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
邹阳
按汉书本传阳齐人也汉兴诸侯王皆自治民聘贤
吴王濞招致四方游士阳与吴严忌枚乘等俱仕吴
皆以文辩著名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
阴有邪谋阳奏书谏为其事尚隐恶指斥言故先引
秦为谕因道胡越齐赵淮南之难然后乃致其意其
辞曰臣闻秦倚曲台之宫悬衡天下画地而不犯兵
加胡越至其晚节末路张耳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
函谷咸阳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今
胡数涉北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菟斗城不休
救兵不止死者相随辇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
何则强赵责于河间六齐望于惠后城阳顾于卢博
三淮南之心思坟墓大王不忧臣恐救兵之不专胡
马遂进窥于邯郸越水长沙还舟青阳虽使梁并淮
阳之兵下淮东越广陵以遏越人之粮汉亦折西河
而下北守漳水以辅大国胡亦益进越亦益深此臣
之所为大王患也臣闻交龙襄首奋翼则浮云出流
雾雨咸集圣王底节修德则游谈之士归义思名今
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不可奸饰固陋之心
则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乎然臣所以历数王之朝
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恶臣国而乐吴民也窃高下
风之行尤说大王之义故愿大王之无忽察听其志
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夫全赵之时武力鼎士袨
服丛台之下者一旦成市而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
南连山东之侠死士盈朝不能还厉王之西也然而
计议不得虽诸贲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愿大王审
画而已始孝文皇帝据关入立寒心销志不明求衣
自立天子之后使东牟朱虚东褒义父之后深割婴
儿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阳卒仆济北囚弟于雍
者岂非象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据先帝之遗业左
规山东右制关中变权易埶大臣难知大王弗察臣
恐周鼎复起于汉新垣过计于朝则我吴遗嗣不可
期于世矣高皇帝烧栈道水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
之倦东驰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则章邯以亡其城陆
击则荆王以失其地此皆国家之不几者也愿大王
孰察之吴王不内其言是时景帝少弟梁孝王贵盛
亦待士于是邹阳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去之梁
从孝王游阳为人有智略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
孙诡之间胜等疾阳恶之孝王孝王怒下阳吏将杀
之阳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絫乃从狱中上书曰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
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
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昴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而信
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
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
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昔玉人献宝楚王诛之
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恐遭
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
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
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语曰
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于期
逃秦之燕藉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
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于期非新于齐秦而
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
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
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
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白圭显于中山
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
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故女无美恶入宫
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脚于宋卒
相中山范雎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
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
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
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故
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宁戚饭牛车下
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
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漆昆弟不
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
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
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
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越人子
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
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
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雠敌朱象管蔡是矣今
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
而三王易为也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说
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
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雠强伯诸侯齐桓
用其雠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
以虚辞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
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伯中国遂
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于陵子仲辞三
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
披心腹见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囗达无爱于
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
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
岂足为大王道哉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
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盼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
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
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隋珠和璧祇怨结而不见德
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
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
龙逢比干之意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
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盼之迹矣是使布
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是以圣王制世御
俗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乱之语不夺乎众
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之言以信荆轲而匕
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
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
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沈谀之辞
牵帷廧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此鲍焦所以
愤于世也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
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
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十笼于威重之权胁于
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
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
阙下者哉书奏孝王孝王立出之卒为上客初胜诡
欲使王求为汉嗣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
长乐宫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爰盎等皆
建以为不可天子不许梁王怒令人刺杀盎上疑梁
杀之使者冠盖相望责梁王梁王始与胜诡有谋阳
争以为不可故见谗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及梁
事败胜诡死孝王恐诛乃思阳言深辞谢之赍以千
金令求方略解罪于上者阳素知齐人王先生年八
十余多奇计即往见语以其事王先生曰难哉人主
有私怨深怒欲施必行之诛诚难解也以太后之尊
骨肉之亲犹不能止况臣下乎昔秦始皇有伏怒于
太后群臣谏而死者以十数得茅焦为廓大义始皇
非能说其言也乃自强从之耳茅焦亦廑脱死如毛
牦耳故事所以难者也今子欲安之乎阳曰邹鲁守
经学齐楚多辩知韩魏时有奇节吾将历问之王先
生曰子行矣还过我而西邹阳行月余莫能为谋还
过王先生曰臣将西矣为如何王先生曰吾先日欲
献愚计以为众不可盖窃自薄陋不敢道也若子行
必往见王长君士无过此者矣邹阳发寤于心曰敬
诺辞去不过梁径至长安因客见王长君长君者王
美人兄也后封为盖侯邹阳留数日乘间而请曰臣
非为长君无使令于前故来侍也愚戆窃不自料愿
有谒也长君跪曰幸甚阳曰窃闻长君弟得幸后宫
天下无有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爰盎事即
穷竟梁王恐诛如此则太后怫郁泣血无所发怒切
齿侧目于贵臣矣臣恐长君危于累卵窃为足下忧
之长君惧然曰将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精为上
言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德
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
又有存亡继绝之功德布天下名施无穷愿长君深
自计之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
子封之于有卑夫仁人之于兄弟无臧怒无宿怨厚
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鲁公子庆父使仆人杀子
般狱有所归季友不探其情而诛焉庆父亲杀闵公
季子缓追免贼春秋以为亲亲之道也鲁哀姜薨于
夷孔子曰齐桓公法而不谲以为过也以是说天子
侥幸梁事不奏长君曰诺乘间入而言之及韩安国
亦见长公主事果得不治
枚乘
按汉书本传乘字叔淮阴人也为吴王濞郎中吴王
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曰臣闻得全者全昌
失全者全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
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土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
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
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乘
愿披腹心而效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恻怛之心于
臣乘言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无极之高
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
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不可复结
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
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于絫卵难于上天变
所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今欲极天命之寿敝无
穷之乐究万乘之埶不出反掌之易以居泰山之安
而欲乘絫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以为大
王惑也人性有畏其景而恶其迹者却背而走迹愈
多景愈疾不知就阴而止景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
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汤之凔一人炊之百人
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于彼而救
之于此譬犹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楚之善射者也
去杨叶百步百发百中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
射矣然其所止乃百步之内耳比于臣乘未知操弓
持矢也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自
来泰山之溜穿石单极之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
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
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夫十围之
木始生如囗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拔据其未生先
其未形也磨砻底厉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
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絫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
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愿大王孰计而身
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吴王不纳乘等去而之梁
从孝王游景帝即位御史大夫错为汉定制度损
削诸侯吴王遂与六国谋反举兵西乡以诛错为名
汉闻之斩错以谢诸侯枚乘复说吴王曰昔者秦西
举胡戎之难北备榆中之关南距羌筰之塞东当六
国之从六国乘信陵之籍明苏秦之约厉荆轲之威
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
下是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今汉据全
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而南朝羌筰此其
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谗谀
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论骨肉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
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夫举吴兵以訾
于汉譬犹蝇蚋之附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接必无
事矣天子闻吴率失职诸侯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
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于天下而功
越于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实富于天子有隐
匿之名而居过于中国夫汉并二十四郡十七诸侯
方输错出运行数千里不绝于道其珍怪不如山东
之府转粟西乡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
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圈守禽兽不如长洲
之苑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之池深壁高垒副以
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以为大王乐也今大
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不然汉知吴之有吞天下之
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袭大王之都
鲁东海绝吴之饷道梁王饬车骑习战射积粟固守
以备荥阳待吴之饥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
淮南之计不负其约齐王杀身以灭其迹四国不得
出兵其郡赵囚邯郸此不可掩亦已明矣大王已去
千里之国而制于十里之内矣张韩将北地弓高宿
左右兵不得下壁军不得大息臣窃哀之愿大王孰
察焉吴王不用乘策卒为禽灭汉既平七国乘由是
知名景帝召拜乘为弘农都尉乘久为大国上宾与
英俊并游得其所好不乐郡吏以病去官复游梁梁
客皆善属词赋乘尤高孝王薨乘归淮阴武帝自为
太子闻乘名及即位乘年老乃以安车蒲轮征乘道
死诏问乘子无能为文者后乃得其孽子皋
穆生
按汉书楚元王传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
好书多材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
浮丘伯伯者孙卿门人也汉六年立交为楚王元王
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
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元王薨郢客
嗣是为夷王立四年薨子戊嗣初元王敬礼申公等
穆生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
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
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
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
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
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
吾三人者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
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
白生独留王戊稍淫暴二十年为薄太后服私奸削
东海薛郡乃与吴通谋二人谏不听胥靡之衣之赭
衣使杵臼雅舂于市
韩安国
按汉书本传安国字长孺梁成安人也后徙睢阳尝
受韩子杂说邹田生所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吴楚反
时孝王使安国及张羽为将扞吴兵于东界张羽力
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吴楚破安国张羽名
由此显梁孝王以至亲故得自置相二千石出入游
戏僭于天子天子闻之心不善太后知帝弗善乃怒
梁使者弗见案责王所为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
而泣曰何梁王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
不省也夫前日吴楚齐赵七国反自关以东皆合从
而西向唯梁最亲为限难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诸
侯扰乱一言泣数行而下跪送臣等六人将兵击却
吴楚吴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之力也今太
后以小苛礼责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而所见者
大故出称跸入言警车旗皆帝所赐即以嫮鄙小县
驱驰国中欲夸诸侯令天下知太后帝爱之也今梁
使来辄案责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为何
梁王之忠孝而太后不恤也长公主具以告太后太
后喜曰为帝言之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谢太后曰
兄弟不能相教乃为太后遗忧悉见梁使厚赐之其
后梁王益亲欢太后长公主更赐安国直千余金由
此显结于汉其后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
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甲曰然即溺之居无几
梁内史缺汉使使者拜安国为梁内史起徒中为二
千石田甲亡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甲肉袒谢
安国笑曰公等足与治乎卒善遇之内史之缺也王
新得齐人公孙诡说之欲请为内史窦太后所乃诏
王以安国为内史公孙诡羊胜说王求为帝太子及
益地事恐汉大臣不听乃阴使人刺汉用事谋臣及
杀故吴相爰盎景帝遂闻诡胜等计画乃使使捕诡
胜必得汉使十辈至梁相以下举国大索月余弗得
安国闻诡胜匿王所乃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
大王无良臣故纷纷至此今胜诡不得请辞赐死王
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于皇帝孰与
太上皇之与高帝及皇帝与临江王亲王曰弗如也
安国曰夫太上皇临江亲父子间然高帝曰提三尺
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终不得制事居于栎阳临
江适长太子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
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用私乱公语曰虽有亲父
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今大王列在诸
侯訹邪臣浮说犯上禁挠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
致法于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
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
王泣数行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之即日诡胜自杀
汉使还报梁事皆得释安国力也景帝太后益重安
国孝王薨共王即位安国坐法失官家居武帝即位
素闻安国贤召以为北地都尉迁大司农御史大夫
栾布
按汉书本传布梁人也彭越为家人时尝与布游穷
困卖庸于齐为酒家保数岁别去而布为人所略卖
为奴于燕为其主家报仇燕将藏荼举以为都尉荼
为燕王布为将及荼反汉击燕掳布梁王彭越闻之
乃言上请赎布为梁大夫使于齐未反汉召彭越责
以谋反夷三族枭首雒阳下诏有收视者辄捕之布
还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召布骂曰
若与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独祠而哭之与反明
矣趣亨之方提趋汤顾曰顾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
曰方上之困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不能遂
西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纵苦楚也当是之时彭
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则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
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
世今汉一征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疑以为反反形
未见以苛细诛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
死臣生不如死请就亨上乃释布拜为都尉孝文时
为燕相至将军布称曰穷困不能辱身非人也富贵
不能快意非贤也于是尝有德厚报之有怨必以法
灭之吴楚反时以功封为鄃侯复为燕相燕齐之间
皆为立社号曰栾公社布薨子贲嗣侯孝武时坐为
太常牺牲不如令国除
韦孟
按汉书韦贤传贤字长孺鲁国邹人也其先韦孟家
本彭城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孙王戊戊荒淫不
遵道孟作诗风谏后遂去位徙家于邹又作一篇其
谏诗曰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衣朱绂四牡龙旗彤
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彼大彭勋
绩惟光至于有周历世会同王赧听谮实绝我邦我
邦既绝厥政斯逸赏罚之行非繇王室庶尹群后靡
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队我祖斯微迁于彭城在
予小子勤诶厥生囗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
天不宁乃眷南顾授汉于京于赫有汉四方是征靡
适不怀万国攸平乃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
傅是辅兢兢元王恭俭净壹惠此黎民纳彼辅弼飨
国渐世垂烈于后乃及夷王克奉厥绪咨命不永唯
王统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
惟履冰以继祖考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
放是驱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偷所
弘非德所亲非俊惟囿是恢唯谀是信睮睮夫咢
咢黄发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嫚
彼显祖轻兹削黜嗟嗟我王汉之睦亲曾不夙夜以
休令闻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正
遐繇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非思非鉴嗣
其罔则弥弥其失岌岌其国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
惟我王昔靡不练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
缪以霸岁月其徂年其逮于昔君子庶显于后我
王如何曾不斯览黄发不近胡不时监其在邹诗曰
微微小子既且陋岂不牵位秽我王朝王朝肃清
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我之退征请于天子
天子我恤矜我发齿赫赫天子明悊且仁县车之义
以洎小臣嗟我小子岂不怀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
既去祢祖惟怀惟顾祁祁我徒戴负盈路爰戾于邹
鬋茅作堂我徒我环筑室于墙我既迁逝心存我旧
梦我渎上立于王朝其梦如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
梦我王弼寤其外邦叹其喟然念我祖考泣涕其涟
微微老夫咨既迁绝洋洋仲尼视我遗烈济济邹鲁
礼义唯恭诵习弦歌于异他邦我虽鄙心其好而
我徒侃尔乐亦在而孟卒于邹或曰其子孙好事述
先人之志而作是诗也
田叔
按汉书本传叔赵陉城人也其先齐田氏也叔好剑
学黄老术于乐巨公为人廉直喜任侠游诸公赵人
举之赵相赵午言之赵王张敖以为郎中数岁赵王
贤之未及迁会赵午贯高等谋囗上事发觉汉下诏
捕赵王及群臣反者赵有敢随王罪三族唯田叔孟
舒等十余人赭衣自髡钳随王至长安赵王敖事白
得出废为宣平侯乃进言叔等十人上召见与语汉
廷臣无能出其右者上说尽拜为郡守诸侯相叔为
汉中守十余年孝文帝初立召叔问曰公知天下长
者乎对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长者宜知之叔顿
首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孟舒坐卤大入云
中免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余年矣卤尝一入孟
舒不能坚守无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
乎叔叩头曰夫贯高等谋反天子下明诏赵有敢随
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
自知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而匈奴冒
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
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
驱之哉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于是上曰贤哉孟舒
复召以为云中守后数岁叔坐法失官梁王使人杀
汉议臣爰盎景帝召叔案梁具得其事还报上曰梁
有之乎对曰有之事安在叔曰上无以梁事为问也
今梁王不伏诛是废汉法也如其伏诛太后食不甘
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于是上大贤之以为鲁相
相初至官民以王取其财物自言者百余人叔取其
渠率二十人笞怒之曰王非汝主邪何敢自言主鲁
王闻之大惭发中府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使人偿
之不尔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鲁王好猎相常从入
苑中王辄休相就馆相常暴坐苑外终不休曰吾王
暴露独何为舍王以故不大出游数年以官卒鲁以
百金祠少子仁不受曰义不伤先人名仁以壮勇为
卫将军舍人数从击匈奴卫将军进言仁为郎中至
二千石丞相长史失官后使刺三河还奏事称意拜
为京辅都尉月余迁司直数岁戾太子举兵仁部闭
城门令太子得亡坐纵反者族
贾谊
按史记本传贾生名谊雒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
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
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
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征为廷尉廷
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
博士时贾生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
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
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
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
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
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
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
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
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
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
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
太傅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
以适去意不自得及度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沉汨罗造托
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呜呼哀哉
逢时不祥鸾凤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
得志圣贤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谓伯夷贪兮谓盗跖
廉莫邪为顿兮铅刀为铦于嗟嚜嚜兮生之无故斡
弃周鼎兮而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两耳
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
此咎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独堙郁兮其谁语凤漂
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缩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
深潜以自珍弥融爚以隐处兮夫岂从蚁与蛭螾所
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
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尢兮亦夫子之辜
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
之上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微兮摇增翮逝
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
之鳣囗兮固将制于蝼蚁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
有鸮飞入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曰服贾生既
以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
为赋以自广其辞曰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
施兮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异物来集兮私
怪其故发书占之兮策言其度曰野鸟入处兮主人
将去请问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灾淹
数之度兮语予其期服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
请对以臆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
而还形气转续兮化变而嬗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彼
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句践霸世斯游遂
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
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
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错缪相
纷大专盘物兮坱轧无垠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
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
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
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搏化为异
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贱彼贵我通人大观兮
物无不可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
冯生怵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亿变齐同
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
或或兮好恶积意真人恬漠兮独与道息释知遗形
兮超然自丧廖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
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
休淡乎若深渊之静汜兮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
宝兮养空而游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囗兮
何足以疑后岁余贾生征见孝文帝方受厘坐宣室
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
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
为过之今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
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文帝复
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兴
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
可稍削之文帝不听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
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余亦死贾生之死时年
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
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
列为九卿
董仲舒
按汉书本传仲舒广川人也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
士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盖
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
师尊之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
舒以贤良对策焉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
易王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
焉久之王问仲舒曰粤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
伐吴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为粤有三
仁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仲舒对曰臣愚
不足以奉大对闻昔者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
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
人此言何为至于我哉徒见问尔且犹羞之况设诈
以伐吴乎繇此言之粤本无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谊
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
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苟为诈而已
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也五伯比于他诸侯为贤
其比三王犹武夫之与美玉也王曰善仲舒治国以
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故求雨闭诸阳纵
诸阴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中废为
中大夫先是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灾仲舒居家推
说其意草囗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见嫉之窃其书
而奏焉上召视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
以为大愚于是下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仲舒遂不敢
复言灾异仲舒为人廉直是时方外攘四夷公孙弘
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
弘为从谀弘嫉之胶西王亦上兄也尤纵恣数害吏
二千石弘乃言于上曰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胶
西王闻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获罪病免凡相
两国辄事骄王正身以率下数上疏谏争教令国中
所居而治及去位归居终不问家产业以修学着书
为事
龚遂
按汉书本传遂字少卿山阳南平阳人也以明经为
官至昌邑郎中令事王贺贺动作多不正遂为人忠
厚刚毅有大节内谏争于王外责傅相引经义陈祸
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过王至掩耳起走曰
郎中令善愧人及国中皆畏惮焉王尝久与驺奴宰
人游戏饮食赏赐亡度遂入见王涕泣行左右侍
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
愿赐清间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胶西王所以
为无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闻胶西王有谀臣侯
得王所为拟于桀纣也得以为尧舜也王说其谄谀
尝与寝处唯得所言以至于是今大王亲近群小渐
渍邪恶所习存亡之机不可不慎也臣请选郎通经
卫有行义者与王起居坐则诵诗书立则习礼容宜
有益王许之遂乃选郎中张安等十人侍王居数日
王皆逐去安等久之宫中数有妖怪王以问遂遂以
为有大忧宫室将空语在昌邑王传会昭帝崩亡子
昌邑王贺嗣立官属皆征入王相安乐迁长乐卫尉
遂见安乐流涕谓曰王立为天子日益骄溢谏之不
复听今哀痛未尽日与近臣饮食作乐斗虎豹召皮
轩车九流驱驰东西所为悖道古制宽大臣有隐退
今去不得阳狂恐知身死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
宜极谏争王即位二十七日卒以淫乱废昌邑群臣
坐陷王于恶不道皆诛死者二百余人唯遂与中尉
王阳以数谏争得减死髡为城旦宣帝即位久之渤
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选能
治者丞相御史举遂可用上以为渤海太守
按昌邑王传昌邑哀王髆天汉四年立十一年薨子
贺嗣立十三年昭帝崩无嗣大将军霍光征王贺典
丧玺书曰制诏昌邑王使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
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征王乘七乘传诣长
安邸夜漏未尽一刻以火发书其日中贺发晡时至
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郎中令
龚遂谏王令还郎谒者五十余人贺到济阳求长鸣
鸡道买积竹杖过弘农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至
湖使者以让相安乐安乐告遂遂入问贺贺曰无有
遂曰即无有何爱一善以毁行义请收属吏以湔洒
大王即捽善属卫士长行法贺到霸上大鸿胪郊迎
驺奉乘舆车王使仆寿成御郎中令遂参乘旦至广
明东都门遂曰礼奔丧望见国都哭此长安东郭门
也贺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门遂复言贺曰城门与
郭门等耳且至未央宫东阙遂曰昌邑帐在是阙外
驰道北未至帐所有南北行道马足未至数步大王
宜下车向阙西面伏哭尽哀止王曰诺到哭如仪王
受皇帝玺绶袭尊号即位二十七日行淫乱大将军
霍与群臣议白孝昭皇后废贺归故国赐汤沐邑二
千户故王家财物皆与贺及哀王女四人各赐汤沐
邑千户语在霍光传国除为山阳郡初贺在国时数
有怪尝见白犬高三尺无头其颈以下似人而冠方
山冠后见熊左右皆莫见又大鸟飞集宫中王知恶
之辄以问郎中令遂遂为言其故语在五行志王卬
天叹曰不祥何为数来遂叩头曰臣不敢隐忠数言
危亡之戒大王不悦夫国之存亡岂在臣言哉愿王
内自揆度大王诵诗三百五篇人事浃王道备王之
所行中诗一篇何等也大王位为诸侯王行污于庶
人以存难以亡易宜深察之后又血污王坐席王问
遂遂叫然号曰宫室不久祅祥数至血者阴忧象也
宜畏慎自省贺终不改节居无何征既即位后王梦
青蝇之矢积西阶东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发视之
青蝇矢也以问遂遂曰陛下之诗不云乎营营青蝇
至于藩恺悌君子毋信谗言陛下左侧谗人众多如
是青蝇恶矣宜进先帝大臣子孙亲近以为左右如
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谗谀必有凶咎愿诡祸为福皆
放逐之臣当先逐矣贺不用其言卒至于废
王吉
按汉书本传吉字子阳琅邪皋虞人也少好学明经
以郡吏举孝廉为郎补若卢右丞迁云阳令举贤良
为昌邑中尉而王好游猎驱驰国中动作亡节吉上
疏谏曰臣闻古者师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诗云
匪风发兮匪车揭兮顾瞻周道中心兮说曰是非
古之风也发发者是非古之车也揭揭者盖伤之也
今者大王幸方与曾不半日而驰二百里百姓颇废
耕桑治道牵马臣愚以为民不可数变也昔召公述
职当民事时舍于棠下而听断焉是时人皆得其所
后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诗是也大王
不好书术而乐逸游冯式撙衔驰骋不止口倦乎叱
囗手苦于棰辔身劳乎车舆朝则冒雾露昼则被尘
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匽薄数
以耎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寿命之宗
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夫广夏之下细旃之上
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
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欣欣焉发愤忘食日新厥
德其乐岂徒衔橛之间哉休则俯仰诎信以利形进
退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藏专意积精以适神
于以养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
之志体有乔松之寿美声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
轃而社稷安矣皇帝仁圣至今思慕未怠于宫馆囿
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
诸侯骨肉莫亲大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
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恩爱行义孅介有不具者于
以上闻非飨国之福也臣吉愚戆愿大王察之王贺
虽不遵道然犹知敬礼吉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
无惰中尉甚忠数辅吾过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
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后复放从自若吉辄谏争
甚得辅弼之义虽不治民国中莫不敬重焉久之昭
帝崩亡嗣大将军霍光秉政遣大鸿胪宗正迎昌邑
王吉即奏书戒王曰臣闻高宗谅暗三年不言今大
王以丧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发且
何独丧事凡南面之君何言哉天不言四时行焉百
物生焉愿大王察之大将军仁爱勇智忠信之德天
下莫不闻事孝武皇帝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先帝弃
群臣属以天下寄幼孤焉大将军抱持幼君襁褓之
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虽周公伊尹亡以加也今帝
崩亡嗣大将军惟思可以奉宗庙者攀援而立大王
其仁厚岂有量哉臣愿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听之
大王垂拱南面而已愿留意常以为念王既到即位
二十余日以行淫乱废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
王罪过令汉朝不闻知又不能辅道陷王大恶皆下
狱诛唯吉与郎中令龚遂以忠直数谏正得减死髡
为城旦起家复为益州刺史病去官复征为博士谏
大夫
魏
邢颙
按魏志本传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也举孝廉司徒辟
皆不就易姓字适右北平从田畴游积五年而太祖
定冀州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
姓流离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
身先遂装还乡里田畴曰邢颙民之先觉也乃见太
祖求为乡导以克柳城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时人
称之曰德行堂堂邢子昂除广宗长以故将丧弃官
有司举正太祖曰颙笃于旧君有一致之节勿问也
更辟司空掾除行唐令劝民农桑风化大行入为丞
相门下督迁左冯翊病去官是时太祖诸子高选官
属令曰侯家吏宜得渊深法度如邢颙辈遂以为平
原侯植家丞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挠由是不合庶子
刘桢书谏植曰家丞邢颙北土之彦少秉高节元静
淡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桢诚不足同贯斯人并列
左右而桢礼遇殊特颙反疏简私惧观者将谓君侯
习近不肖礼贤不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
为上招谤其罪不小以此反侧后参丞相军事转东
曹掾初太子未定而临灾侯植有宠丁仪等并赞翼
其美太祖问颙颙对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陛
下深重察之太祖识其意后遂以为太子少傅迁太
傅文帝践阼为侍中尚书仆射赐爵关内侯出为司
隶校尉徙太常黄初四年薨子友嗣
吴
是仪
按吴志本传仪字子羽北海营陵人也本姓氏初为
县吏后仕郡郡相孔融嘲仪言氏字民无上可改为
是乃遂改焉后依刘繇避乱江东繇军败仪徙会稽
孙权承摄大业优文征仪到见亲任专典机密拜骑
都尉吕蒙图袭关羽权以问仪仪善其计劝权听之
从讨羽拜忠义校尉仪陈谢权令曰孤虽非赵简子
卿安得不自屈为周舍邪既定荆州都武昌拜裨将
军后封都亭侯守侍中欲复授兵仪自以非材固辞
不受黄武中遣仪之皖就将军刘卲欲诱致曹休休
到大破之迁偏将军入阙省尚书事外总平诸官兼
领辞讼又令教诸公子书学大驾东迁太子登留镇
武昌使仪辅太子太子敬之事先谘询然后施行进
封都乡侯后从太子还建业复拜侍中中执法平诸
官事领辞讼如旧典校郎吕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
嘉谤讪国政权怒收嘉系狱悉验问时同坐人皆怖
畏壹并言闻之仪独云无闻于是见穷诘累日诏旨
转厉群臣为之屏息仪对曰今刀锯已在臣颈臣何
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顾以闻知当有
本末据实答问辞不倾移权遂舍之嘉亦得免蜀相
诸葛亮卒权垂心西州遣仪使蜀申固盟好奉使称
意后拜尚书仆射南鲁二宫初立仪以本职领鲁王
傅仪嫌二官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窃以鲁王天挺懿
德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藩辅宣扬德
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但臣言辞
鄙野不能究尽其意愚以二宫宜有降杀正上下之
序明教化之本书三四上为傅尽忠动辄规谏事上
勤与人恭不治产业不受施惠为屋舍财足自容邻
家有起大宅者权出望见问起大室者谁左右对曰
似是仪家也权曰仪俭必非也问果他家其见知信
如此服不精细食不重膳拯赡贫困家无储畜权闻
之幸仪舍求视蔬饭亲尝之对之叹息即增俸赐益
田宅仪累辞让以恩为戚时时有所进达未尝言人
之短权常责仪以不言事无所是非仪对曰圣主在
上臣下守职惧于不称实不敢以愚管之言上干天
听事国数十年未尝有过吕壹历白将相大臣或一
人以罪闻者数四独无以白仪权叹曰使人尽如是
仪当安用科法为及寝疾遗令素棺敛以时服务从
省约年八十一卒
宋
沈璞
按宋书沈约自序璞字道真林子少子也童孺时神
意闲审有异于众太祖问林子闻君小儿器质不凡
甚欲相识林子令璞进见太祖奇璞应对谓林子曰
此非常儿年十许岁智度便有大成之姿好学不倦
善属文时有忆识之功尤练究万事经耳过目人莫
能欺之居家精理姻族资赖弱冠吴兴太守王韶之
再命不就张邵临郡又命为主簿除南平王左常侍
太祖引见谓曰吾昔以弱年出蕃卿家以亲要见辅
今日之授意在不薄王家之事一以相委勿以国官
乖清涂为罔罔也元嘉十七年始兴王浚为扬州刺
史宠爱殊异以为主簿时顺阳范为长史行州事
性颇疏太祖召璞谓曰神畿之政既不易理浚以
弱年临州万物皆属耳目赏罚得失特宜详慎范晔
性疏必多不同卿腹心所寄当密以在意彼虽行事
其实委卿也璞以任遇既深乃夙夜匪懈其有所怀
辄以密启每至施行必从中出晔正谓圣明留察故
深更恭慎而莫见其际也在职八年神州大治民无
谤黩璞有力焉二十二年范晔坐事诛于时浚虽曰
亲览州事一以付璞太祖从容谓始兴王曰沈璞奉
时无纤介之失在家有孝友之称学优才赡文义可
观而沈深守静不求名誉甚佳汝但应委之以事乃
宜引与晤对浚既素加赏遇又敬奉此旨璞尝作旧
宫赋久而未毕浚与璞疏曰卿尝有速藻旧宫何其
淹耶想行就尔璞因事陈答辞义可观浚重教曰卿
沈思淹日尚聊相敦还白斐然遂兼纸翰昔曹植有
言下笔成章良谓逸才赡藻夸其辞说以今况之方
知其信执省踌躇三复不已吾远惭楚元门盈申白
之宾近愧梁孝庭列枚马之客欣恧交至谅惟深矣
薄因末牍以代一面又与主簿顾迈孔道存书曰沈
璞淹思逾岁卿研虑数旬丽之美信同在昔向聊
问之而远答累翰辞藻艳逸致慰良多既欣股肱备
此髦楚还惭于躬无德而称复裁少字宣志于璞聊
因尺纸使卿等具知厥心浚年既长璞固求辞事上
虽听许而意甚不悦以璞为浚始兴国大农寻除秣
陵令时天下殷实四方辐辏京邑二县号为难治璞
以清严制下端平待物奸吏敛手猾民知惧其闾里
少年博徒酒客或财利争斗妄相诬引前后不能判
者璞皆知其名姓及巧诈缘由探擿是非各标证据
或辨甲有以知乙或验东而西事自显莫不厌伏有
如神明以疾去职太祖厚加存问赏赐甚厚浚出为
南徐州谓璞曰浚既出蕃卿故当卧而护之与浚诏
曰沈璞累年主簿又经国卿虽未尝为行佐今故当
正参军耶若尔正当署余曹兼房任不尔便宜行佐
正署中兵恐于选体如不多尔乃为正佐俄迁宣威
将军盱眙太守时王师北伐彭汴无虞璞以强寇对
阵事未可测郡首淮隅道当冲要乃修城垒浚重隍
聚财石积盐米为不可胜之算众咸不同朝旨亦谓
为过俄而贼大越逸北魏大帅拓跋焘自率步骑数
十万陵践六州京邑为之骚惧百守千城莫不奔骇
腹心劝璞还京师璞曰若贼大众不盼小城故无所
惧若肉薄来攻则成禽也诸军何尝见数十万人聚
在一处而不败者昆阳合淝前事之明验此是吾报
国之秋诸军封侯之日众既见璞神色不异老幼在
焉人情乃定收集得二千精手谓诸将曰足矣但恐
贼不过尔贼既济淮诸军将帅毛遐祚胡崇之臧证
之等为卤所覆无不殄尽唯辅国将军臧质挺身走
收散卒千余人来向城众谓璞曰若不攻则无所事
众若其来也城中止可容见力尔地狭人多鲜不为
患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虽云攻守不同故当粗量
强弱知难而退亦用兵之要若以今众法能退敌完
城者则全功在我若宜避贼归都会资舟楫则更相
蹂践正足为患今闭门勿受不亦可乎璞叹曰不然
贼不能登城为诸君保之舟楫之计固已久息贼之
残害古今之未有屠剥之形众所共见其中有福者
不过得驱还北国作奴婢尔彼虽乌合宁不惮此耶
所谓同舟而济胡越不患异心也今人多则退速人
少则退迟吾宁欲专功缓贼乎乃命开门纳质质见
城隍阻固人情辑和鲑米丰盛器械山积大喜众皆
称万岁及贼至四面蚁集攻城璞与质随宜应拒攻
守三旬殄其大半焘乃遁走有议欲追之者璞曰今
兵士不多又非素附虽固守有余未可以言战也但
可整舟舻示若欲渡岸者以速其走计不须实行咸
以为然臧质以璞城主使自上露板璞性谦虚推功
于质既不自上质露板亦不及焉太祖嘉璞功效遣
中使深相褒美太祖又别诏曰近者险急老弱殊当
忧迫耶念卿尔时难为心想百姓流转已还此遣部
运寻至委卿量所赡济也始兴王浚亦与璞书曰狡
卤狂凶自送近服伪将即毙酋长伤残实天威所丧
卿诸人忠勇之效也吾式遏无素致境芜民瘠负乘
之愧允当其责近乞退谢愆不蒙垂许故以报卿宣
城太守王僧达书与璞曰足下何如想馆舍正安士
马无恙离析有时音旨无日忧咏沉吟增其劳望闲
者獯猃扈横掠剥边鄙邮贩绝尘垧介靡达瞻江盼
淮眇然千里吾闻泾阳梗棘伊猾荐遁鸟集弦绝患
深自古承知乃昔寇苦城境胜胄朝餐伍甲宵舍烽
鼓交警羽镝骤合而足下砥兵砺伍总厉豪彦师请
一奋氓无贰情遂能固孤城覆严对陷死地觌生光
古之田孙何以尚兹商驿始通粗知梗概崇赞胆智
嘉贺文猛甚善甚善吾近以戎暴横斥规效情命收
龟洛簪星舍京里既获遄至胡马卷迹支离沾德复
继前绪行苇之欢实协初虑但乖涂重隔顾增慨涕
比恒疾卧忧委兼迭裁书送想无斁久怀征还淮南
太守赏赐丰厚日夕燕见朝士有言璞功者上曰臧
质姻戚又年位在前盱眙元功当以归之沈璞每以
谦自牧唯恐赏之居前此士燮之意也时中书郎缺
尚书令何尚之领吏部举璞及谢庄陆展事不行三
十年元凶囗立璞乃号泣曰一门蒙殊常之恩而逢
若斯之运悠悠上天此何人哉日夜忧叹以至动疾
会二凶逼令送老弱还都璞性笃孝寻闻尊老应幽
执辄哽咽不自胜疾遂增笃不堪远迎世祖义军至
界首方得致身先是琅邪颜竣欲与璞交不酬其意
竣以致恨及世祖将至都方有谗说以璞逢迎之晚
横罹世难时年三十八所著赋颂赞祭文诔七吊四
五言诗笺表皆遇乱零失今所余诗笔杂文凡二十
首
沈正
按宋书沈约自序正字元直淹详有器度美风姿善
容止好老庄之学弱冠州辟从事宗人光禄大夫演
之称之曰此宗中千里驹也出为始宁乌伤娄令母
忧去职服阕为随王诞后军安南行参军诞镇会稽
复参安东军事元嘉三十年元凶囗立分江东为会
州以诞为刺史诞将受命正说司马顾琛曰国家此
祸开辟未闻今以江东义锐之众为天下倡始若驰
一介四方讵不响应以此雪朝廷冤耻大明臣子之
节岂可北面凶逆使殿下受其伪宠琛曰江东忘战
日久士不习兵虽云逆顺不同然强弱又异当须四
方有义举者然后应之不为晚也正曰天下若有无
父之国则可矣苟其不尔宁可自安雠耻而责义于
余方今正以囗逆冤丑义不同戴举兵之日岂求必
全耶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乎
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家国者哉琛乃与正俱入说
诞诞犹豫未决会寻阳义兵起世祖使至诞乃加正
宁朔将军领军继刘季之诞入为骠骑大将军正为
中兵参军迁长水校尉孝建元年移青州镇历城临
淄地空除宁朔将军齐北海二郡太守委以全齐之
任未拜二年卒时年四十三正生好乐厚自奉养既
终之后家无余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