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错过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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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一朵被狂风暴雨打落的雏菊,飘飘悠悠坠落在他面前,小小洁白的花瓣只剩了不到一半,黄色的花蕊却艳然。

颤抖的手终于抬起,捡起这朵已残败的花——have/the/love/in/the/heart。(深藏在心底的爱)

爱使得他眼中的液体汇流成河。

他仰起脸,破碎的雨珠和着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呜咽的风中,终于咆哮出他的伤痛——

浅浅——

浅浅伫立在窗前,外面雷电交加,大雨如注,远处的青山碧海,一切的轮廓,在急骤的飘着烟雾的雨中,氤氲成了一幅模糊的画。

突然一阵难以言述的感觉,她整个身心为之震颤,那感觉是如此之强烈。她凝神听着,那不是她的幻觉,她听见了,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是呼呼的风声,不是密集的雨声,更不是轰鸣的雷声,她实实在在地听到有人在呼唤——

浅浅——浅浅——

渺远的,模糊的……在电闪雷鸣中,在狂风暴雨中,却是那么真切地传来。

一声又一声,她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这个时刻萦绕在她心中的,魂牵梦绕的声音,这声音痛苦而悲切,一声一声,像是震撼在她的灵魂上,使她无比悸动,麻木的身心像是受到召唤。

她飞快地转身,跑出门外,冲进花园,扬起手臂,对着遥远的那个方向大喊:“若尘——”

用尽我平生的力气,喊出心底的那个名字,让萧瑟的风,让猛烈的雨,跨越你我万水千山的距离,捎去我的爱意和思念。

“若尘——”

你听见没有?

一声一声尖锐高亢的呼唤,像突响的雷声,回荡在凄风苦雨中,好久好久……

厨房中的张妈惊异地望着她,一愣之后急忙拿了把伞,冲到雨里,拉着她就要往屋里跑,“你这孩子怎么啦?下这么大雨,在那里喊什么……”

她急切地甩掉张妈的手,“张妈,有人在叫我,我要出去……”

张妈愣愣地看着她,她一脸焦躁激动,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滴落。她不由分说强拉着她的手往回走,“你这孩子,谁在叫你?张妈怎么没听见?这么大雨,你要到哪里……”

“你没听见?你怎么会没听见?他叫得好大声呢!”她再次挣脱张妈的手,惊诧的神色难以形容。

张妈摇摇头,忧心忡忡地摸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急切地摇头,“我没有。真的张妈,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他在叫我。”

“浅浅啊,哪有什么人在叫你?张妈耳朵又没聋!”张妈叹气,这孩子,真怪!“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问问张叔,再问问阿兰,看张妈有没有骗你?”

浅浅呆住了,天边再次传来沉闷的雷声。

张妈拉住她的手臂,走到廊下。

浅浅转过脸来,注视着那倾盆的大雨,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张妈放下伞,又拽着她上楼,“你看看你,手冰凉,淋得像只落汤鸡,快上去洗个澡,要不然真要生病了怎么办?没几天就要结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张妈一路走,一路唠叨。

浅浅不做声,任她拉着,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卧室门口,她冷不防又问一句:“你真的没听见吗?”

张妈看着她,再次叹气,“孩子,你是不是中邪了?”

浅浅进了浴室,静静地站着,然后像做梦一样,慢慢脱掉湿透的衣服,拧开花洒。

她站在大雨般的水中,静静地阖起眼,紧紧地咬住唇。

我一定是疯了。她哀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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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在如流的车阵中前行,收音机里,正播放着JAY的《青花瓷》,“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歌声柔情婉转,洗尽铅华,宛如是一幅烟雨江南的水墨画,甚至可以感觉到水云萌动间伊人的裙角飘飞。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等到自己的伊人。

天青色,雨朦胧,望离人,陡悲凉。

JAY唱得悠然,原来满腹的离愁别恨也可以慢慢细淡,求不得,爱别离,原来等待也是一种美丽的心情,就让此生的相遇,当来生我为遇见你伏笔。

尹若尘注视着窗外,太阳大得耀眼,将一切照得明晃晃的,炫目的光线透过玻璃斜射进来,刺得他的眼睛也跟着明晃晃起来。

毛茸茸的小东西从副驾驶座位跳到他腿上,蜷伏在他怀里。他摸摸它柔软的毛,轻声说:“乖,一会儿你就见到她了。”

终于,他把车停在了她宿舍的楼下,她那辆红色跑车的旁边。

四周静悄悄的,只闻蝉儿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唤。他下了车,Daisy也跳了下来,兴奋地东张西望,跑来跑去,显然,它还记得这儿。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在皮肤上,有轻微的灼痛。他走到一棵紫薇树下。七月的紫薇树开满了清秀雅致的花儿,风吹来,把白色芬芳的花瓣吹落在他身上。

他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待,他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静静地站在这儿等待。

他如垂死挣扎的兽,明明知道已不可能,明明知道是绝望,却拼命地想要拽住一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那怕是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仿佛是等了很久,因为他看见火辣辣的太阳在渐渐西沉。就在这时,忽然听见Daisy欢叫一声,他猝然转过脸去。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身子仿佛微微一颤,似乎想要逃离,可脚步终究无法移动。

她定在那儿,Daisy在她脚下叫唤,毛茸茸的身子蹭着她。而她充耳未闻,只是呆在那儿,像个傻子一般,呆望着树下的那个人。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夕阳的余辉从他身后射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茸茸的金色光圈,而眉眼清晰分明,美好虚幻得像是从欧洲古画中溜出来的男子。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你好。”他的声音暗哑而低沉,仿佛压抑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她看着他的眼睛,极黑极深,像是一泓深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一阵刺心的痛,她垂下眼睫,艰涩开口:“你好。”

“去哪里?”

她蹲下,抱起Daisy,“我回家。”

他静默一刻,道:“我来把Daisy送给你。”轻轻停了停,“陪我去吃顿饭好吗?”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默默走在她旁边,然后上了她的车。她把车开得很稳,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出奇地沉默。空气是死寂的,凝滞得近乎没有流动。她觉得心口又闷又痛,难受极了。在等红灯的间隙,她打开了收音机,此刻正播着一档谈话的节目。有女孩打进热线电话,诉说自己爱上一有妇之夫,言语之间颇为烦恼和无助,于是女主播温柔地娓娓开导。

他关掉了收音机。

她把车开到了La/Seine餐厅——他第一次请她吃饭的地方。

餐厅不让带宠物,她把Daisy藏进了一只背包里,偷偷带进去。包间内,她低头锯牛排,喂给Daisy,等喂饱了它,她才把食物往自己口中送,很努力、很用心地一点一点吞咽下去。而他,只是一口一口啜饮杯中的红酒。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银质的刀叉“当”一声掉在盘子上,可是她不敢抬头。

他低沉地,梦幻一样的声音响起,“浅浅,你抬头看着我。”

她慢慢抬脸,他的眼睛,仿佛细碎星空下墨色的海,深邃莹然。

他喃喃似自语:“你终于肯看着我了,每次我叫你,你都不理我,总是背对着我,跑那么快,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

刹那间,她的眼中就有了泪。

她最近睡不好,老是做噩梦,做同一个噩梦。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丝毫的光和热。她又冷又怕,一个人跑着,拼命跑着,拼命想要逃离这片黑暗。可是跑着跑着,她倏地一脚踩空,整个人从万丈深渊坠落,不断坠落……一路被嶙峋的石头割得鲜血淋漓。耳畔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她,她想跑过去,跑向那片光明和温暖,但是却无力动弹,怎么都动不了,像是被魇着了……只是身不由己地坠落,最终摔得碎裂了一地,到处都是鲜血,汩汩地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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