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京报》上,女师大学生为“驱逐校长杨荫榆”而向当时的北洋政府请愿的消息刊登了出来。但“驱杨运动”的初步结果,却是,许广平等6人被校方开除,在开除令里许广平被斥为“害群之马”,从此就得了一个害马的绰号。
在学校的布告里面,校方公布了这几个人表现怎么不好,并把表现不好的内容寄给六个家长。这样就很容易引起家长误解,认为自己的女儿怎么在学校里面不守规矩,不守纪律,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于是鲁迅就和几个老师联合起来写了一个声明。
1925年5月27日,鲁迅、林语堂、周作人等7名教授在《京报》上发表了一篇宣言,公开支持女师大的学生运动。在这个月中,鲁迅与许广平共有6次通信。
在他们通信当中,两人的称呼、署名都很有意思。开始的时候,许广平称鲁迅老师后来称迅师,署名开始是小学生,开始是学生。后来鲁迅叫许广平广平兄,后来发展成害马。最后许广平的称呼、署名成了my dear teacher,你的害马。由此可见他们两人关系已经很密切了。
俞芳女士,与鲁迅是同乡,在上世纪20年代,她每个星期天都要到北京西三条胡同的鲁迅家中玩耍,在鲁迅家中她们经常可以见到许广平。
俞芳回忆道:“许广平先生她是这样的,人是高高的,她比我姐姐她们都高。人很大方的,眼睛挺有神,眼睛比较大。好像她们说,眉目之间好像很粗,很有点聪明的样子。”
1925年6月,杨荫榆被女师大的学生们驱逐出了校园,这一期间学生坚持上课,老师坚持教课,学校内相对平静。端午节这一天,鲁迅请许广平还有俞氏三姐妹等六个女学生来西三条胡同的家中吃饭,共度端午。
俞芳还记得那天吃饭的情景:“开始吃饭以后,许广平跟王顺亲他们就敬鲁迅先生酒。敬酒以后,后来说葡萄酒太轻了,就变成黄酒了。说黄酒又太轻了,就说有没有胆量吃白酒。鲁迅先生说,吃白酒就吃白酒。”
在席间,鲁迅有一点醉,他就揿了俞芬的头,敲了一记许广平的头。
端午节的聚会没过多久,警方开始介入女师大的学生运动。以维修为名义,杨荫榆带着警察冲进校园强行关闭了学生宿舍。学生宿舍被关闭,家在广东的许广平此时没了栖身之所,这时候,鲁迅让许广平暂时住到了自己的家中。
鲁迅在西三条胡同的家是一个小四合院,北屋共有3间房,母亲鲁瑞住在东侧房,夫人朱安住西侧房,鲁迅则住在北边单独向后延伸的一间小屋子里,鲁迅称它为老虎尾巴。
在鲁迅家中,许广平有了一项新的活动,就是为鲁迅抄书稿,许广平抄写的速度很快,有一天,她连续抄了一万多字。
《许广平与鲁迅》的作者倪墨炎介绍道:“鲁迅进来的时候,说你抄得太辛苦了,就摸摸许广平的手,这使她感觉到鲁迅对她的关心已经不像老师对学生。”
朱安是鲁迅的原配妻子,这门亲事是鲁迅留学期间母亲鲁瑞为他安排的。出于对母亲的孝顺,鲁迅接受了朱安。鲁迅很尊敬朱安,虽然两个人没有什么感情,但没有什么争吵。而且实际上,他们一直过着一种无性的生活,鲁迅其实一直过着独身的生活。
鲁迅认为爱情是婚姻的基础,没有爱情的婚姻不可能有幸福,但他却准备牺牲自己,让年轻人去享有这个幸福。鲁迅曾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中写到:“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1925年夏天,在鲁迅的家里,许广平第一次向鲁迅表达了自己的爱。但是鲁迅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得到婚姻的幸福,不配被人所爱。
《出了象牙之塔》,是鲁迅在女师大授课时编的教材,其中有一篇是英国诗人勃郎宁写的一个爱情故事,故事中一个年长的老师同一个年轻的女学生相爱了,但是年长的老师认为不能相爱,就说我们不相称,两个人到了晚年觉得神未必这样想,我们还是可以相爱的。鲁迅因为自己已有的不幸婚姻而不愿再谈爱情,而许广平却引用了勃郎宁的诗句:神未必这样想。这是一句令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话。
与鲁迅相爱,许广平不得不面对朱安,不得不面对妻妾的名分问题。
“我是我自己的。”这是女师大学生庐隐在反对封建婚姻时提出的口号,这句话流行于女师大学生中间,成为他们反对旧式婚姻的标志性语言。与许广平追求爱情的大胆、主动相比,鲁迅在心理上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中国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老师同学生是两个辈分,所以老师同学生恋爱那是不可想象的。如果鲁迅承认师生恋的话,那就是多了一个(妻子),在传统上来看他等于是纳妾,显得生活不太正派。
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社会的关注。而已有妻室的事实也让鲁迅决定放弃追求爱的权利。
北京鲁迅博物馆馆长孙郁介绍说:“他认为我们搞新文化的人是很正派的,很正经的。所以我们坚决也不纳妾,他是坚决不找第二房的。”
鲁迅认为,爱情是婚姻的基础,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可能有幸福的。但是在他自己来说,他准备牺牲自己。
与许广平的交往,让鲁迅的生活出现了变化,无爱的婚姻,受到了冲击,原本打算牺牲自己的念头也开始动摇了。后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受到许广平的影响,鲁迅慢慢地也向许广平表示我可以爱,我为什么必须牺牲自己呢?
“驱杨运动”最后的结果是北洋政府教育部长章士钊免去杨荫榆校长职务,但同时章士钊下令解散女师大。这一行为遭到鲁迅等教授和学生的反对,师生们在宗帽胡同开设临时校舍,继续上课。女师大的学生运动得到了北京其他高校学生的支持,1925年11月,北京爆发了有各届数万人参加的“罢免和惩办章士钊”的示威游行,12月11日北洋政府总理段祺瑞宣布免去章士钊职务。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宣布复校。
鲁迅与许广平的交往遭到了一些旁人的非议,在这样的情况下鲁迅与许广平的照片里没有一张两个人的合影,与广州中山大学图书管理员蒋经三的合影曾被后来者剪裁,并发布在媒体上作为两个人的合影。
周作人在1961年给朋友的一封信中曾对许广平评论道:“内人因同情于前夫人(朱安)之故,对于某女士常有不敬之词,出自旧家庭之故其如此看法亦属难怪。”
鲁迅作品精选
藤野先生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