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正上五年级。每到中午,离家较远、没办法直接回家的学生们就全部围坐在校园的树荫底下,吃自带的纸包食物。
午餐通常包括一份三明治、一个煮鸡蛋,外加泡菜、小甜饼和一片水果。同学们之间常常交换食物。我总是尽可能地用自己不满意的食品,如豆泥三明治,或者熟过头的香蕉,去和他人做交易,而绝不会用一块妈妈特制的肯塔基核桃仁蛋糕去交换看着就让人腻味的蜜糖饼干。即使我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因渴慕而闪闪发光。
有时,妈妈会在我的午餐包里放上两片水果。如果我上午饿了,就在课间休息时吃上一块。但我常常把这省下来用来换甜面包圈或者煎苹果馅饼。
每次与同学交换食物,我总是毫不掩饰地当着同学的面仔细查看哪一片水果更好,更可口,然后把不那么好的、不起眼的那块给我的同学。对此我毫不在意,我认为,这样做才是划算的交易。
就在那个秋日,自带午餐的同学们吃完自己的食物后,就在运动场上散开参加活动去了。我还在树荫下呆着没动,懒懒地看着一群黑脉金斑蝴蝶翩翩南飞。我还是有点饿,妈妈今天没在午餐里放水果。
斯特拉·唐宁从一条小径上走了过来。她是少数离家近可以回家吃午餐的幸运儿之一。她刚从家里回来。她的黑色卷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眼睛在蓝色裙子的映衬下,愈发地明亮动人。当她走近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她一手握了一只苹果。
她注意到了我的兴趣,问道:“想吃一个吗?”
“是的,”我坦白地答道,“但是我已经吃过午饭了。”我补充了一句,暗示我没有东西与她交换了。
斯特拉把两只苹果拿到眼前,打量着,就像我打量用来交换的水果时一样。一只苹果浑圆饱满,又红又亮,果柄果皮完好无缺。而另一只则要小一些,表皮有些发皱,一边还凹了下去。
比较之后,斯特拉毫不犹豫地把那只完好的苹果递给了我。我握着苹果没动,等她纠正自己的错误。但是,她拿起另一只苹果就吃了起来。于是我也开始吃我手里的那个,一边吃,一边用迷惑却又不无欣赏的目光瞅上她几眼。
和其他同学比起来,斯特拉和我并没有特别深的交情。我意识到她对待别的人一定也如此的慷慨。显然她的举动完全是她的天性流露。
坐在树荫底下,我们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谈笑。这时,一个网球从附近的球场滚到了我俩的中间。那一刻,在我的眼里看来,那只缓缓滚动的网球似乎在我和斯特拉之间划出了一条分界线,我的私心和斯特拉的正大无私。
我怀着对斯特拉的敬佩和对自己交易逻辑的满心羞愧吃完了苹果,结结巴巴地向斯特拉说了声谢谢。
而我在今日的回想、再一次的致谢是为了那决定性的时刻,使我重新审视自己所谓的划算交易的逻辑的时刻。从那以后,我努力地使自己跨越当年那块草地上臆想中的分界线,向斯特拉一类人靠近。他们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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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想要的,但是如果只是这么功利地生活,那我们的人生还有什么呢?能够放手何尝不是一样的勇敢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