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大漠锋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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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喜相逢

雷鹏恨恨地说:“贼人是天生的狗性欺软怕硬,他们希望我们流血、希望我们哭,我们偏是要笑,要笑着挥刀砍下贼人的首级!”

“表哥,我再也不哭了。”姑娘抹着眼泪说。

“如此甚好!你为何独自来此游逛?小英表妹在哪里?”

“还不是因为姐姐。”姑娘噘起小嘴说。

“哦,都成大姑娘了,她还欺负你?”

“谁说不是!”小婉满含委屈地说:“前几日,我陪她前来玩耍,我攀到半山便不敢上了。回去之后,她便动辄借此嘲笑我胆小没出息……”

“是以,你便偷跑出来,要争口气给她看?”

小婉莞尔一笑,欢快地道:“表哥,我终于上来啦!姐姐再也不能借此嘲笑我啦!”

雷鹏早就知道小英表妹生性刚烈,从不服人,最好惹是生非,心地却十分善良。小婉表妹温婉贤淑,温柔纤弱,但却外柔内刚,也不是个服人的主儿。今日之事,可见一斑。

他望着这张稚气的笑靥,开颜一笑,问道:“你不怕?”

“怕。”姑娘直认不讳:“上到半崖,只觉两腿发抖,头脑发晕,后襟仿佛被人扯住拼命往下拽,这会儿心里还‘嗵嗵’直跳哩。表哥,见着姐姐可不许对她说,不然她又要嘲笑我了。”

“表妹放心,她再敢欺负你,我替你做主。她近来在作甚?依旧如从前一般专好惹是生非?”

“她呀,哼,自离开醴泉之后,便如着魔一般,得着功夫便去练剑,把她……”姑娘“咯”地一笑:“把荀师叔家的花木都快削光啦。”

雷鹏知道小英为何勤练不辍,也不点破。

小婉看看天色,说道:“表哥,你要去哪里?”

“母亲下落不明,估计依旧在平凉、六盘山一带藏身,我要前去寻找她老人家。”雷鹏回答。

小婉姑娘道:“我爹妈十分思念你们,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表哥,你初出茅庐,而爹爹和荀师叔江湖阅历丰富,若能请他两位老人家为你指点一二,对你日后报仇大有裨益。”

雷鹏心中一动,报仇雪恨任重道远,凶多吉少,经验来自阅历和教训,若能得到前辈的指点,可以少走许多弯路,躲开许多凶险。此外,天有不测风云,今日一别,能否再见到舅父一家,谁也不敢保证。

探头望去,两名贼人耳目正在向西走,大概没发现猎物,准备出山了。

小婉姑娘又道:“我知道一条林中小道,一路渺无人烟,十分隐秘,姐姐不在,我都不敢走。还有,姐姐要出嫁了,你若不去,只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好!”雷鹏毅然道:“你在前,我在后,走!”

*****

西北地方地广人稀,十多里地不见人烟并不稀奇。

荀家庄仅有十多户人家,庄主荀伯谦,是雷鹏的舅父云展鸿的师弟,二人私交甚笃,亲如手足。

傍晚,红衣姑娘云小英正在院内练剑。只见寒光闪闪,裹着一团烈火,忽焉在前,忽焉在后,剑虹吞吐,凌厉无匹。

她在醴泉铩羽之后,便发狠要练成上乘剑法,他日相遇,一定要斩下牛鼻子的爪子来一雪前耻。这几日,她已将三招家传剑法练得得心应手。一支剑舞动起来,只见剑光不见人,令老爹与师叔刮目相看,称赞不已。

练到酣处,忽见妹妹挽着一个中年道士的手臂走了进来,状极亲热。凝目一看,这位老道正是那个屡屡羞辱她的牛鼻子。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看到自己的妹妹与仇人如此亲昵,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怒斥,就势一招“蛟龙出海”冒失地刺向雷鹏。

“姐姐,不可!”小婉变色惊叫,叫晚了。

雷鹏遇到亲人,满心欢喜,毫无防范,蓦然剑虹如电,疾刺而至,仓促间如何躲避得及?

“噗”一声,剑锋刺中了左胸。

“啊呀”雷鹏惊叫,双手捂胸,仰面便倒,指缝间有血迹溢出。

“天啊!你杀了表哥!他是表哥!你赔我表哥……”小婉泪如雨下,一把抓住姐姐领口,语无伦次地尖叫。

“不是!不是!他是牛鼻子恶道,是天下最坏最坏的恶人……”小英如遭雷击,心往下沉,宝剑落地。

她出手杀人,也是一见仇人,便挟愤出手,待到真的杀了人,登时慌了手脚,及至听到被杀者是她表兄,只觉头脑中“轰”地一声,摇摇欲坠,却兀自嘴硬不肯承认。

“你该死!你杀了表哥,他易了容,天啊……”小婉哭叫。

“易了容?”小英全身又是一阵颤栗,登时面如死灰,那双从不服输的杏眼中,透出极度的惊怖、悔恨,又被滚滚而出的泪水淹没。她一把推开妹妹,从雷鹏脸上轻轻揭下一副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毫无生气的俊脸,儿时的神韵依稀还在。伸指一试鼻端,气息全无。

“啊……”她仰天悲号,捶胸顿足,凄厉地叫:“表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给你偿命……”

抓起长剑,手腕一翻,挥剑抹向自己的粉颈,忽闻:“无量佛!小施主为何轻生?”

小英一怔,手上一缓,回首望去,只见表兄翻身坐起,满面嬉笑之色,捉狭地望着自己。

“你……你……”小英张口结舌。

蓦地,一段遥远的往事浮上心头。

儿时,姊妹俩在花园中一个练鞭,一个练剑,小表哥不断捡起石子投掷二人,赶都赶不走,十分淘气。她一时性起,仗木剑突然出手,在他胸前一触即走。小表哥却双手捂胸倒地诈死,唬得姐妹二人放声大哭。当时的情景,与今日一般无二,不是表兄,有谁能如此淘气?

原来,攻击突如其来,雷鹏眼见得无法躲避,百忙中一边运功护体,一边耸肩收胸,勉强将胸部收回了一寸,堪堪躲过了利剑穿心之厄,饶是如此,也被刺破了肌肤,鲜血直流。他心中大恼,故技重施,倒地诈死,看她如何收场。

他站起身来,得意洋洋地望着不知所措的表妹,那神情,太熟悉了。

“鼻涕虫,又来这一套!”小英一跃而起,姐妹连破涕为笑,四只粉拳儿雨点般落在表兄身上。

“哎呀……”雷鹏捂住胸口痛叫。

“你又来了!能不能换个新鲜的?”小英顿足嗔叫,忽然看到表兄胸前有血迹,“啊呀”一声,手忙脚乱。

忽闻身后有人沉喝:“小英,小婉,不得无礼!”

姐妹二人慌忙躲在雷鹏身后,小英低叫:“表哥,千万莫说我刺伤了你……”

来者正是雷鹏的舅父云展鸿与师弟荀伯谦,二人闻得外面有人喧闹,赶出来查看。

“孩儿拜见舅父大人!”雷鹏抢步上前,纳头便拜。

云展鸿注目一看,马上认出了外甥,一把扶住他,颤声叫:“孩子,你还活着……”抱住雷鹏老泪纵横。

雷鹏劫后余生,漂泊半载有余,终于见到了亲人,触景生情,痛哭失声。

荀伯谦见状,已知端倪,问道:“师兄,这位便是你所说的雷贤侄?”

“正是!鹏儿,快给你荀师叔叩头!”

荀伯谦慌忙搀住雷鹏,道:“贤侄,自家人,不必多礼!此非说话之处,快进屋。”

雷鹏收住泪水,进内见过舅母,而后随舅母来到客厅,在舅母身边落座。

云夫人面带泪痕,问女儿道:“英儿、婉儿,你闷适才在外面吵闹什么?”

小英瞥了一眼雷鹏胸前血迹,心中七上八下,垂首不语,心中暗叫:“佛祖保佑,千万莫叫爹妈看到……”

雷鹏身着灰色道袍,血迹不甚明显,但瞒不过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云展鸿。

“还不给你表兄叩头!”云夫人喝道。

姐妹俩朝表兄扮个鬼脸,上前双双下拜:“表哥,小妹给你叩头啦!”

话音未落,小英忽地想起一事,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云夫人沉下脸,不悦地责道:“十七大八的姑娘,还这般不识礼数。”

“妈,表哥尽欺负我,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小英扑入母亲怀中撒娇。

“姐,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小碗忿忿不平地叫。

云夫人责备女儿道:“休要胡说,表哥岂能欺负你?”

“他……适才……哼!反正他坏!”

“姐姐尽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三番五次地找表哥晦气……”

“小妮子,就你嘴多!”

“小英表妹只想剜我双眼,割我舌头,除此之外,表妹对我十分敬重。”雷鹏捉狭地道。

这几个小儿女,从小便争纷不息,云夫人也不在意。云大侠却将脸色一沉,斥责女儿道:“英儿,为父给你说过多次,不可挟技欺人,你偏是不听,日后嫁到婆家,岂不惹是生非?”

小英粉面带霞,吐吐舌头,不敢作声。

小婉在姐姐耳边说:“再过几日,爹爹便再也管不着你了……”

小英闻言,神色一黯,狠狠瞪她一眼,耳语道:“你也逃不过这一关。”

云大侠皱皱眉头,问雷鹏道:“鹏儿,没伤着你吧?”

“不妨。”雷鹏回答。

云大侠看看雷鹏胸前血迹,不再追问。武林朋友刀头舔血,些许皮肉之伤,不放在心上。外甥的精气神颇佳,不像重伤之人,何必大惊小怪?

“我这点庄家把式,岂能伤得了他?他屈指一弹,便……哼!”小英低声嘀咕。

“姐姐,便如何?”小婉附耳问道。

小英在她额角弹了一指,低道:“便是这样!”

雷鹏问道:“舅舅,舅母,为何不见我表哥表嫂?”

“他二人三年前便去外地办事,不在此地。”云大侠回答。

雷鹏心中疑惑,据母亲讲,他表哥云中龙已有两个孩子,夫妻俩不在倒也罢了,为何连孩子也不见?主人不说,他也不便追问。

小英正要开口,忽见荀伯谦走了进来,慌忙躲在母亲身后,不再言语了。

众人叙礼坐定,云大侠问道:“鹏儿,我得到消息说,雷家全家遇害,你父亲与你母亲……”

雷鹏登时热泪盈眶,将突遭奇变,父亲与范伯伯遇害,母亲至今下落不明等等,告知舅父。有关龙凤玉符以及与黎湘私定终身之事,却一字未提。这是他心思缜密,机智过人之处。荀伯谦虽非外人,但兹事体大,说不得。

众人听罢,无不悲愤,两位姑娘与云夫人更是哭成了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