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时候走?”大头四脚朝天,躺在床上,他的床在上铺。
“这两天吧。”我瞅了一眼耷拉在半空的臭脚,继续赶图。
“你老婆呢?”
“管她呢,爱怎么着怎么着。”
“····你牛逼。”
然后我听到的就是呼噜声了,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胖子,看过很多小说,胖子总是可爱的背景。但现实中的这个胖子,活的有点让人说不明白。玩着游戏考上西冶的研究生,也是玩着游戏目睹女朋友渐行渐远,不清楚现在的他心里是多一分无所谓还是多一分舍不得。
毕业季的校园一片热闹,二高估计是出门看美女去了,大张肯定是陪老婆吃饭,阿毛消失很多天了,老张在玩手机。
我在帮女朋友赶设计作业,老张说我是脑子被驴踢了,临毕业找了个比我小两届的学妹。正常情况下,老张的话没法接,他大我们几岁(具体的一直没问),总有着一股子超越我们这个年龄阶段的成熟劲,颇有些崇拜佛洛依德,对一切行为源于性的论断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这是关爱下一代。”
“是关爱你的下半身吧。”“没关系,帮助学妹成长是咱们这些当学长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开始后悔了,我应该让他好好玩手机。
当我以为他会继续的时候,他却没声了。
“怎么了?”
“嗯?晚上一起吃个饭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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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地形狭长,左右分别是吕梁山和太行山,北侧山脉断断续续,没有堵死,导致整个山西地区昼夜温差较大,无论白天多热,晚上总会有一丝清爽。
吃饭的地方在学校东边——小吃街,很热闹,也有叫这里小香港的,其实就是个城中村巷子,四米宽的路面随时淌着污水,两侧都是加盖的小住宅,沿街做了店面,二层自己家住,三层往上都用来出租,两百块钱一个月,提供床板、桌椅。每天晚上六点一过,打工的外乡人纷纷回到这里,在街边买个盒饭,回到出租屋里对付了就赶紧休息了,精神好点的就在外边溜溜,钱多点的兴许还会找个妹子。
几年后,我在东北看到桑德斯的《落脚城市》,为中国的城中村做了很好的注解,这里是乡村和城市之间的过度地带,为渴望进入城市的无产阶级提供最开始的落脚场所,每年都有很多人离开这里,回家或者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显然,政府不喜欢这里。
小香港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大晚上拆迁办的雇佣兵在巷子里横冲直撞,对着两侧超出固定范围的商铺一通谩骂。街口的规划公示牌上,艳红色的大字写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我和老张坐在街口公示牌下的烧烤摊前,吃廉价的烤串,老张请客。天南海北瞎扯一通,不是说他朋友多牛逼就是他亲戚多牛逼,完了叹一口气,****的大学。
“你小子不错,最起码大学学了点东西,单位也不错,以后好好干,兄弟我没准以后要投奔你去了。”
“瞎说,没准过两年我得投奔你了。”我有点小虚荣心,喜欢别人认可自己,但对于这种话,心里还是觉得得谦虚一下。
“别谦虚了,好好干吧,以后等哪天混不下去了吧,随时联系你了。”
吃完喝完,差不多八点多了,付过钱,慢慢溜达往学校走,左侧是前年刚修好的城市形象大街,大晚上灯火通明,看着车来车往,一片繁华,老张说,在这里呆了五年,以为自己拥有过这里了,现在看,咱们还是什么都没有。
回到寝室,大头不见了,二高开着电脑看赌神。作为我们这届的年级第一帅,他从来就没做过一件对得起自己长相的事,临近毕业,终于看明白了,抢了隔壁学院一哥们的老婆。
“啥时候走了?”他瞅我一眼。
“这两天,你呢?”
“我明天走,明天一早的高铁,去天津。”顺带给了我一个眼神。
他去的是房地产公司,家里安排的。他和我一样,心气很高,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临了,还是做了不得不的选择。
“把老婆看好。”这可能是我唯一能给他的建议了,他什么都好,就是对于这方面有些孩子气。
“那必须的么。”看他的口气,我知道,这话八成是没听进去了。
十点多大头和阿毛一前一后,进了寝室,阿毛说大张陪媳妇去晋中了,估计是直接走了。
大张和老张同岁,都比我们大,年纪到了自然就知道媳妇的重要性,当初大家都忙着找工作,就他淡定,早早签约陪媳妇去了。
阿毛签到了北京,阿毛是我们寝室智商和情商双高的典范,大一开始一边打工,一边拿奖学金,一直干到离校。
“明天咱们就离校了,咱们都说点啥吧。”阿毛站在寝室中间,双手叉腰。
“祝咱们都混的好呗!”大头来了句没水准的。
“****,这必须的啊,来点不一样的,祝咱们以后不改图!”老张确实有水准,搞设计的不改图,那得多大腕啊。
“对,甲方不乐意就骂他,不行就抽他,抽到他乐意咱们的方案!”阿毛这真有点异想天开了。
“你先搞定个姑娘吧!”一边二高扔出一句。
“要你管!老子乐意单身!”
······
这是我们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夜晚,几年后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太幸福了,幸福到没有什么可以担心。
06年城市规划行业有了第一波高潮,那时候的规划师年入数十万稀疏平常,08年经济危机,我们大三,那时我们第一次有了危机的概念,然后四万亿的救世政策让我们心中一片淡定,10年实习中,我们见到的是一片繁荣。11年,我们踌躇满志,坚信我们都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然后我们一起踏上了四年后的行业危局。
两天后,我告别朋友,挂了父母电话,给了女友承诺,一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