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子,两个刚出世的小婴孩有着自己的宫殿。皇后给这宫殿取名“源清阁”,取之“源洁则流清,行端则影直”。是以告诫住在这里的孩子行端坐直。
这宫殿是在有他们之前皇后亲手布置好的,除了奶娘,就连丫鬟也是早已经配备好的,就只等再生个小家伙来入住。于是,两个孩子便应运而生了。而且,在他们出生的第一天便被他们的无良父皇丢了进去。
本着“离卿卿远者便为良人”的原则,冽帝给小家伙的宫殿送去好些珠宝首饰。不过想到他们现在好似并不需要这些,便又给两个小家伙的宫殿分了两个大丫鬟,一个唤作司书,另一个便唤作司画。
两个奶娘一同进到卧房里,将两个小皇子并排着轻放到床上,然后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小声地说着话做针线活。
两个丫鬟打理好事务后说笑着打外面回来,在院子的花丛里剪了两支报春花插进案几上花瓶,然后轻手轻脚走至床前,好奇地偷偷观察着两个熟睡的孩子。不多时,像是被两个孩子香甜的睡容催眠一样,她们也有些昏昏欲睡,竟是和衣卧到床边的榻上小睡起来。
然而,这时,本应熟睡的三皇子睁开了眼,带着极为丰富的表情滴溜溜地看了周围一圈,先是讶异,接着是怔忡,最后是汹涌而来的悲伤。他盯着房顶,很不悦地撇下唇角。可能只是想稍微感伤一下,大颗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不一会儿居然发展成嚎啕大哭。这身体才是个刚出世的孩子嘛,情绪总是不容易被控制。
两个奶娘放下手中的针线快速走过来,被惊醒的大丫鬟有些手忙脚乱地将他抱起,放到榻上去哄着,防止他把体弱得像猫儿一样的小皇子也吵醒。
唤作相姨的奶娘查看了下他的尿布,并没有湿。毫无反抗能力的他觉得自己被侵犯了,更加努力地哭了起来。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的司书以为他是冷着了,用毛毯迅速地将他缠成一只粽子,只露了两颗眼睛在外面。司画好笑地看着她,将有些紧的毛毯松了松:“三皇子兴许是饿了吧。”
奶娘相姨没有说话,只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接着一片白花花便送到小皇子的面前来,堵住了他的嘴。
用力地一甩头,小家伙哭得愈发惨烈了。
心里简直都要被泪水积满了,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不要喝奶这个对于小孩子来说算不得正常的要求。
其实,就在一天前,他还是个自以为事业有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额,金牌杀手夭灼。
夭灼没有姓氏,也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或许这些东西在他十岁之前是有的,但在海岸上被那个他称作师父的人捡回来之后,所有一切都被封存在了他所不能触及的远方。因为那人说,一个杀手不需要姓氏与记忆。
他用十年时间去学习他所遗忘的一切和在这里生存所要的一切,去成为师父想要他成为的那种人,去斩杀那些阻碍在他面前的人。他做得很成功,完全不愧于他金牌杀手的称号。然而即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他的心脏总是莫名其妙地空着一块。那是一种自身得不到完整的空虚感,他很清楚不是因为姓氏与记忆的缺失却也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只能去做更多任务,杀更多人,让自己完全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奇怪的东西。
他本来是不必死的,毕竟没有人想同一个可以瞬间要人命的家伙作对。然而他这些天把任务都给做完了,完全地闲了下来。闲到整颗心都空得可以听见回声。想要终结这样的状态,他决定出去散散心,居然应了死对头的邀去参加人古武世家的比武大会。这也就罢了,他看那群小家伙们在擂台上打得不亦乐乎,自己竟一时技痒,主动挑衅起死对头来。事实证明,在别人的地盘上挑衅人家老大是极为不明智的。想他一代金牌杀手,竟是死在了群殴里,悲乎!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被上天眷顾还能在医院里接受抢救来的。等他搞清现在的处境,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表达的一切都已成了既定事实。而面对这样的悲剧,他作为一个坚决的无神论拥护者是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然而穿越这个事实已经在面前摆着,连逃避也不能做到。而且就他的发现,自己绝对是悲催地穿成了一名皇子啊,想在这样的鬼地方生存下去,怕是心生八窍也不够啊,哪有时间去感叹这妖邪的见鬼的穿越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想到历史上后宫里那些女人的相互算计,兄弟间的陷害,任他再怎么淡定也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他着实该庆幸,虽是生在帝王家,他的父皇却只有一位妻子,而且两人是非同一般的相爱。所以他想的那些复杂而危险的事情都不会出现。
好想回去……却也回不去,也不能回去。毕竟那群古武世家的疯子们,那暴戾的性子他还是清楚的很的。
若是真的不小心又回去了,估计也是立马去见阎王的意思。时空那端的现在这个时间,他的身体啊——现在大概可以称作尸体——肯定早被那群疯子肢解到不成样子了。他记得那人最喜欢的就是祸害尸体来的,十有八九是没有给他留全尸了。
只是可怜师父已经老了,自己却不能在他身前再尽一份心,不过自己留下的那些钱应该也可以让他安度晚年了。
已经停止哭闹的他被放回床上,继续无力地躺着。无奈地叹息一声,他想要转移注意力地扭头看看自己旁边那个完全不知危险为何物、正睡得黑沉的家伙,不料却只能转动眼珠子看到包裹着那个小家伙的红色锦被。
夭灼立刻便放弃了现在就看那个小家伙一眼的想法。算了,反正迟早都会看到的,也不差这一会的。双生子嘛,在这种环境里肯定是要相依为命的。
话说,他一不小心占了人家的身体,总要负起保护弟弟的责任来。而且若是让小家伙在自己眼前被杀那也太对不起他前世的职业了……虽然他也没有做过保镖,但第一杀手这个名号也不该是白得的。更何况,他心中有愧。他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人是亏欠着小家伙的。如果早出生的是小家伙的话,可能就不会有“身体永远不会好”这样的结局。总之,就算只是尽一个兄长的义务,这个小家伙的命他也如何不会让人取走了。
唔。有什么功法可以给这个体虚的小家伙练呢?纵然不会让他在自己面前死掉,但若是一世都与药为伍恐怕却是生不如死了。夭灼细细想着,终敌不过越来越混沌的意识,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