不成诗,只当放个破(屁)。”

【译文】

有一个文人喜欢写一些歪诗,有次偶然来到一座寺院门前,看见山门上雕有财神赵公明正在叱喝老虎的塑像,立刻诗兴大发,遂吟道:“玄坛菩萨怒,脚下踏个虎,旁立一判官,嘴上一脸恶。”走到里面,见殿宇巍峨,随又继续作诗道:“宝殿雄哉大(音度),大佛归中坐,文殊骑狮子,普贤骑白兔。”僧出来见了说:“相公诗才敏妙,但韵脚欠妥,小僧回赠一首如何?”相公说:“很好。”僧念道:“出在山门路,撞着一瓶醋,诗又不成诗,只当放个破(读屁音)。”

歇后诗

一采桑妇,姿色美丽,遇一狂士调之,问:“娘子尊姓?”女曰:“姓徐。”士作诗一首戏之曰:“娘子尊姓徐,桑篮手内携。一阵狂风起,吹见那张”,下韵“屄”,因字义村俗,故作歇后语也。女知被嘲,还问:“官人尊姓?”答曰:“小生姓陆。”女亦回嘲云:“官人本姓陆,诗书不肯读。令正在家里,好与别人”,下“笃”字,亦作缩脚韵。士听之,乃大怒,交相讼之于官。值官升任,将要谢事,当堂作诗以绝之曰:“我今任已满,闲事都不管。两造俱赶出,不要咬我”,缩下“卵”字。

【译文】

有一个采桑的妇人,姿色美丽,在路上碰到一个狂人士子,被他调戏。他问:“娘子姓什么?”妇人答道:“姓徐。”士子就作了一首诗调戏她说:“娘子尊姓徐,桑篮手内携。一阵狂风起,吹见那张”,后面一个字按韵脚是“屄(bī)”,乡里俗语一般因为字义粗俗,就省略当做歇后语。妇女知道自己被嘲笑了,就问士子:“官人姓什么?”士子说:“小生姓陆。”妇女就回复嘲笑说:“官人本姓陆,诗书不肯读。令正(古时称对方嫡妻的敬语)在家里,好与别人”,下面一个“笃”字,也缩做韵脚。士子听了后,大怒,就到衙门去告状。正好当时的县官升职,这里就要不升堂办案了。他就当堂作诗来拒绝士子:“我今任已满,闲事都不管。两造俱赶出,不要咬我”留下的是个“卵”字韵脚。

咏钟诗

有四人自负能诗。一日,同游寺中,见殿角悬钟一口,各人诗兴勃然,遂联句一首。其一曰:“寺里一口钟。”次韵云:“本质原是铜。”三曰:“覆转像只碗。”四曰:“敲来嗡嗡嗡。”吟毕,互相赞美不置口,以为诗才敏捷,无出其右。“但天地造化之气,已泄尽无遗,定夺我辈寿算矣。”四人忧疑,相聚环泣。忽有老人自外至,询问何事,众告以故。老者曰:“寿数固无碍,但各要患病四十九日。”众问何病,答曰:“了膀骨痛!”

【译文】

有四个人自以为很会作诗。有一天四人一同到寺院里游玩,见殿角悬挂着一口钟,各个诗兴勃发,于是联句一首。其中一人说:“寺里一口钟。”第二个人接着说:“本质原是铜。”第三个人说:“覆转像只碗。”第四个人说:“敲来嗡嗡嗡。”四人吟完诗后,互相赞不绝口,皆以为诗才敏捷,没人能超过。“只是天地造化之气,已经泄尽无遗,一定会剥夺我们这些人的寿命。”四人于是忧愁疑惑起来,围在一起痛哭。忽然有个老人从外面进来,询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四人以实相告。老人说:“寿命倒肯定不会减少,但是各自要得病四十九天。”四人问是什么病,老人回答说:“肋骨膀痛(讽刺他们瞎操心)。”

老童生

老虎出山而回,呼肚饥。群虎曰:“今日固不遇一人乎?”对曰:“遇而不食。”问其故,曰:“始遇一和尚,因臊气不食。次遇一秀才,因酸气不食。最后一童生来,亦不曾食。”问:“童生何以不食?”曰:“怕咬伤了牙齿。”

【译文】

一只老虎出山回来,喊着肚子饿。群虎说:“今天一个人也没遇到吗?”老虎回答说:“遇到了但没有吃。”众虎问他原因,老虎回答说:“开始遇到一个和尚,因为有臊气没有吃;之后遇到一秀才,又因为有酸气没吃;最后来了一个童生,也没有吃。”群虎问为何没吃童生,那个老虎回答说:“怕咬伤了牙齿(讥讽童生年龄太大)。”

认拐杖

县官考童生,至晚,忽闻鼓角喧闹。问之,门子禀曰:“童生拿差了拐杖,在那里争认。”

【译文】

县官考试童生,到晚上时,忽然听到一片喧闹之声。县官问怎么回事,门人禀报说:“童生们拿错了拐杖,在那里互相争着辨认呢(暗指童生都年老)。”

拔须

童生拔须赶考,对镜恨曰:“你一日不放我进去,我一日不放你出来!”

【译文】

有个童生要拔掉胡子去赶考,对着镜子恨恨地说:“你一天不放我进去(指中秀才),我一天就不放你出来!”

未冠

童生有老而未冠者,试官问之,以“孤寒无网”对。官曰:“只你嘴上胡须剃下来,亦够结网矣。”对曰:“童生也想要如此,只是新冠是桩喜事,不好带得白网巾。”

【译文】

有个童生年纪已很大了,但没戴帽子,考官问他为什么不戴帽子。老童生回答说:“因为孤寒无网。”考官说:“将你嘴上的胡须剃下来,就够结网了。”童声回答说:“我也想要这样,只是戴新帽子是桩喜事,不好戴一顶白网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