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军干子弟
1800800000010

第10章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解释多了反倒适得其反,也于事无补。”老刑侦果断地一挥手,“告诉你,提拔你的任命书现在就在我手里,原来准备星期六下午党团活动时宣布。不过,小杨啊,谨慎还是必要的,但绝不能影响工作和破案,一定还要比以往任何时候做得更出色,知道不?”

“我当然知道了,您就瞧好吧。”杨元朝恢复了自信,口气笃定嘎崩脆。

老刑侦开心地乐了:“这就对了,大丈夫要能拿得起放得下,才显英雄本色嘛,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可以跟你明说,因为你的事,咱们处里有些人颇有微词,今早一上班,还有人来背后嘀咕你呢,反映你昨天到看守所去送你老弟。刚才,市局还来电话,说因你老弟的事,是否暂缓提拔?开玩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些东西,也不觉着落伍?思想太陈旧,观念太老套,跟不上形势嘛。对于这些不正确的说法和做法,我统统都给顶了回去。”

杨元朝没想到,老刑侦居然这么看得起自己,不禁热血沸腾,刚想表决心说点儿情绪激昂、信誓旦旦的话,却被一个电话止住了。

老刑侦抄起话筒,冲杨元朝挥挥手,示意他走人。同时,还刻意冲部下体贴地笑笑,意思很明白,让他把心放踏实了,万事自有人家上级领导做主,不会出啥意外。

杨元朝连忙冲上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底气已明显充足,脸上挂着笑容。

4

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来临了。

值此亲人团聚之际,这回远在北京的老大杨淮海没有再糊涂,求爷爷告奶奶地死活把媳妇和孩子拉来跟父母团聚,又请假几日,弥补春节时的过失,使得平素像是军营般严肃紧张的杨宅,多了一份欢声笑语和一般家庭温馨和谐的气氛。

特别让老两口高兴的是小孙子悦悦的到来,尚不满周岁的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浑身上下的嫩肉粉嘟嘟的,还净是褶子,那份咿呀学语外带满炕爬兼以时常翻跟斗的情景,逗得两位老人家怎么看都不够,笑得合不拢嘴儿。

鉴于哥嫂和小侄子到来,一向忙乎的杨元朝在母亲的反复催促下,也只得从案子缠身的忙碌中抽遐回来,与家人一起共度中秋。并且,还带来了他新近结识的女友苏亚丽。

苏亚丽和杨元朝同岁,算是超龄的大姑娘了,其父原是老东南局的领导,级别不低,本人在某研究所当描图员,长得够漂亮,细高挑儿,大眼睛,细皮嫩肉,梳一条很长的大辫子。由于性格所致,话不多,若非必须回答的问题,一般均以甜蜜的微笑作答,多少有点儿古典美女和现代淑女结合的意思。

吃完团圆饭,赏月前,一家人坐在会客室里闲聊天儿,杨奇兵公务繁忙,没坐一会儿功夫,便被电话叫走了。

别人都在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话聊天儿,可做母亲的却表示出对儿子女友的格外关注,一会儿,吩咐杨元朝拿切好的水果和月饼,一会儿,又隐讳地问起人家家里的一应概况,甚至连面子也不给,竟然担心女孩的身体是否有病。因为,从表面看起来,苏亚丽的身子骨实在瘦弱,一副杨柳细腰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可把初来乍到的苏亚丽问得脸上一阵阵羞红,却又不能不回答人家长辈“查户口”,只得像是挤牙膏一样,有问必答,显得够难为情。

“妈——,您能不能不查人家户口呀?”当儿子的不乐意了,“人家亚丽头回来家,本来就害怕见你们家长,准得盘问个底儿掉不可,您就省省心吧,让人家自如点儿行不行?”

母亲遭到抢白,自尊心受不了,坐在轮椅车里,仰头对着杨元朝,一副急赤白咧的样子,“我问问小苏家里的情况怎么啦?这是对你们年轻人负责。告诉你,咱家的儿媳妇,起码得政治上过关,这既是对你们孩子负责,也是对整个家庭负责,你知道什么呀!”

“好好好,那您就尽管问吧,整个入党提干,进行政审。”杨元朝鼓鼓地站起来,出去了。

见儿子真不高兴了,母亲连忙偃旗息鼓,再说,打听人家的底细也差不多了,又素来够相信这个儿子明辨是非,便对苏亚丽说:“闺女,别在意啊,我们做老人的就喜欢啰嗦,不过是关心关心,没别的意思。婚姻嘛,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就是你家大人也不会听之任之,撒手不管,这也是对你们负责嘛。”

苏亚丽报以羞涩地微笑,没说什么,眼睛却可劲儿向门外张望。

赵文刚担心自己再呆下去,恐怕会令初来乍到的姑娘拔腿走掉,便知趣地主动撤退,叫小保姆推自己进屋了,以便给小字辈们留下空间。

长辈一出去,屋子里的气氛立时活跃起来,杨元朝也回来坐到苏亚丽身边,小声安慰她。

其实,不光杨元朝的母亲不了解苏亚丽的家世,杨元朝也了解不多。二人是在一次抢劫案中认识的。

不久前,东南局大院儿发生抢劫案,刚被提拔为副科长的杨元朝领衔侦破,而巧的是,受害的事主正是苏亚丽。

案子很快破了。

当杨元朝通知被抢事主领回被抢的现金、手表等赃物时,这才留心到苏亚丽的身世和漂亮的长相,不免多说了几句恭维话,其实,不过是爱美的年轻人对同龄的漂亮姑娘说了几句由衷的赞美之词罢了,并无特殊意思。苏亚丽呢,当时也被这个高大英俊的同龄人迷住了,没承想,在见天跟歹徒过招的人民警察堆儿里,居然还有如此出众的人,特别是那一口标准正宗的普通话,让她不用猜就知道,他一准儿是干部子弟,立马便有了归属感。

杨元朝是多聪明的人,岂有看不出来姑娘对自己有意倾慕,于是,便时常约苏亚丽出来吃饭或喝茶,尽管每回时间都不长,可这份心思够姑娘看得透透的了。

不过,有一点始终让杨元朝感到困惑不解。这丫头似乎怕见人,每回幽会,均得离她的家和单位远远的,吃饭喝茶的地方也选得够僻静,不在乎档次和卫生,只要冷清就好,最好一个外人都没有。此外,她不仅多次婉言谢绝了杨元朝想要见她家大人的请求,就是每回送她回家或是去单位俩人分手时,也都不能离得太近。

这份异常的举动,令向来做事光明磊落的杨元朝不禁敏感地起疑,心话,她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别是以往的名声不够好吧?还是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次,在公园里的小树林内,杨元朝在两人长久地拥抱接吻缠绵后,不禁纳闷儿地问起情由,方知原来人家女孩是害怕恋爱的事让家里大人知道,尤其是她的母亲,对于高干子弟从来看不上眼,认为此类家庭的孩子没一个好东西,均是些好吹大牛、喜欢摆谱,却没任何本事的花花公子,并且还大都是拈花惹草、喜新厌旧、玩弄女性、祸祸黄花闺女的祸殃子,担心女儿上当受骗,跌入火坑,那不是坑了孩子一辈子吗。

对于这种解释,杨元朝倒是能理解和接受,也基本承认的确存在这种情况,一些不争气缺教养的干部子弟,仗着有权有势的老子胡作非为,尤其在玩弄女性上,可以说是声名狼藉,已经引起全社会的公愤,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不过,他自认为,自己绝不是那类纨绔子弟,心想,反正又不是跟她家大人恋爱,以后,两人如果真处好了,结婚过日子也没家里大人什么事儿。所以,也就依了她,每每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偷偷摸摸地幽会。藏猫猫似的恋爱,这段爱情史连一干过从甚密的哥们儿都瞒住了。

见赵文刚坐着轮椅车走了,一班小字辈儿这才变得无拘无束地活跃起来,话头也丰富多了,在京工作的,历数天子脚下的种种逸闻秘事;在本地生活的,则尽道梦省的诸般好处。

随着聊天的延伸,难得回家探亲的杨淮海和金小毛夫妇俩,总是把话头往杨京平身上引,弄得杨元朝几次隐讳地阻拦都没奏效。

杨淮海摆出一副大哥似的架势,关心地问兄弟:“元朝,你是不是因为京平的事儿受影响够深呢?觉着心里堵得慌,是吧?难怪,在家里,惟有你是搞公安政法的,又正好在当地,想必受影响不小,你可要挺住。”

“还行吧。”杨元朝虽然不情愿接这个话头,但还是感激大哥的关心,“他是他,我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说,‘不惟成分’、‘重在表现’吗?”

“要不干脆,你还是调回北京算了,也免得一条鱼弄得满锅腥,连带好人跟着一块遭殃。”当嫂子的果断提出建议。

“没事儿,我现在挺好的。”杨元朝平静地说,同时,敏感地飞瞟了女友一眼。

苏亚丽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迷人地微笑着,只管洗耳恭听,绝不随便插话。

金小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道:“都怨京平无知,够浑!以往,我早看出来了,原先在北京时,他就老是喜欢跟大院儿里的那些不学无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玩,见天比着吹大牛,比谁的老子官儿大、谱大,一点儿抱负和追求都没有,整个八旗子弟,废物点心一个!”

“唉,”作为长兄,杨淮海到底心疼兄弟,叹息着,“再怎么说,京平也是够不幸,这辈子算是完了,即使十几二十年以后出来,也是三十大几望四十岁的人了,还能做些什么呢?整个废了,可惜了。”

金小毛接茬儿道:“他这一闹可好,整个殃及池鱼,连带我们都受牵累。元朝,你不知道,这事一出来,在北京,凡是碰着我的人,没一个不打听这事儿的。特别是我们军区大院儿的那帮瞎参谋烂干事,那叫幸灾乐祸,不信,你问淮海?”

杨淮海叹息着连连点头,以资佐证。

杨元朝把两手一摊,表示无奈地说:“事已至此,也是没法儿的事儿。再说,父母身边,总得有个人吧?”杨元朝虽然脸上没表示出怨艾,可心里却够窝火,埋怨当哥和嫂子的不懂事,竟然不顾场合,当着头回来家的女朋友的面,没完没了地议论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亲兄弟和小叔子,未免也太让人丢人现眼了。

金小毛和杨淮海夫妇都听出杨元朝的意思,尤其是最后一句,似乎在埋怨他们,不禁敏感地对视一眼,因为情况在那儿明摆着,虽说父母和公公婆婆还不至于到了风烛残年,不能动弹,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可毕竟,除了已失去自由身的杨京平外,就只剩下杨淮海和杨元朝哥俩了。本来,人家做兄弟的就够意思,愣是舍弃了北京户口,单独一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儿,而他们呢,甭说守在长辈身边尽孝了,就连年节假日也难得来一回,陪陪老人,因此,均不免觉着有些愧疚。这会儿,见杨元朝沉默不语,便猜想是在抱怨他们吧。

正在双方都尴尬当口,赵文刚又坐着轮椅车回来了,环顾左右,见气氛似乎不大对头,便问:“咋啦?怎么都不言语啦?过节可是得高高兴兴的。”

杨元朝首先反应过来,连忙嘻嘻哈哈地说:“咳,还不是因为一时说到京平,大家伙都觉着够可惜了的,没事儿。”

杨淮海夫妇也连忙做出笑模样,使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欢愉起来。

老人家故意笑模孜地冲杨元朝说:“老二,我听说你当副科长啦?这么好的事儿,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呀?也让我们大家伙都跟着高兴高兴?”

“这算是哪门子好事儿呀?不值一提。”杨元朝无所谓地说。

“这怎么不算好事儿?”当母亲的表现得心情很好,“眼下,地方官儿可不好当,没听说吗,一般的营团级干部,只要是原先不带‘长’的,分到地方,大都是普通一兵。当民警也是一样,很多,还只能当专管户籍的片儿警,是不是?”

杨元朝没料到,常年不出门儿的母亲居然够了解行情,而且,不知打哪儿竟然知道了自个儿提拔的信息,这事儿,自己可从没向家里任何人提过,不禁狐疑地看母亲,意思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见儿子那副狐疑的样子,母亲乐了:“你别奇怪,我是听咱们院儿保卫部说的,他们平时和你们公安机关有联系。元朝,你不应该瞒着家里,这毕竟是一件好事嘛,尤其能让你爸高兴。”

“有什么可说的?”杨元朝反倒觉着挺难为情,“一个屁大的科长,还是副的,根本不值得显摆儿。”

“提拔总是好事嘛,说明你工作有成绩,领导信任你。再说,万事开头难,为人民服务,总得先从点滴做起吧。我和你爸都为你的进步感到高兴。还有,这也说明,人家组织上并没有因为京平的事株连你,你应该感谢组织的关怀和信任才对,以后要更好地工作。”

这话把本来并不觉着有啥了不起的杨元朝夸得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别说了,别说了,千万别再给我灌迷魂汤、戴高帽子了。副科长就是个打杂的,套部队也就是个小营副。咱爸就不用说了,‘大区’副职,正经‘兵团’;就是你们,我也不敢比。喏,妈您是文革前的老‘副师’,眼下,享受军职待遇;大哥和大嫂也都是‘正团’;凭谁,也都比我官儿大呀。我犯得着自吹自擂,自找没趣吗?”

一番恰到好处地表白,把家人全逗乐了,一直很少说话的苏亚丽,更是乐得开心,娇嫩的脸蛋儿绽开得象花朵一样,显得愈加妩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