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肖瑶淡笑着起身,道:“薛公子,一路顺风,明日我就不送了。”
库依木起身,再次抱拳道:“谢神医救命之恩。”
肖瑶转身,“请留步。”
库依木命薛功,“薛功,送姑娘。”
薛功道:“姑娘,请。”
二人出了房门,肖瑶道:“薛公子身体尚未痊愈,如此走了,我心甚为不安。还望你们能多注意些,他若有腹痛,定要马上歇息,万不可贪着赶路忘了身体。”
“是,谢神医如此费心。”
送走了肖瑶,薛功回到屋里,说了肖瑶的话。
库依木脸色淡淡的,“我都听到了。”
在屋里听到她如此安排,心里真的好暖。
轩辕离那厮竟有如此福气,如花美眷、医术高超、体贴备至。对一病人尚且如此,对轩辕离更温柔些吧?
刚才那一刻,突然想就此把她劫了,带回西诏国去。
肖瑶匆匆回了前院,写了一封信,找到月照,道:“速送去西北。”
月照见肖瑶一脸严肃,忙匆忙传信去了。
肖瑶又吩咐月华,“去明城松鹤堂买十人份儿的麻沸散来。”
“是!”月华心有疑虑,却未问,骑马走了。
月照回来,报:“已飞鹰传书,明日辰时就可回信。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肖瑶捏捏额头,“密切注意后面薛家,我有个判断,只有七分把握。先不说了,何苦吓你。”
后院。
兄妹二人正闹别扭。
塔娜一听要走,登时就恼了,“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上学!”
“你敢!”库依木黑了脸,“坏了我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要不是担心你身子弱,受不了,我们今晚本可连夜赶路。”
“哼!你们回去打打杀杀你们的,我留在这里接着上我的学,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一下子认识了百十个好伙伴,学的东西也有趣,塔娜的兴趣被充分调动起来了。这时候突然离开,说什么也舍不得。
“再说,回去之后就被关在皇宫里,天天无聊死了!”塔娜怒道:“我被关了十几年,早就够了。”
“好啊,你这丫头,出来一趟你就野了心!以后再也不许出宫半步!”
“哼!我偏不回去!除非你把我打晕了!”
“薛成,你现在就把她给我捆上。明天扔马上!”
塔娜登时红了眼圈,“噗通”往椅子上一座,也不大声,“呜呜呜”地抽搭开了。
库依木额头青筋直跳,头疼得很。
薛成看着库依木铁青的脸色,再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塔娜,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让公主在此上学,留下一人照顾……”
薛功也附和着:“此处倒还更安稳些,反正也没人知道塔娜的身份!”
塔娜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库依木。
库依木一狠心,“不可!”
“哇……”塔娜哭着跑了。
第二日一大早,月照果然送来轩辕离的书信。
肖瑶看了,心中一宽。
去信问了几个问题,轩辕离都一一回答了。
果然轩辕离命令连发弩只射马,伤人甚少,活捉了西诏国将士上千、战马数百。
此前库依木腹部受伤,正是被剑所刺,自己拔剑时,手腕旋转把库依木肚腹挖了个窟窿。
库依木母亲正是薛氏,且是南丰国人氏。
库依木有个异母妹妹叫塔娜,库依木对她最是疼爱。
其实,薛城此前本不叫薛城。
当年,西诏国大军破城,城主为护卫城中百姓,战至最后一刻,和老妻殉城而死。唯一爱女为保全城中百姓,被迫嫁给了西诏国主。
此后,该城被南丰国改为薛城。
而库依木的母亲薛文秀,正是那薛城城主之女。
二十前年,西诏国主率领大军攻破了薛城,城主夫妻战败自杀殉城。
不幸的是,唯一的女儿薛文秀被城中细作认出,西诏国主以屠城向威胁,逼迫薛文秀做了侧妃,一年后生下库依木。
后薛城又被南丰国大军夺回,那西诏国主也对薛文秀渐渐失了兴趣,连带库依木也成了最不受宠的儿子。
薛文秀本就是南丰国战败后掳来的奴隶,皇室中人最惯扒高踩低,几年磋磨,薛文秀终于香消玉殒。
库依木成了弃儿,性格逐渐暴戾、阴狠。
十年隐忍和谋划,终于在十五岁那年,库依木弑父夺了大位,成了新一代西诏国君。
登位后,第一个目标便是攻下薛城,将外公、外婆、母亲合葬在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
却不幸遇到了轩辕离。
薛城在二人手中来回争夺,到底轩辕离更胜一筹,库依木骑兵再强,两年来,终究没有再踏进过薛城城墙半步!
肖瑶看着眼前的信,有些心塞。
皇权更迭,人命如草。大位、疆土、权势,果然是男儿的毕生追求!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今天,自己一个弱女子便要参与此事了吗?
肖瑶想着已经派出去的人,望着已经熬制好的药,手颤抖得厉害。
突然,“砰”的一声,塔娜冲了进来!
“阿瑶姐姐,我不回家!你把我藏起来吧!”
塔娜四处乱撞,看哪儿能躲藏。
肖瑶苦笑,“若找,肯定能找到的。不如,我和你一起去跟你大哥求个情?”
塔娜一脸不赞同,小手乱摆,两只眼睛睁得铜铃般大,嚷嚷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一露面,就会被大哥抓起来捆好扔到马上!这是昨天大哥说的!”
轩辕煜嘀咕:“你大哥比我二哥还厉害?!”
肖靖则鄙夷地说:“你确定他是你大哥,不是你的仇人?”
赵兴振表示严重同意,重重地点头,“嗯嗯。”
众人都笑。
赵秀丽拉着塔娜的小手,拍拍,安慰道:“你大哥那是疼你!”
肖瑶见塔娜如此,只得道:“也好,你且藏好。我去后院看看。”
这丫头,不要坏了自己的计划才好。
肖瑶等人来到后院,果然见薛昊等人已经整装待发,屋子里多了四五个男人。
“姑娘。”库依木坐在椅上,见肖瑶到了,指着屋里的几个男人,说:“来接我们的。”
“嗯。”肖瑶微微垂了眸,示意身后丁元春送上药汤。
“薛娜此刻正在我院中,她意欲留下。不知薛公子可信得过肖瑶?若信得过,肖瑶可代为照顾。”肖瑶淡笑道:“我很喜欢她。我父母也是爱孩子的人。”
库依木咬唇。
这丫头,留下其实也没什么。等过年了,可以来接她回家。只是吉祥阿妈那里要如何交代?
见库依木意有松动,肖瑶示意身后丁元春,“请薛娜来。”
丁元春放下药汤,忙去了前院。
薛昊看着桌上的药汤,浓密的眉毛一挑,俊脸微微带了笑意,大手一指,问道:“此去路途遥远,不知道神医可愿将药方告知?若不便说,昊亦不怪,本不该问。”
肖瑶摇摇头,“无妨,拿纸笔来。”
薛娜被带过来的时候,肖瑶也写好了药方。
库依木狠狠地瞪着塔娜,小丫头缩缩脖子,低头不吭,小手食指对着扣来扣去,一脸沮丧。
库依木咬牙。
这是让她回家,搞得倒好似要她上刑场似的!宫里虽然无聊,到底还有吉祥阿妈呢!
见众人都不吭声,塔娜偷偷地抬眼,正对上库依木责备的眼神,忙低头,嘀嘀咕咕,“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众人:“……”
库依木不想再耽搁,气呼呼地问道:“你留在这里可能让大哥放心?”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库依木,这是要让塔娜留下的意思吗?
库依木黑着脸,冷冷地看着塔娜。
塔娜却马上笑开了,上前一把抱住库依木的胳膊,一叠声地答道:“能能能……大哥放心,我保证老老实实地,听阿瑶姐姐的话、听肖叔肖婶的话、听各位夫子的话!不惹事、不淘气、不打人、不发脾气……”
库依木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塔娜,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
塔娜立即叫起来:“不信是吧?好,你把鞭子、短剑都收走!马,你们也骑走,对了!”
塔娜一拍头,开始往外掏,“钱!给给给,银票、碎银子、铜板,统统拿走!”
众人黑线。
塔娜两手一拍,小脸扬起,看着依然黑着脸的库依木,“我什么也没有啦!大哥,这下不用担心我打人、也不用担心我乱跑了吧?”
“哈哈哈!”肖瑶第一个笑起来。
“呵呵呵……”塔娜几乎忘了肖瑶也在,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刚才的样子不像个公主,倒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库依木气呼呼地,“给阿妈写封信,我带回去。以后每隔十天写封信。薛成、薛功二人留下。”
兄弟二人应道:“是!”
塔娜倒慌了,“你们走吧。我的人留下就好!”
自从大哥出生,就没离开过这二人的视线!是大哥的生死兄弟加侍卫,怎么能留下来保护自己呢?
“你的人?都是饭桶!”库依木大怒,道:“不让他俩留下,你就给我回去!”
“好好好!”塔娜赶紧坐下来写信,边写边跟库依木商量,“留下薛功一个即可!他不是当过夫子吗?”
库依木磨牙,想到前方战事,只得点头,“也好。薛功你留下,事事以她安危为重。”
“是!”
很快写好了信,塔娜用心折叠了,交给库依木,道:“冬天下雪前我回去看阿妈。让她不要担心,我会给她写信的。大哥,路上小心啊!”
意思竟是催着快走了。
库依木哭笑不得。
肖瑶示意库依木,“这是熬好的药汤,趁热喝了吧。”
库依木带头,众人喝下了肖瑶带来的药,出门上了马。
端坐在马上的库依木高大英俊,迎着初升的朝阳,满怀离别的不舍之情、也有奔赴战场的豪迈慷慨,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肖瑶亦是如此。
心情复杂,胸口憋闷。
这个男人是条汉子,铁骨柔情、有勇有谋、心狠手辣,也算是一代枭雄,不过命运不济。
遇到了自己和轩辕离,此生只怕是壮志难酬了。
此去便是陷阱,虽说是我给你设的阱,如何跳出来还要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