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姑娘小飘很像个男孩，小飘头发剪得很短，上身穿的一件衣裳是她哥哥给她的男式衬衣，下面一条不男不女的牛崽裤。这样看起来，小飘就很像个男孩了。一天小飘往一家发廊门口走过，一个坐在门口的按摩小姐就把小飘当成男孩了。按摩小姐盈盈地笑着跟小飘说：“先生，进来按摩吧。”
小飘不知道那小姐叫谁，她毫无反应。
小姐却不屈不挠，又说：“先生，进来按摩吧。”
小飘这会知道那小姐叫自己，小飘脸有些红，低下头走了。
这天下午小飘又往那家发廊门口走过，小飘到城里来找事做，但今天一上午她白走了，她没找到合适的事做。这样，小飘又走了回来。那小姐还坐在门口，见了小飘，又说：“先生，进来按摩吧。”
小飘这回没低头，小飘看了看那小姐。小飘看见那小姐跟自己差不多大，身上穿着一件又短又旧还褪了色的小褂子，下面穿着一条邋里邋塌皱皱巴巴的牛崽裤，脚上是一双灰不溜秋的烂凉鞋。这样子，让小飘觉得这小姐很寒酸，小飘甚至想到了丑小鸭这个词。这小姐也是刚从乡下来的吧，小飘跟自己说，从发廊门口走过去。
小飘也记住了这个姑娘。
小飘住的地方离发廊不远，她每天都要往发廊门口走过。这样，小飘每天都看得见那小姐。
小飘看见那小姐每天都在变。
第一天，小姐换了身上那件又短又旧还褪了色的小褂子。
第二天，小姐不再穿那条邋里邋塌皱皱巴巴的牛崽裤了。
每三天，小姐脚下那双灰不溜秋的凉鞋不见了。
第四天，小姐头发染了。
第五天，小姐耳朵上挂着亮晶晶的耳坠子。
小姐变了，变得一天比一天好看。但小飘却没变，小飘还是穿那件男式衬衣，那件不男不女的牛崽裤。小飘现在不再觉得小姐是丑小鸭了，而觉得自己是一只丑小鸭。小飘走到发廊门口，看见那个小姐，小飘会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小飘当然也想变。
但小飘没办法让自己变，小飘每天都在街上找事做，也找到过事做，比如有一天一家鞋店要招营业员。小飘去应聘了，但才做了两天，小飘就被人家解顾了，人家说小飘做生意不活，很呆板。小飘又去过一家餐馆做营业员，但也只做了三天，那餐馆就因乱泼污水被环卫部门查封了，小飘再次无事可做了。小飘还去一户人家做保姆，帮那人家带小孩。那人家条件很好，同意每个月给小飘300块，还包吃。但那小孩却天生的怕小飘，什么时候小飘抱着那小孩，那小孩都哇哇地哭，怎么也哄不住。这样，小飘就被人家辞了，小飘又没有事做了。没事做，小飘就赚不到钱，没钱，小飘就还是那个样子，身上整天穿一件男式衬衣，一条不男不女的牛崽裤。这样子和那小姐比，相差太远了。
小飘还要出来找事做，她要出来，就得往那发廊门口走过，她要往发廊门口走过，就看得到那小姐，她看见那小姐还在变。一天小飘看见她脖子上挂了根项链，白金的，银光闪闪，把小姐的脖子衬得非常好看。又一天，小飘看见小姐手里玩着一只手机，白白的翻盖手机，小巧精致，很好看。还有一次，小飘看见小姐骑着一只摩托。这次不是在发廊门口看见小姐，而是在街上，但小飘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骑在摩托上，小姐显得更好看了，很时尚的样子。
小飘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小姐看。
小飘后来又找了份事做，就是在街上卖熟玉米。小飘买了一只炉子，一口锅，再买了玉米来，然后在街边把玉米煮熟来，卖给人家，一块钱一个。小飘在乡下时，家里就栽玉米，小飘现在煮着玉米，闻着玉米的清香，小飘觉得很亲切。街上人平时吃不到玉米，看见小飘买，便来卖。有人卖，生意便好，小飘一天能赚好几十块钱。
小飘希望这事能一直做下去。
但小飘还没卖三天，她的玉米摊子就被城管和卫生部门的人用脚踢了。城管的人不允许小飘在街上卖玉米，他们一伙人跑过来，一脚就把小飘的炉子踢倒了，结果玉米泼得满地都是，锅也烂了。
小飘伤心地哭了。
小飘这天往回走时，又路过了那家发廊。那小姐还坐在门口，她早认出小飘不是男人而是个女孩子，她不会再说先生进来按摩吧。但她不说，小飘说，小飘看着小姐，问她说：“你们发廊还要人吗？”
一个声音从小姐身后越过来，那是老板娘的声音，她说：“要人，你来吗？”
小飘点点头，走了进去。
过后，小飘也坐在发廊门口了，有男人走过来，小飘便喊：“先生，进来按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