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工业水调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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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较真网民

“百度”网站上有个“安康吧”,是我经常去的地方。上面纯粹是民间声音,反映了安康生活的方方面面,是我了解家乡变化的窗口。

2010年5月2日,有个叫“秦巴耕夫”的网民,发了一个帖子:“广大恒口群众整天生活在臭气和臭水之中,为了子孙后代的生存,我们该怎么办?请大家建言。”紧接着,他又贴出了3张照片,内容是:恒口镇黄姜加工厂的毒液正不断地排入月河。

看了照片,我顿时浑身觉得不舒服。恒口古镇是陕西的十大名镇之一,美丽的月河在镇旁静静地流过。小时候上山砍柴,天不亮出发,日斜时挑着柴捆子下山归来,看到月河,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是过了月河,家就不远了;二是父母亲常常会等在月河桥边接我,因为那儿是必经之路;三是可以趴在月河边洗脸,然后用双手掬起水来痛饮,那清亮甘甜的月河水,把人沁得浑身舒坦。

月河是汉江的一条支流,是当地人的幸福之水。

现在,月河水竟然被污染成这个样子,我当然怒发冲冠了,恨不得抡起铁锤去将那黄姜加工厂砸了。但我远在异乡,只能从网上关注事态发展。

我把这个帖子放在收藏夹中,每天晚上打开来看。

这个帖子响应者众多,有数百网友留言:

仲春四月,遍地油菜花开满川道恒口,恒口的空气应该是芳馨弥漫。然而,当你徜徉在恒口的河边,工业园区附近,你会闻见刺鼻难闻无以名状的恶臭。臭味还会随着风向飘进集镇的大街小巷。集镇居民晚间一般都不敢打开窗户。

黄姜中的皂素可以直接导致妇女不育或胎儿畸形,强烈关注把污水直接排入月河的做法。

黄姜生产造成的危害远远不止这些,他们在生产过程中添加的一种重金属叫铬,使人得怪病,吸入后损害肝脏和肾脏,望恒口人为了你的子孙后代,要坚决抵制。

安康吧吧主管理员:你们好,我是恒口镇永丰村的一名普通农民,黄姜厂就建在我们村,自2006年至今,我妻子怀孕3次:两次都7个月了,中心医院彩超显示胎儿畸形,医生建议引流;1次不明原因流产。我和妻子在安康和西安做过多次检查(包括染色体基因等)均无问题,但一怀孕,胎儿就出问题,希望吧主不要再删除此类反映群众呼声的帖子,希望此帖能够火起来,能够引起政府的关注,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请吧主手下留情。致谢!

我是恒口的人,我家离黄姜厂不到200米的距离。那是一家生产极不规范的厂,几年前,我家附近那一片从地下抽上来的生活用水都是臭的,臭味非常大,那会儿还是冬天!没想到发展至今影响更大!我希望有关部门领导能够负起责任做点儿事情!现在我已在外地工作生活,父母也把恒口的房子卖掉和我一起生活了。

空气,弥漫着扭曲的芳香,河流充斥光怪陆离的斑斓,酸酸的,浓浓的,无法拒绝的恩赐!

清贫、寂寞、落后与呼吸的肺不是扯淡的关系。

悲哀呀恒口,记得小时候还在河里洗澡摸鱼,现今河里鱼虾死绝,河道千疮百孔。这些谁之过?

如果贫穷的安康还有什么资本的话,那就是——山清水秀。可一旦我们连水也给污染了,那我们还有什么骄傲的!

上北京吧留言去,让北京人还敢吃汉江水?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河药水往京流!

……

这个帖子很快就引起汉滨区政府及环保部门的重视,黄姜加工厂被关停整顿。但是,事情并未终结,过了一段时间,帖子又被顶起来:

听说黄姜厂封了3个月又要开启了——真不知道3个月后的恒口是不是又是前段时间的空气了……

要是按国际标准处理污水,那肯定是可以开着啊。关键是厂里不处理,因为根本没有那设备。

听说黄姜厂已经把臭气问题解决了,希望他们能有点儿良心,把污水也想点儿办法治理一下,不要把药水直接排入地下或月河中。

这个帖子延续了半年,终于在2010年11月28日停止,然后沉了下去,说明问题得到了彻底解决。

我真感谢互联网这个群众可以直接参与的新兴媒介。但后来,我听到一位地方官员在私下对人说:“水资源保护越好,财政就越少,经济就越落后。”“我们这里的水质要求是二类标准,而渭河的水质要求是五类,企业是讲利润的,这要增加很多成本呢。”“并且建污水处理厂,安康山区的投资是关中平原的几倍,负担重啊!”

这话代表了当地相当一部分人的情绪。

安康是秦巴山地武当山点黄姜最佳适宜种植区,在上世纪90年代初,安康大力发展这一特色产业,高峰阶段种植面积达60万亩,黄姜皂素(水解物)生产企业48家,但随着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实施,国家产业结构调整和治污减排的要求,企业关停并转。目前,仅存黄姜皂素生产企业5家。

当然,在企业关停并转的过程中,种了大面积黄姜的老百姓因此受损不小。对于政策的调整,老百姓有个痛苦但必需的选择:一是付出,二是响应,三是努力。最终,顾全大局而舍小家。

在今天的水源地,生态文明已是当地群众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