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王谨培看着林小爱沉静的侧脸，还是问出了一直挂在心口的话。
周四晚上，林小爱的舍友替她接了他打过去的电话，说她不舒服，不能来上课了。今天，她来了，却明显比平时安静许多，甚至时时走神。
他，真的在担心。本来觉得既然她不说，他也不问，因为他是个不喜欢别人问太多事情的人，所以觉得这样是最好的。但他，还是忍不住了。
“没事。”林小爱抬起头，看着王谨培，顿了一会儿，又笑着说，“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上课了。”
“为什么？”王谨培有些激动，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不明白怎么自己问句她怎么了，她就不来上课了。
“我本来想上完这节课再和你说，顺便向王法官请辞的。但……”林小爱用手扶着额头，轻轻摇了摇，“我发现我连这节课可能都上不好了。上到这里吧，谨培，我现在就去和王法官说。”
林小爱说着，起身往门口走去。
“等下。”王谨培伸手拉住了林小爱的手。
“？”林小爱回头看他，表情有疑问，但更多的却是无力。
林小爱没有生气的样子，让王谨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疼。
“为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王谨培固执的看着林小爱，好像她若不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就不会放手，“是我学得不快，让你没有成就感么？可是我……”
“不是你的问题。”林小爱温和的笑笑，“是我的。我一会儿和王法官讲的时候，也要解释的。一起吧。”
“……嗯。”王谨培松了手，亦步亦趋的跟着林小爱来到客厅。
“王法官。”林小爱叫着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王法官。
“小老师。”王法官回头看到两人一起走了出来，有些惊讶，“今天这么快就上完了？”
“不是。”林小爱咬了咬下唇，还是决定要说，“是这样的，我想和您说，我的课就上到这里，以后就……不上了。”
“为什么？”王法官看着有些局促的林小爱，再看看跟在她后头一脸不爽的王谨培，招收让他们到沙发上坐，“来，坐这里说。”
林小爱回头看了眼王谨培，后者迈开大步先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林小爱只好也跟着到另一个沙发上坐下。
“是这样的，我们老师请我到他实验室去帮忙，以后我要跟着老师做项目，可能没什么空来了。”
“实验室？”王法官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你不是学法学的么？怎么去实验室帮忙？”
“就是，法学哪有什么实验室。”王谨培不满的接腔道。
“我有旁听心理学课程，是为了学些心理学知识，以后更好的用在法律实践中。”
“你有这种志向与安排，很好啊。”王法官赞赏的点点头，又看了下王谨培紧皱的眉头，“不过，如果是想要为将来的法律实践做准备，参加心理学实验室，不如到法院或律所实习，你说呢？”
“……是这样，可那也要有机会。”
“只要你想，就有这样的机会。看你是想来我工作的中级人民法院实习，还是到我大学同学的律所实习都可以。他的律所，在本市还颇有名气，排名前三吧。”
“可是……”可是什么呢？她一开始，从旁听课程开始，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将来能做个好律师么。现在王法官肯帮她这个忙，她是高兴都来不及啊……
甚至，一开始，她选择王谨培，也是因为王法官是法官……
那么，她还犹豫什么呢？
犹豫什么呢……
林小爱窒了窒，那个人的声音犹如依然在耳边，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好像仍然环绕在她四周，呼吸稍微重一些，就能闻到。他的样貌，他的一切……
林小爱摊开的手心握了握，又放开，再握起来。
“可是什么，你不是最想做一个优秀的律师么。”王谨培开口了，林小爱说过的，她的理想。
在她开口说老师，说心理学……他的心就咯噔一下，他知道，她说的一定是那个人，那天在他学校见过的那个男人。好看得过分，小爱说她喜欢的男人。
王谨培起身，猛地拉过林小爱的手，他的力量很大，弄得她有些痛，于是不得不跟着起身。跌跌撞撞的随他回到书房。
这孩子。王法官摇摇头，没有阻止、也没有跟上。
*****
“你干什么？”林小爱揉着王谨培终于放开的手，他抓好紧，她好疼。
“你说的老师，是我们上次见过的那个么？”王谨培靠在紧闭的门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小爱。
“……是。”林小爱低下头，转身背对王谨培，“你怎么知道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王谨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继而不甘，“你就这样，为了美色放弃理想了？”
“我没有放弃理想。”林小爱转身正对王谨培，反驳得很快，声音也很坚决。
但是，她内心，在动摇。
“你没有？”王谨培怀疑的看着她，“你眼前摆着的难得一遇的好机会，有几个在校大学生能遇到？为什么不抓住？”
“我没有不……”
“那你就是答应去法院或律所实习了？”就算她因此也不能来上课了，他倒也宁愿她是去法院或律所实习，而不是跟着那个家伙。
“我……”林小爱迟疑了。她当然不想放弃理想，可是，她的心，也恋恋不舍的不愿放弃靠近唐允昌的机会，“让我想想，好么？”
最后，她只能这么说，因为现在的她，真的做不了决定。
“好，我希望，最后的答案不会让你的理想失望。”也不要让他失望。
**********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选。
从王家出来，林小爱的脚步一步一顿一拖拉，以龟速前行。
因为知道王家和唐允昌是在一个小区，所以其实每次来上课，她的潜意识都在默默的希望能遇上唐允昌。所以每一次前行的步伐都那么小、那么慢。
可惜，从那次以后，就没有再遇见过。
林小爱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眼熟的车驶进小区。
心，顿时提高到嗓子眼。
好想见他，虽然又矛盾的好想躲开她。
挣扎之间，车在一栋公寓前停了下来，林小爱伸长脖子，好想仔细看看那个人。
车门打开，伸出的是一双修长的美腿，然后是漂亮的花裙子，再来是黑色的长发与一张漂亮的脸庞。漂亮的脸转向车窗的方向，和车主人说了几句话，便回身往后退了一步，车又往前驶去，应该是去地下停车库。
女子背对着公寓楼，双手拎着皮包优雅的站着，等唐允昌回来。她的脸庞上有些傲气但其实是清新型的美女。真是熟悉的特征，林小爱想。
脑海里响起的是她应该永远都忘不了的，莎莉说的那段话，描述的那个人，与那件事。
胸腔，顿时被一种强烈的情绪占得满满的。
她终于懂了，林小爱想，什么叫没有爱，就没有恨。因为，长这么大，从没有恨过人的林小爱，此时心里满是恨的感觉。
恨是什么？
是嫉妒、是悲伤、是失望、是痛苦、是愤怒，是一种揪着你不放，集合了几乎所有负面感受的情绪，燃烧着你的内心。
老师，你永远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讨厌你，正如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林小爱讨厌的，林小爱喜欢的，林小爱恨的，林小爱爱的，那个男人，回来了。戴着他的黑框眼镜，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从容不迫的走向那个瞬间就绽开甜美笑容，没有半点傲气的女子。
林小爱伸手抹去了让她视线模糊的泪水，看着他们并肩走进公寓大楼。真好呢，是要一起共度周六的美好夜晚吧，还一起动手做饭呢，又甜蜜又温馨。
“想好了？”王谨培接起电话，劈头就问。
“是呀，想好了。”林小爱微笑着说，“麻烦你和王法官说一下，那就麻烦他了，我想去律所实习。拜托了！”
“好。”
“谢谢你，谨培。”
“……不客气。”王谨培转着手上的篮球，“那，课，还上么？”
“嗯，上吧。”总不能白受人家恩惠。
“好，那就这样。”
“嗯，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