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卖老鼠笼子。
老张的老鼠笼子是自己做的，用铁丝做成的，大小跟两块叠在一起的砖差不多。老鼠笼里有机关，里面一根铁丝上钩着肉，老鼠进去了，才咬住肉，门就关了，怎么也出不来。
早些年生意好，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买老鼠笼。他们都找到老张家门口来，见了老张，总问：“老鼠笼几多钱一只？”
“两块一只。”老张坐在门口做老鼠笼，头也不抬。
老张住在十字街上，门口人来人往，张老一天做到晚，也不够卖。
后来情况变了。
也不知从哪天开始，来买老张老鼠笼的人少了。老张做好一只老鼠笼，放在门口的摊子上。有一天，老张忽然发现，摊子上的老鼠笼越堆越高了。看着那么多老鼠笼，老张手脚慢起来。门口照样人来人往，但却少有人来买他的老鼠笼。
再后来，买的人更少了，有时候一天到晚一只也卖不出去。
老张不再做老鼠笼了，只坐在门口，看着堆在摊子上的老鼠笼发呆。
没人买老鼠笼，老张的生计都成了问题了。没法，老张只好每天提三、五只老鼠笼在手里，走街蹿巷去推销。老张总是边走边喊：“老鼠笼，老鼠笼——”
但还是没有人买，老张一天走到晚，走得满脸倦色精疲力尽，但还是卖不出几只老鼠笼。
一天老张又在街上走着，一个人神经兮兮地走过来。这人一口外地人的口音，他跟老张说：“你这耗子笼不好卖吧？”
老张点头。
那人说：“你知道怎么不好卖吗？”
老张摇头。
那人说：“告诉你吧，现在的人不在乎那些小耗子了，只恨那些大耗子。”
老张听不明白。
那人白了老张一眼，又说：“这都不明白，大耗子就是那些贪官污吏呀，他们吃喝玩乐，耗子一样把好多单位蛀空了，弄得大家发不出工资，工资都发不出，谁愿花两块钱来买你的耗子笼。”
老张点点头，明白了。
过后，老张不再出来卖老鼠笼了，他天天坐在家门口，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发呆。
这以后不久，一个开发商在十字街搞开发盖商品房，把十字街的旧房子全拆了。老张住在十字街，他的房子也被拆了。但开发商不敢白拆，他拆了老张多少房，还多少房。老张在开发商把房子盖起来后，住进了三楼一套新房。
这儿地段好，有一个在下面当县长的，也在这里买了一套。而且就买在老张楼上。
这以后，老张总看见些一大腹便便红光满面的人提着东西来找那位县长。这些人常常出现错觉，上了三楼，就以为是县长家了，总在这儿敲门，如果门是开的，便直接进去。但这是老张家，老张看见那些人进来，总是很生气。老张平时不大生气，除了看见老鼠，才来气。这样老张在生气时眼里就出现幻觉了，觉得这些人也是一只只老鼠。
看见这些老鼠，老张手痒起来，又做了一只老鼠笼子。
一天，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来找县长。这人见老张门开着，以为是四楼县长家，一脚走了进去。但进去后，门关了。这人再看，四面墙上画着粗大的铁丝，网一样。这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只笼子里。这人害怕了，慌忙往门口退，要出去。但门口真是一扇铁丝门，这人怎么也出不去。这人更害怕了，大声喊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呀？”
老张的声音：“这是老鼠笼子里。”
这人说：“我怎么会到这地方呀？”
老张的声音：“因为你是一只老鼠呀。”
这人说：“放我出去。”
老张就放这人出去，但在开门时，他会说：“你要当心呀，是老鼠，总会被笼子罩住的。”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那些提着东西的人，总会走进老张的屋里。进去了，他们真有被笼子罩着的感觉，然后他们会大喊：“这是什么地方呀？”
老张答：“这是老鼠笼子里。”
又叫：“我怎么会到这里呀？”
答：“因为你是老鼠呀。”
说过，老张会开了门，放人家出去，但老张还是会说：“你当心，是老鼠，总会被笼子罩住的。”
一天，县长喝了酒，醉惺惺地走了回来。但上了三楼，他就以为是自己的家了，走了进去。进去了，县长便看见四面全是铁丝网，他好像罩在一只巨大的笼子里，他有些害怕，大声喊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呀？”
没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