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这支小队伍里只有两个人在抱怨:由于没有一辆更快的马车,凯拉邦大人担心会耽误时间;布吕诺则是因为到特拉布松还要走35公里——骑在骡背上的35公里!
到了那里,正如尼西布一再对他讲的那样,就一定能找到更适合在安纳托利亚的大平原上行驶的交通工具了。
就这样,在9月15日这一天将近上午11点钟的时候,这支队伍离开了阿蒂纳小村庄。风暴曾经是如此猛烈,所以不能持久。现在空气是一派宁静,被狂风吹散的云彩升到高空停了下来,几乎一动不动。阳光不时地照射下来,使景色富有生气。只有大海在沉闷地波动,拍击着悬崖底部的岩石。
凯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们走的是通向西拉齐斯坦的道路,他们尽快赶路,以便在傍晚之前越过特拉布松的帕夏管辖区的边界。这些道路一点也不偏僻,路过的一些沙漠商队里的骆驼都有一百来匹之多。它们脖子上挂的各种铃铛的声音使人震耳欲聋,它们身上装饰的绒球和扎着贝壳的饰带,又以鲜明而多变的色彩令人目不暇接,这些沙漠商队是来自波斯或者回到波斯去的。
海滨地带也不比路上荒凉。这里聚集着大群的渔民和猎人。天黑的时候渔民们摇着后面用燃烧的树脂照亮的小船,成群结队地在海上捕捞一种名叫“卡姆西”的·鱼,这种鱼在整个安纳托利亚海岸,直到亚美尼亚中部各省的消费量都大得惊人。至于猎人,他们对渔民们的卡姆西毫不羡慕,因为他们更喜欢丰富的猎物。在小亚细亚的这部分海岸上,群集着无数的海鸟,名叫“库卡利纳”,种类属于——使他们能够提供成千上万的供不应求的鸟皮,昂贵的价格补偿了他们的花费的时间和辛劳,以及在猎捕时所费的炸药。
将近下午3点钟,这支小队伍在马帕弗拉村小憩。村庄在马帕弗拉河的河口,清澈的河水与附近河流的一股寒有石油的水流混在一起。这时吃晚饭为时尚早,不过因为要很晚才能到达宿营的地方,所以先吃点东西看来还是明智的。这至少是布吕诺的看法,而且他的意见不无道理地占了上风。
凯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们在旅馆里坐好,餐桌上不用说有许多卡姆西,这也是小亚细亚的这些帕夏管辖区里的人最爱吃的菜肴。根据顾客的爱好端上来成的或新鲜的·鱼,同时还有一些备受欢迎的大菜。这些客人吃得很快活,心情极好!这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的最好的调味品吗?
“那么,范·密泰恩,”凯拉邦说道,“作为您的朋友和贸易伙伴,我迫使您跟着我作了这样一次旅行,您还在为我的固执——合情合理的固执——而遗憾吗?”
“不,凯拉邦,不!”范·密泰恩答道,“只要您乐意,我会重新开始这样的旅行!”
“以后再说吧,以后再说吧,范·密泰恩!那你呢,小阿马西娅,你对这个抢走了你的阿赫梅的坏叔叔是怎么看的呀?”
“您水远是我知道的那样,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姑娘答道。
“也是最随和的人!”纳吉布补充说。“我甚至认为凯拉邦大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固执了!”
“好!这个疯丫头在嘲笑我了!”凯拉邦哈哈大笑说道。
“不是嘲笑,大人,不是的!”
“是的,小丫头!呵!你说得对!我不和你争论!我不再固执了!范·密泰恩朋友本人也无法向我挑衅了!”
“哦!这要等着瞧!”荷兰人答道,不大信服地摇着头。
“我已经考虑过了,范·密泰恩!”
“要是人家和您谈起某些话题呢?”
“您错了!我发誓……”
“不要发誓!”
“要!我要发誓!”凯拉邦答道,开始有点激动了。“为什么我不要发誓?”
“因为信守一个誓言往往是很难的事情!”
“无论如何也不如守住自己的舌头那么难,范·密泰恩,因为在这时候您肯定乐于反对我……”
“我,凯拉邦朋友?”
“您!我一再跟您说我决心对任何事情都永远不固执了,同时我也请您不要固执地和我唱反调!”
“好了,您错了,范·密泰恩先生,”阿赫梅说道,“这次是大错特错了!”
“绝对错了!”阿马西娅微笑着说。
“完全错了!”纳吉布接着说。
看到大多数人都反对他,荷兰人认为还是不说话的好。
实际上,尽管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尽管他受到了许多教训,尤其是这次极不慎重地开始,有可能结局不妙的旅行,凯拉邦大人真像他所想的那样改正了吗?等着瞧吧。不过说实话,大家肯定都是同意他的意见的!说这个固执的头脑现在改好了,还是有点值得怀疑的!
“上路!”凯拉邦在吃完饭之后说道。“这顿晚饭不坏。不过我知道还有一顿更好的晚饭!”
“在哪儿?”范·密泰恩问道。
“是我们要在斯居塔里吃的晚饭!”
他们在将近4点钟的时候出发,晚上8点平安抵达小村庄利兹,这里沿岸的沙滩上布满了暗礁。
这儿只能在一个条件很差的商队旅店里过夜,差得使两位少女宁愿呆在马车的篷布下面。要紧的是让马匹和骡子能够消除疲劳,幸亏槽里有的是稻草和大麦。凯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们只垫了一层草,不过是干燥和新鲜的,他们也就随遇而安了。明天夜里,他们不是就在特拉布松这座重要的城市里,享受它的最好的旅馆里的一切舒适的设备了吗?
至于阿赫梅,床铺好坏对他都无所谓,一些摆脱不了的念头使他无法入睡。他总是担心姑娘的安全,认为“吉达尔号”的遇难并未消除所有的危险。因此他带着武器在旅店周围守夜。
阿赫梅做得对:他有理由担心。
这一天亚乌德果然一直在盯着这支小队伍、由于阿赫梅和两位少女都认识他,所以他沿着队伍的踪迹走,小心地不让人看见。然后他窥视着、设想着一些重新抓住逃脱了的猎物的汁划。不管怎样,他给斯卡尔邦特写了信,按照在君士坦丁堡见面时的约定,萨法尔大人的这位总管早该到特拉布松了。所以亚乌德约他第二天在离城市一公里的里萨尔商队客店里见面,但是对帆船遇难及其灾难性的后果只字未提。
因此阿赫梅守夜是做得太对了。他的预感没有欺骗他。亚乌德在夜里甚至走到离旅店很近的地方,弄清了少女们是睡在马车上,幸运的是他及时发现了阿赫梅在警惕地守夜,因此得以溜走而没有被发觉。
但是这一次马耳他船长没有跟在队伍后面,而是向西走上了通往特拉布松的道路。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赶在凯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们的前面。在他们进城之前,他要和斯卡尔邦特商量一下。因此他让从阿蒂纳动身以来骑的那匹马拐了一个弯,朝着里萨尔客店疾驰而去。
安拉是崇高的,不错!不过说实话,他还可以把事情办得更加高尚一点,当这批混蛋船员在“吉达尔号”的海难中丧身的时候,不该让亚乌德船长幸存下来!
第二天是9月16日。天刚亮,大家就心情愉快地起床了。只有布吕诺例外他在考虑到斯居塔里之前他还要掉多少斤肉。
“小阿马西娅。”凯拉邦大人搓着手说道,“过来让我拥抱你!”
“我很高兴,叔叔,”姑娘说道,“您已经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了吧?”
“我允许你,亲爱的女儿!你甚至可以把我叫做你的父亲了。阿赫梅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吗?”
“完全是,凯拉邦叔叔,”阿赫梅说道,“所以我刚才给您下了命令,这是一个儿子对他的父亲的权利!”
“什么命令?”
“马上出发。马都套好了,今晚我们必须到达特拉布松。”
“我们会到的,”凯拉邦喊道,“明天太阳一出我们再从那儿出发!那么,范·密泰恩朋友,您已经写上有一天要见到特拉布松了!”
“不错,特拉布松!多么优美的城名!”荷兰人答道。“特拉布松和它的丘陵,如果我这本编得极好的旅行指南没错的话,那是‘万人军’在德拉贡蒂乌斯率领下进行竞技和躁练的地方!说实话,凯拉邦朋友,我是不会不乐意看到特拉布松的!”
“那么从这次旅行里,范·密泰恩朋友,您要承认留下了了不起的回忆。”
“它们还可以更全面一些!”
“总之您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还没完呢!”布吕诺在他的主人的耳边说道,犹如一个不祥的预兆在向人提醒天有不测风云!
队伍在早晨7点钟离开旅店。天气越来越好,晴朗的天空下面一些晨雾正在阳光下消散。
中午他们停在古代奥菲斯河畔的名叫奥夫的小村庄里,希腊的大家族都起源于此。他们动用马车上所带的已经所剩无几的食品,在一个简陋的旅馆里吃了午饭。
再说旅馆老板也没什么心思来管他的顾客,他担心的可不是这一点。不是!这个老实人的妻子病得很重,而当地根本没有医生。要是从特拉布松请一个医生来的话,对于一个可怜的旅馆老板来说又太昂贵了。
因此在范·密泰恩朋友的协助下,凯拉邦大人认为应该代理“哈基姆”或医生的职责,并且开了一张药方,是几种普通的药,在特拉布松很容易买到。
“愿安拉保佑您,大人!”旅馆老板娘的丈夫看着他说,“不过买这些药要花多少钱呢?”
“20来个皮阿斯特,”凯拉邦答道。
“20来个皮阿斯特!”旅馆老板叫了起来。“哎!用这个价钱我可以另外买一个老婆了!”
他说着就走了,并且对顾客们好心的建议表示感谢,不过根本不打算采纳。
“这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丈夫!”凯拉邦说。“您本来应该在这个地方结婚的,范·密泰恩朋友!”
“也许如此!”荷兰人答道。
“傍晚5点钟,旅行者们在苏尔姆内村休息和吃晚饭。他们在6点钟又出发了打算在黄昏后赶到特拉布松。不过耽误了一些时间:在离城市两公里的地方,将近晚上9点钟的时候,马车的一个轮于破裂了。因此只得在路边的一个客店里过夜——常来小亚细亚这个地区的旅客们都很熟悉的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