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新龙
手术就要开始做了,病友们劝我还是改成全麻吧,这关键时候哪能退缩呢?于是,脚下像踩着棉花包似的走向了手术室。
躺在手术台上,护士们说,为了手术顺利,我们将要对你约束一下。说“约束”好听一点,其实是捆绑,但和绑犯人又不一样,用的是宽带子,不让四肢动而已。
固定了四肢,心里倒坦然一些,不像昨晚胆颤心惊,在准备室里腿抖如筛糠,像一只要下油锅的蚂蚁。上次全麻,一周都不敢吃东西,头发刷刷掉,这次坚决要求局麻,咬牙坚持两小时,会减轻术后的痛苦。可这精神恐惧猛于全麻也。
护士蒙上了我的眼睛,医生操起了手术刀说,你要分散注意力,去想一种最伟大的力量,比如说爱。谈爱是咱的擅长,因咱姓的是“艾”。那年,小儿子才五六岁,把无名指肚挤半儿了,鲜血直流,到医院缝合,妈妈直哭,小儿子说,妈,你别哭,不疼,不信,我给你乐一个看。说着就龇着小牙挤出一脸笑容来。从此,我更爱我的小儿子。刚才只听得“刺拉”一声,原来刀口已经切开了,真没疼。
手术前,妻子一个劲来电话,什么时间做?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别害怕,做完就好了。别看话语絮絮叨叨,时时刻刻充满了惦念,一种爱的暖流溢满心间。医生在小心翼翼地把肉剥开,使钛金板显露出来。
医生正在卸螺钉,我想到了我的一些好朋友们,一个个地发来了短信,“要坚持!”“要挺住!”“回来给你接风。”“愿你早日康复!”身边的医生和护士仿佛变成了一群亲切的旧识。他们在鼓励着我战胜痛苦。螺钉已旋转不动,拔得噔噔响,我的朋友帮助我度过了难关。
手术继续进行,我还在想象着爱的力量。我想到了我的情人,她叫小青,我俩同一个属相,我们的属相决定了我们的缠绵悱恻。正当我们互诉衷肠之时,只听到钛金板从颌骨上剥离下来,感到一阵疼痛,这时白娘子已把小青召回,痛斥道,何必留恋人间的感情。原来情人的味道并不美妙。
只听得手术刀在骨头上刮得咯噔咯噔响,我在继续寻找着爱的力量。我要到爱的最高层去寻觅,寻找知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知己乃知我心,这个人可以是同性,也可以是异性,但要发乎于情,止之于性,这样才会终生难忘。我在人生旅途上张望,这个人是可遇而不可求。此刻,只听医生拍了一下我的脑门说,十四床,我们都缝完了,你怎么还不吭一声!我说,还没找到知心呢!
这些可敬可亲的北大口腔的医生们,不但有精湛的专业技术,更是难得的心理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