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好分类的无家可归的,都叫社会。社会是万花筒,无所不包。
其实还是可以细分为三类,一类是讲学校和教育的,一类是讲人际关系的,还有一类是时令性的,如“常德劫案”等。当然也有些难以划分的,只是常看到这个词,就觉得眼熟。或许就编辑的职业眼光来说,此类词条是最不好对付的,因为它有一点点刺,就这样突兀地长着,刺眼又不好收拾。写的时候没有考虑太多,编书的时候就有点麻烦,如果把这部分去掉,又觉得可惜。
如果要说感受最深的,那还是写教育这组词条的时候。如果加上读书和教书,我在学校里总共呆了24年。这其中的好与不好,我相信我是有体会和经验的。如果要说一些问题,那才是根子上的问题,但又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教育的不独立性,决定了教育成为行政这部机器当中的一个部分,它势必造成这样一种现象,机器坏了,零部件还是好的;或者相反,零部件坏了,但机器暂时还能运转。所以说它既是游离的又是紧密配合的,即所谓若即若离。
对教育最直观的感受有三点,一是中国没有教育家,二是灵魂工程师的帽子太沉重了,三是我们中小学教材太次了。
中国有很多歌唱家,歌唱家兼明星的更不用说了。我们闭上眼睛能报出一二十个,不闭上眼睛也能报出一二十个。但是教育家呢,当我们说蔡元培这些名字的时候,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看看五四前后的史料,包括三十年代的,可能属于文人的那种酸腐又要露出来了——那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时代啊!且打住,言多必失,从来就没有一个由教育家说了算的时代,但是,学校内的事教育家说了算还是有过的。当然我们也有很多著名的校长和教授,有所谓社会的良知和天平,但是他们对整个社会,大到发展趋势小到某人某事,能有什么说了算的话权话吗?说穿了没有权。但是奇怪的是,中国的变革或者就叫革命倒都是从学校里开始的。
可能跟孔夫子是师祖爷有关,教师被赋予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称号已有些年头了。我不知道这是领袖的原话呢还是从苏联引进的,没有考据。从大的说,这没有什么不对;但如果咬文嚼字那就危险了。不管人之初是性本善也好性本恶也好,要靠教师去塑造总是有点难的。难在哪里?难就难在用什么标准去塑造。如果按照道德伦理,或者叫先进的思想去武装,那没什么不对。但是学生的天性是模仿,模仿你教师吧,那你就得做筋做骨了,因为你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私心杂念一闪现的时候,这让学生知道了怎么办?如果仅仅是知识的灌输者那就好多了,你多读点书再化一化,就好了。就像一个工程师设计房子似的,它有科学的比例……我这样说,并不是说教师不要育人,而是要把自己的位置放正放好,放到牧师和传教士的位置,而自己又吃不起苦,那就困难了。提倡一种精神和道德理想,无意中却是抹杀了物质和世俗的幸福。
而关于中小学教材的问题,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是让老先生老太太去设计时装,这个时装还不是春秋节发布会上穿穿的,而是要让全体中小学生穿,就像校服似的。
你见过很漂亮的能眼睛一亮的校服吗?没有,倒是警服和军装还有漂亮的。当然那种真的巴黎时装发布会上的衣服也有许多是穿不出去的,但是这里面就有个合格和标准的问题了。重意义轻实用或者一个极端掩盖另一个极端,脱离现实也脱离经典。由此带出很多问题,学校教育与社会严重脱节。另一方面,教育的乏社会化,又把教育放到与工业农业和国防等相提并论的地位,也成了一种产业。由此带出两个问题,三十年来没有变过,一是读书做官,一是读书无用。各个不同时期只是这两个主题的变奏而已。教育和政治和社会恩恩爱爱的时候,是读书做官;教育跟政治与社会“性关系不和谐”时,就是读书无用。
当然,作为写作者,我知道大可不必动肝火,比较恰当的态度是站在桥上看风景,至于别人怎样看我以及我是否装饰了别人的梦,那是另一回事了。另外,关于人际关系和时令性的词也有不少可说之处,比如为什么选这些,为什么如此切入,等等,我想也是风景之一种,肯定不是独好,但愿也不是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