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一次没说，这一次，林小爱当然也不会和唐允昌说她答应了王谨培去送他。
这次不是上课时间，不过幸好唐允昌有重要会议要参加，不会在家。所以林小爱就趁隙去见了王谨培。
“喂？这可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王谨培敲了敲林小爱的头，有点不爽。
“什么最后一次，只要你我都还活着，就有机会再见面的。”林小爱的回答却异常严肃认真，让王谨培有些惊讶。
他顿了一下，继而笑着说：“你说的对，看我说的什么傻话。不过，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是怎样的，而下一次见面又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也许，还真就是最后一次见呢？”
“你这么说……”林小爱红了眼眶。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最后一次呢？
“小爱。”王谨培慌了，“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其实，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就算你不想，我也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好么？”
王谨培边安慰林小爱，边手忙脚乱的递着纸巾。
“谢谢。”林小爱被王谨培窘迫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呢，她哭，不是因为他，“那，我们说定了哦，我们一定要再见面。”
如果，她也能和老师做这样的约定，该有多好。即便是假的，即便不可能，老师若能像王谨培这样的安慰一下她，该有多好。
她有多坚强呢？她有多坚强，就有多脆弱。
“嗯，好，说定了。”王谨培的脸有些烫，突然之间，心跳得也有些快。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单方面……但小爱为他又哭又约定的，会不会，会不会她……
王谨培挣扎一下，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拉过林小爱的双手：“小爱，其实我……”
“老师？”林小爱近乎拔尖的叫声，和瞬间挣掉的双手，让王谨培直接愣在原地。然后看着林小爱跑向那个一脸冰冷的男人，“老师，你听我解释，这……”
王谨培看着那个依然漂亮得令人咬牙切齿的男人——他冷着脸转身就走，小爱伸手去拉他，他虽然没有慢下步伐但也没有拒绝，然后她进一步挽住他，努力的跟上他的步伐，边走边努力的说着什么，一脸着急与担忧的样子。
小爱她甚至，连声再见都没有和他说。
又是那个男人……
而这一次，他们的关系，明显得让他……
好冷。王谨培搓了搓冰冷的手臂，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电影院大型宣传屏，掏出口袋里的电影票，一点点撕碎，扔到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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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多想。”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我爱你，好爱好爱你，我的心里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只是我的一个学生而已，他快要去美国了，所以我想说最后见他一次，就当是送他。你知道，他只是一个孩子，我不可能喜欢他的。”
“哦”，在沉默很久很久以后，唐允昌总算开口，讲的话却让林小爱吐血，“他是比较年轻，活得肯定比我久，我要是不在了，你就找他也挺好的。”
林小爱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有些气急——现在是怎样？她让他去死的么？这条路是谁选的？她都没有怨他做出这种自私的决定，他反倒怪她嫌他命短？
可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林小爱的心变得好疼好软。
她真的真的，爱惨他了！
今生今世，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找到一个爱之如他的男人？她爱他到，即便心中有无数的气无数的怨甚至无数的恨，都没有办法减弱甚至只是增多了她对他那不知从何而来又如此强烈的爱意。
林小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上前紧紧的抱住唐允昌，当他是个孩子，将他的头按在她柔软的胸口，轻轻的拍抚。
“老师，你说什么傻话。你明明知道的，不是么？我有多爱你，你比谁都清楚。求求你，至少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不要折磨你自己。要折磨就折磨我好了，不要有这样看轻自己的想法，要知道，即便是你，我都不许你贬低我最爱的老师。”
林小爱吻上唐允昌的发，轻柔而深情。
唐允昌终于反手抱住了林小爱，紧紧的，紧紧的。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赎。却也因为她，他开始恨起了另一个自己，从未有过的。
为什么？他要是这样的人？而又为什么，他这样的人，要遇到她？如果没有遇到就好了，如果没有遇到，他就不会这样的伤害她。
可是，同样的，如果命运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要遇到她。如果没有遇到，他的生命，又怎会如此……刻骨铭心？如果没有遇到，他死前的遗憾，比之现在，何止千百倍？
要让已经遇到她的他，再放弃遇到她的机会，是绝对不可能的。与自由类似，宁愿失去生命，他也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即便是以伤害她为代价。
比之于她，他是……多么的自私。
对不起，小爱，对不起。
“小爱，”唐允昌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命运给你一次机会，重头来过，你还会不会选择，遇到我？”
“当然会。”林小爱勾起嘴角，答得毫不犹豫。
“即便，你明知事情会变成这样？”
“嗯！”林小爱重重的点头，“如果从来就没有遇见过老师，我不知道事情会变得怎样，也不做无谓的揣测。但是，既然已经遇见过了，让我再选，怎么可能放手？怎么舍得不遇见你。”
这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让她如何割舍？按老师的理论，一旦割舍，简直就是直接撕裂她的灵魂吧。那样的她，又如何生存？
这么想想，如果她真的失去了他，会怎样？
突然之间，原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乐观与自信，被一道从遥远的天空中呼啸而来的惊雷劈碎。对啊，如果让她重新来过，她宁愿这样也不会放弃与老师再见的机会。而命运继续往前走呢？等她真的失去了他……
唐允昌猛地拉开林小爱，按下她的头，狠狠的吻了起来。急切、霸道而粗鲁。
吻得他和她都无法呼吸，吻得他不得不放开她。
以前，只要他这么做，就可以忘记一切，可是这一次……不够，还不够。唐允昌的手伸进林小爱的衣摆，却在同时发现——就算做再多，都不够。因为他不断翻涌的内心，藏着太多的爱意与愧疚，一味压抑，根本不行。
终于的终于，他放弃挣扎，张开口，说出了那晚以后，已经在内心说过无数次，却从没有亲自告诉过她的歉意，为了自己的自私而产生的歉意：“对不起，小爱，对不起。”
尽管这样会显得他很矛盾，很懦弱，甚至没用，他还是忍不住告诉她，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他不是那种，所谓为了自己的理想，就能对一切不管不顾的笑着走下去的人。他不是那种，一旦定下目标，就会坚定走下去毫不动摇的人。
他假装很理性，可是他又何尝不感性呢？如果不感性，他就不会在与小爱的这场爱恋中陷得这么深，如果不感性，他就不会最终输给小爱的坚持，明知自己这样对小爱不好，还是在最后的这段时光里与她抵死缠绵。
“老师……”
“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能守护你一生，爱着你，让你幸福。但是，这种坚持，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父亲、母亲的承诺，这一切，都让我不能不如此选择。你懂么？这种心情？”
“我懂，老师我懂。”看着唐允昌湿润的眼眶，林小爱的泪水也跟着决堤，她依偎进唐允昌的怀里，“正因为我懂，所以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也没有求你改变主意。”
“该死的，你为什么这么善解人意？我宁愿你反对，宁愿你哭闹，宁愿你歇斯底里，这样我的心里还好过点。”
“那样有用么？”
“……”
“所以，我的选择，是对的，不是么？正如你的选择一样，所以，老师，不用说抱歉，真的不用。”尽管，她的心都已经痛到碎裂成片。
“小爱……小爱……”唐允昌一遍又一遍的吻过林小爱的发，“如果可以，我多么想，就这样抱着你一生，到死都不要放手。”
“那就抱着嘛。”她笑。
“好，那就这样抱着。”他也笑。
他们都笑，也都带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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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产生违背老师意愿的想法后，林小爱只是在当时激动了一下，冷静下来后又有些愧疚，不能接受自己竟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想要做出对不起老师的事情。
可是，老师他选择了这条路，就真的幸福么？真的没有一点挣扎？
林小爱认为不是的。
因为，随着Alex预告的日子越来越近，老师周身的气压就越来越低。虽然在笑，但总觉得不那么真心。虽然就在她身边，却时常让她觉得好遥远。
遥远得让她害怕，让她心疼，也让她，慢慢的，慢慢的，不断加强内心的那个想法。即便那个想法，肯定会被老师所反对，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可以让老师活下去呢？是不是，不管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是的，她愿意，即便这个代价是被老师恨一辈子。
被恨又怎样呢？至少在她想他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他、听到他、感觉到他。
她是自私，可是，老师也不是完全不想继续生存下去的，不是么？
否则，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那么久呢。他忘了，他还有实验没有做，还有会议没有开，还有项目没有完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