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元璋和徐达、汤和、胡大海、郭英、吴良等六人,走到白杨村,来看民团的操演。到了村中的校场里,只见五六百个团丁,一字儿排着。他们的手中,右执着单刀,左握着一面铁盾。
正中立着一个红脸大汉,也是一手刀一手盾,在那里朗声说着用盾舞刀和遇敌抵御的法子。大约那红脸汉,是刚才乡人所说的,就是新聘来的教师了。那红脸汉把用法说明了,便演示给一班团丁们瞧。但见他先把刀一摆,将盾向自己身上一遮,一个翻身滚在地上,忽地又立起来,这样的刀盾齐施,倏上倏下,真是神出鬼没,到了后来,只看见刀光闪闪,盾声呼呼,红脸汉子的人已瞧不见了。大家看得眼花缭乱,不由得齐齐喝一声采。声未绝处,猛听得者然的一响,那张盾便覆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红脸汉子时,不知哪里去了,却见盾旁的四周,刀光霍霍的闪着。似这般地过了半晌,才见红脸汉子提了盾直跳起来,向着众团丁说道:“这一个解数,叫作狡兔拒鹰,施展的当儿,必至遇见了马上的敌人英勇,自己力不能敌,才用这个法儿,砍他的马足。他马足一受伤,人自然堕下来,那就容易对付了。”众团丁见说,唯唯听命,把观看的一班人,看得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进去。胡大海忍不住,高声喝着采。这一喝好似青天起了巨雷,将众人吓了一跳。那红脸汉也十分注意,便望着胡大海瞧了两眼。徐达埋怨大海道:“你可见人家留心你吗?照你这样的莽撞,早晚要闹出事来呢!”胡大海笑道:“俺喝采是说他好,又不曾说他坏,却瞧瞧做甚么?”说着只见那红脸汉子,已走了过来,笑着对徐达拱手道:“你们几位,似从外乡来的,咱这里备着半杯儿淡茶,请诸位到里面少坐一会。”
说时便邀了徐达、胡大海,那红脸汉却在前引道。徐达那时不好推辞,只得随着红脸汉,走过村庄中来,回头望着胡大海说道:“如何?不是被你弄出事来了吗?”胡大海见面不相识的人来邀他进去喝茶,不知是好是歹,知道是自己喝采闹出来,便低着头作声不得。后面汤和、郭英等,见徐达、胡大海跟那红脸汉前去,也不识是吉是凶,四个人就慢慢地跟着走。
不一刻,已到了一座庄院里,庄的四周,掘着一条护庄河,庄中危楼高耸,绿树荫浓,正中一条甫道,两边栽着一排儿的柳树。
徐达、胡大海随那红脸汉走过了护庄河,渐渐到了庄前。只见大门两旁,放着密密的刀枪,一字儿的长凳上,坐着几十个关西的大汉,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他们见了红脸汉子,便齐齐地站立起来,暴雷也似的唱了一个偌。红脸汉子向大汉们略略点头,便回头来让徐达和胡大海先行进了庄门,红脸汉子自己随后也进了庄院。大家到草堂中,红脸汉邀徐达、大海坐下,庄丁一面献茶,那红脸汉却徐徐地向徐达问道:“足下莫非是郭子兴首领部下的徐先锋吗?”徐达见问,不觉吃了一惊道:“小可正是徐达,不知壮士于何处见过?”那红脸汉微笑道:“小子姓常名遇春,祖居壕州怀远人。昔日在壕州城中酒肆里曾见过一面,后来匆匆各分东西。
现闻得你们将有大举,此次已夺取濠州,小子听了,也很有此志,但一时不敢贸然相投,正在这里候着机缘。”说时指着胡大海道:“刚才听得这位黑壮士的喝采声,一眼瞧见了足下,觉得很是面善,所以冒昧相邀。但不识黑壮士尊姓大名?”徐达答道:“这是我的义弟胡大海。”常遇春听了忙问道:“莫非那年打武。场的胡壮士吗?”
徐达点首道:“一些也不差,他正为了这件事,才投在郭首领的部下呢!”常遇春说道:“听说你们是领兵来的,为甚么却这样闲暇?”
徐达见问,将自己同诸将士出城散步的话,大略说了一遍。常遇春笑道:“你们几位幸而逢见小子,不然给庄中人瞧出了行迹,只怕此刻未必能够脱身哩i”徐达大惊道:“这是为何?"遇春大笑道:“足下不听见路人传说吗?这个庄里练着民团,是专门防备邻县盗寇的。你们倘被庄民认出来,岂不要为难呢?”徐达恍然大悟道:“非壮士一言提醒,我几乎忘记自己是甚么人了。”
正说着,忽听庄外人声鼎沸,似有人在那里厮打。常遇春忙赶将出来,过了半晌,便领着朱元璋、郭英、汤和等进来,笑着对徐达道:“你们还有四位同伴,为什么留在庄外?倒说庄里人把二位宰割着哩,因此和庄丁们闹了起来。”徐达也忍不住好笑。郭英等见徐达和胡大海没事,气也就平了下去。于是由徐达给常遇春把朱元璋、汤和、吴良、郭英等一一通了姓名。常遇春大喜道:“今天无意之中,倒好算群雄聚会了!”说罢吩咐庄丁,立时摆上筵席,常遇春让徐达等人了席,自己便在下面相陪。胡大海一见了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早一献献地大喝大吃起来。徐达笑着向常遇春说道:“我们这位胡兄弟是个莽夫,不免被壮士见笑。”常遇春也笑道:“大家一见如故,似胡壮士般的是快人!”说着便你一杯我一杯的,也都欢笑畅饮。徐达在席上,谈起常遇春的铁盾本领来,不禁赞叹一回。
原来常遇春的盾法,本是祖传的绝技。他一手施刀,一手执着盾,无论你是一等好汉,终要吃他的亏。因此到了对敌的当儿,他盾可以护身,刀能够砍人,手脚齐施,真可算得军械中一件利器了。还有最后的一个法子,是用力一使劲,能把人躲在盾内,敌人如走近去,他就用刀削足,这一下子就是常遇春在校场中演过的,叫作狡兔拒鹰。但别人要想学他,却是万万办不到的。
那时徐达在白杨村里,经常遇春留着他们欢饮,大家直吃到月上黄昏,才酒阑席散。又讲了些闲话,徐达等便辞过了遇春,回到壕州城内。一宿过去,第二天早上,徐达令吴良往白杨村请常遇春来赴宴。不一会,遇春和吴良到了,就排起席来,大家入座。
这一次可不比在白杨村了,自没什么猜忌,更吃得较那天高兴。常遇春饮了几杯,便起身告辞。徐达阻拦道:“我们还不曾细谈,为什么要紧便走?”常遇春道:“今天我们邻村的庄主方子春,他女儿柳方娘,在梵村店开擂招婿,清晨就有请柬来的,我们相约是守望相助的,所以不能不去。”胡大海见说,便掳拳擦臂地说道:“常大哥说的不是打擂吗?俺就同去瞧瞧如何?”徐达一面邀常遇春坐下,笑着说道:“时候还早呢,我们胡兄弟既说要去,等一会儿,大家一块去。”常遇春也笑道:“那是最好没有了。”于是众人又饮了几筋,一齐离席。徐达叫兵士们备过了七匹马来,和常遇春等上了马,飞一般地望着梵村走来。
到了村口,徐达对常遇春道:“我们只作看客,不必进庄去,足下但请自便吧”常遇春见说,只得独自走进庄中,自有庄主方子春和他儿子方刚,把常遇春迎了进去。这里徐达一行人,慢慢地走入村来,早见梵村的正中搭着一座七八尺高的擂台,台下那些瞧热闹的人,已挤得水泄不通了。胡大海嚷道:“那里已经开擂了,俺们到台前去瞧去!”说时只望人丛中直钻入去。一般闲人,正在大家拥挤着,大海走进去,把两手一挥,已推倒十几人,有几个跌在地上的。险些儿连头也踏破了。徐达忙上去,把大海喝住道:“你这样的粗暴,又要闯出祸来哩!”大海听了,这才立着不动。大家看那擂台上时,却是方庄主的几个徒弟在那里打着玩耍,因为开擂的时间还不曾到,几个管台的徒弟,一时高兴起来,就在台上练一会功夫。但见一个使刀,一个使枪,两人在台上较量着,虽说是练着玩,却都有家数。胡大海看得技痒,便回头对郭英道:“俺们也上去练一趟吧!”郭英还没有回答,徐达忙拦住道:“他们在那里玩着,又不是真的厮打,你上去倘惹出事来,或是被你打坏了,那又算怎么呢?”胡大海见说,只好立在一边。过了好半晌,忽听看的人大嚷起来,众人忙看时,只见庄主方子春,同了他儿子方刚,亲送方柳娘到擂台上来,后面的却是一骑马,马上坐着一个豹头环眼的红脸大汉,徐达见是常遇春,便只作不认识似的,并不向他打招呼。那方子春和儿子方刚、女儿柳娘到了台下,看台的徒弟们过来架了小梯,由方刚先行上台,柳娘便跟在后面。方子春回过身,邀了常遇春,到对面的看台里坐下,庄丁们便献上茶来。常遇春一头和子春闲谈,两眼不住地瞧着擂台上。
这时擂台上面,方刚和柳娘,分着东西坐下,方刚便望台下说道:“今天是咱们开擂的第一天。咱们摆擂的原因,是为了一件婚事起见。”说时手指着柳娘道:“这是舍妹柳娘,幼年的时候,也曾跟着俺父亲练过几套拳脚,现在俺父亲要替她招婿,她便设誓,有人能打她一拳或踢她一脚的,才肯把终身托付。俺父亲拗不过她,便设下擂台来征选人材。谅台下不少四海英雄,倘愿上台比试的,万望拳足留情。”方刚说罢,向大众拱了拱手,仍去坐在椅上。其时台下的人,挨来攘去,扰攘得一片的人声。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的当儿,早见一个少年的壮士,头带着武生巾,足登着麻鞋,穿一身紧靠子,只见他耸身一跃已轻轻地跳到了台上,向方刚哈了哈腰道:“俺来陪你练一趟儿。”方刚见说,便慢慢地立起身来,柳娘也走入了后台。看台的忙掇去了椅子,两人就在台上交起手来。斗到紧急的时候,那少年壮士飞起一脚,恰被方刚接住,顺手一托,少年壮士立不住脚,噗的跳落台下,一班瞧热闹的人不禁齐声大笑了一阵,那少年壮士红着脸儿望人丛中一溜烟走了。众人笑声未绝,又有一个莽汉跑上台去,也吃方刚打败了,一连三四个人都是如此。
那时把台下的胡大海瞧得眼中出烟,便大嚷一声,直奔到了台下。徐达待要去阻挡时,已是来不及了。只见大海大踏步上了梯子,也不客气半句话,足才踏到台上,就是一拳向方刚面上打去,方刚慌忙用手来抵御,大海却已回头便走。台下的人只当大海是惧怯,又齐声大笑道:“似这般没用的人,也敢上台打擂了。”
说犹未了,那方刚不舍,从后面来追大海,猛见大海回过身来,施展一个黑虎透心势,提起左拳又是一拳望方刚打来,方刚正待解脱来拳,说时迟,那时快,大海的拳头并不真个打去,他那右足已随拳踢出,方刚见他拳足齐至,急急地向左边趋a,不提防大海飞起左腿,尽力的一腿,把方刚从台上直踢到台下,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大海施的这一下解数,叫作环步鸳鸯腿。他起先的一拳,回头便走时,原是诱敌的法子,敌人若追上去,他就回步过来,扬手一拳,敌人只顾着上三路的来拳,想不到他的右足踢来,哪知右足才起,左足继到,任你身手怎样的敏捷,一时终来不及避去。
那《水浒》中的武松打蒋门神,便是这个拳势,施展的人,非具有真实功夫,不敢乱用。有了真功夫的人,不遇到劲敌也不肯轻使的。这种把式,本是拳家的秘传,方刚哪里识得,因此吃胡大海的大亏。那些台下的人,又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好!”方子春见他儿子跌下台,心里很是着急,忙叫庄丁去搀扶方刚起来。
那台上的方柳娘,见她哥哥被大海打落,顿时芳容变色,蛾眉竖起,便一手卸了外髦,露出一身大红的衣裤来,衬着她那娇嫩的粉脸,愈显得妩媚英武了。当下那柳娘姗姗地走出擂台,也不搭话,飞拳就望胡大海打来,大海见她是个女子,越发不把她放在心上了。谁知柳娘的拳脚很精,不到几个翻身,大海的臂上已着了一拳,两个照面后,又被柳娘踢着一脚,幸得大海忍得住疼痛,双方相持一会,柳娘却啪的一掌,正打在大海的脸上,声音很觉得清越。打得大海性起,七窍中火星直冒,便牛吼般地伸手抓住柳娘,那柳娘却忽东忽西地蹿来蹿去,身体儿好似猿猴一样,弄得大海捉摸不定。这时大海已累得满头是汗,徐达等一干人深怕他受亏,暗暗地替大海着急。那边的常遇春。也代大海捏着一把汗,只有方子春心上却很是喜欢。大海已恼怒万分,恨不得把柳娘也掷下台去。那时大海真急了,忽然地急中生智,故意卖一个破绽,任那柳娘一拳打将入来,大海却引身躲过,柳娘扑了个空,身体儿一倾,险些儿立足不稳,忙收回那个拳头时,纤纤的玉腕,已给大海一把握住。柳娘拚命地要想挣扎,还有一只手,捏着拳头,似雨点般望胡大海乱打,大海好似不曾觉得,只是抵住不放。柳娘被他捏得痛不可忍,不由得“哎呀”一声叫出来。方子春深恐女儿受伤,慌忙奔到台下,将手乱摇道:“算了吧,’算了吧!请壮士放着手,老汉替壮士陪礼就是了!”徐达、汤和、郭英、吴良、元璋,以及常遇春等,一齐叫着住手,大海才放了柳娘,只见柳娘已粉汗盈盈,桃花泛面,含羞答答地退入后台去了。
方子春一面请胡大海下台,笑着拱手道:“壮士果然英雄,寒舍离此不远,有屈大驾责临。”大海答道:“你去问俺徐大哥去,徐大哥说跟你走,俺也跟着你走就是了。”子春便问道:“哪里的徐大哥?”大海指着徐达道:“那不是俺的徐大哥吗?”子春见徐达面如重枣,一貌堂堂,知道不是常人,忙过来邀那徐达,徐达知情不可却,只得应允。当下和汤和、大海等一行人,随了子春到方家庄来。那常遇春已辞了众人,先回白杨村去了。这里许多看热闹的闲人,都随在后面,个个说胡大海的本领高强。大家讲一会,赞叹一会,这样的一传十,十传百,梵村中的男男女女,扶老携幼地到方家庄上,来看打擂的英雄。子春邀徐达、汤和、郭英、元璋、胡大海等,到了内院,那院子里已拥满了人,叽叽喳喳的,瞧的瞧,讲的讲,把一座方家庄,阻塞得和铜墙铁壁一般。方子春给他们闹得头昏,命家丁将闲人驱出,把庄院大门关了起来,庄内才得清静。这时庄丁们忙着献茶哩,送点心哩,子春也十二分的谦恭。徐达等很觉得过意不去,和子春寒暄已毕,各人通了姓名,徐达便向子春陪礼道:“我的这个胡兄弟,做事极其鲁莽,刚才拿令公子摔下台来,最后又得罪了令小姐,真叫我们抱歉。但不知令公子可曾受重伤吗?”子春见说,忙起身道:“小儿只是一点皮伤,毫不妨事的,列位尽可放心的!”说罢,吩咐摆上宴席来,子春亲自斟酒,大家饮过了三巡,子春便停杯发言道:“老汉此次命小女设擂开拳,原含着选婿的意思,方才小儿方刚,已在台上声明过了。现在蒙胡壮士不弃,肯驾临垂教,老汉非常地心折。谅胡壮士中馈犹虚,老汉愿将小女侍奉巾栉,以践前言,烦列位明公代作执柯人,不知能俯允吗?”徐达见说,便问大海道:“胡兄弟,可曾听见吗?方公现欲招你做个爱婿哩!”大海摇头道:“什么爱婿不爱婿,俺是不懂得的。”元璋笑道:“那是婚姻巧合,百年夫妻,胡兄弟不要推辞吧!”大海也笑道:“俺自幼便没了父母,又无兄弟姊妹,更不必说是夫妻了!”徐达等一齐笑起来,汤和说道:“这样讲来,咱们胡兄弟倒是个真童子呢!”众人听了,不觉哄堂大笑。胡大海道:“俺是老实人,你们莫欺侮取笑了!”徐达正色道:“方公一片的至诚,好在你还不曾有妻室,今天我就替你作主吧!”说着也不由胡大海分辩,伸手把大海襟上的荷包摘下来,递给子春道:“客中没有贵重聘物,拿这东西胡乱做个信证吧!”子春接着,便很高兴地走进内室去了。
其时柳娘已从擂台那里回来,子春和他夫人商议了一遍,去问柳娘时,却默默无言。子春晓得她已愿意了,忙出来对徐达说道:“我看列位都是国家梁栋,将来戎马疆场,为国自不能顾家了。
依老汉的愚见,趁着今晚良辰吉时,不如令胡壮士和小女成了婚吧!”汤和、郭英、吴良等,齐声说道:“这话很有理,咱们大家喝胡兄弟一杯喜酒哩!”徐达却踌躇道:“只怕郭首领责怪吧?”元璋说道:“这又不比临阵娶妇,和背命掳艳是不同的,有甚见怪?”
徐达恍然道:“那就这么做去就是!”方子春听了大喜,立刻嘱咐庄丁们去筹备起礼堂来。
不到一会工夫,方家庄上早已挂灯结彩、鼓乐齐鸣,华堂上红烛高烧,毡解铺地,他们闹得一天星斗,胡大海兀是睡在鼓里。
徐达和朱元璋等也不和大海说明,待至黄昏时既到,徐达便叫大海放了酒杯,督促他更换吉服。大海不知就里,迷迷糊糊地穿上,由汤和、吴良等拥着大海到了堂前,那红毡毯上立着盈盈的一位玉人。汤和等推着大海和那玉人并立交拜。这时的胡大海已身不自主,任他们去做作。交拜已毕,郭英等拥着,把一对新人送入洞房。但听得砰的一响,新房门被众人阖上了,大家说笑着饮酒去了。
大海到新房里去,见绣慢罗帐,妆台衣镜,分明是女子的闺阔。一眼瞧见床上坐着一个锦裳绣服的人,头上戴着一幅红绩,却瞧不清楚是谁。大海不觉诧异起来,向床上的那人笑道:“你和俺闹玩吗?为甚遮着脸儿,不叫俺瞧见?”连问几声,不见答应,大海忍不住,伸手把那人头上的红缕揭去道:“俺在这里问你,你为什么不和俺说话?”大海一头说着,便低下头去,细瞧那人的脸儿,只见她云鬓风鬟,低垂蝤蛴,似乎十分害羞。大海顿时怔了怔,再看那女子,正是日间和自己在擂台上厮打的女子。大海看了,不由得怪叫起来,慌忙三脚两步待奔出房来,那房门又是锁着。大海心慌了,尽力地一攀,把一座房门扳倒下来,便二耸身逃出了房,七跌八撞地跑到了厅上,见徐达等正在猜拳行令,吃得很为高兴。大海就把房中的所见对众人讲了一遍,连连吐舌摇头地说着怪事,说得徐达等一齐好笑起来。元璋却忍着笑道:“胡兄弟,你不要弄错了,今天是你完姻的吉期,咱们还叨扰一杯喜酒哩!”
徐达也立起来道:“快进去吧,不要误了时辰!”说着便来推胡大海进房。大海哪里肯进去,口口声声说没有这回事,那两只脚已拔步望外逃走。徐达、元璋忙追出去,大海却飞般地跑得很远了。
他一口气向前直奔,不防当头来了一个大汉,和大汉撞个满怀。大海便不由分说,一拳望那大汉打去。不知那大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