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会唱歌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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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分离(1)

许信在变故中成了一个无处可去的人,好不容易撑到高中学业结束,许信决定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去别的城市闯一闯。

形单影只心细又格外细腻敏感,许信这一去势必要经历一段艰辛的磨练。

齐升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他很担心许信一个人在外求学的生活。

齐升

看过去那段岁月

就这样想起了你和我

曾经多么多么地少年

三月二十四日,太阳当空,我的好朋友许信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他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一箱漫画书。我送他去车站。

"齐升,你就不会舍不得吗?笑成那样。"许信回头对我说。

"干嘛啊?"我笑着朝他肩膀打上一拳。

许信转过头,不再言语。渐渐地,头有些低了。

我说,"许信,你怎么啦,看影子啊?快正午了,影子很短的啦。你个笨蛋啊。"许信丝毫不理会我,一步步继续往前走去。

其实我心里是很舍不得他的,这样一想,便感伤起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走着走着,倒希望时光永远停下来,停在这一刻,永生也不要有离别。

就在这时,车到了,停了一会儿,让乘客们道别。人都快走光了,许信却拖拖拉拉的,还在磨蹭。

售票的大妈忍不住了,用她和体积成超正相关的大嗓门喊道,"喂,那个龟毛的,你到底是山不上车?"

许信只顾木然,似乎没听见。他有意回避这个事实,他不愿面对,好像只有的逃避也可以带来一丝安慰。

看着汽车已经有着带上一屁股烟尘向前跑的趋势,我有点紧张,忙回,"上,上。许信快点。"

车启动了,迫不及待地"嘟嘟"放了两个闷雷似的响屁后终于在腾云驾雾中慢慢远去了。我甚至隐约可以看见大妈咧了嘴笑,涂着满满口红的嘴像过期多年的杂牌香肠。

车已经开出十几米了。许信忽然打破一路上的沉静,从窗口探出剃着小平头的头看着我。表情坚决又有些隐忍,却是静静地,不曾言语。

许信,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在迷乱又带有些刺鼻味的烟雾中,在周遭繁华又嘈杂的喧嚣中,在有人笑有人哭的离别中。

古老的时光机一定是忘了维修或是早已过了保修期,少了个零件,坐到一半就卡壳了。而我只听得落花流水纷纷而过的声音。

我们从少年时代便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课一起玩,我们很久以前就是朋友,将来也还会是朋友,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少一天少一刻都不行。

我们这一生很难拥有一段长久不变的感情,一旦有机会去拥有,便要努力争取。人生的遗憾可以减少的就应当尽力减少。

许信,你一个人在另外一个城市,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伤害自己的胃,不要不爱惜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生病了就要看医生。

不开心就打电话给我,我希望你能要好好地快快乐乐继续生活下去。

许信,我想,你会明白的,我并不是舍得你,并不是巴不得你离开,只是只有你的离开才能成全你的漫画和你自己。

我希望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一个充实和自由的梦想和人生。我们一起加油,将来你我重聚,各自干杯畅饮,一定好不快活。

车终于在我的视野中一点点消逝了。我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上本就没什么可以让我们无端放弃,也没有什么可以永远留住一个人。

不管是谁,都要学会一个人生活,因为我们没办法确定有谁可以陪伴我们到永远。

齐升是我的名字。

小学时我留过两次级。两次原因各不相同。一次是因为和同学打赌输了,我被迫对着校务处主任家的大门撒尿并被抓了个人证物证俱在。

另一次是因为和同学打赌我赢了,他被迫对着校长家的大门撒尿并差点抓了个人证物证俱在。我幸灾乐祸暗暗偷爽,想着老天其实还挺公平。

此时忽然被当作替死鬼,也是正当我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地辩解,校长对我说了一句至今我仍无法理解的话,他说,"你这小子,连刘主任都敢下尿,何况是我郑校长呢。"

不幸的是,我初中时也留过一次级。当时我将一帮派的老大的眼镜腿给打断了。稍过数日,他领着一帮子兄弟将我的腿给打断了。为此,我请假数月。

出院后,原先就烂得像米粥一样的功课更是雪上加霜,惨不忍睹,我不得已只好留下来与学弟学妹们继续奋斗。

总之,我是一个不务学业,频频留级常常惹事的坏学生。

记得初中快毕业时,某个深夜,我上完晚自习,出了校门口拐了个弯吃了个夜宵,路过一个路口时,发现一个人正在被一伙人围殴,场面简直是春晚千手观音的现场直播。

我看了那人一眼,他也看见了我,却不呼喊救命,只是一味瞪着我。我觉得有点儿意思,用眼睛示意他,是否要帮忙。

他犹豫了一下,眼皮垂了下去,嘴巴却咬得紧紧的。还挺倔的,我想。

最后当然还是帮了他。不过,待我与他狂奔直至冲出重围时,我也是负伤累累了。

正待我喘定气,想向那个小子索取辛苦费时,母亲一个催命电话打来,劈头盖脑就骂道:"你这兔崽子,到哪鬼混去了!你五分钟之内给我马上回来!"

妈呀,就是用跑的,起码也要个十来分钟啊。不行,快撤。于是我拔腿就跑。后面那个小子使劲追着我喊,"齐升!等等!我叫许信啊,记住了!齐升!"

当时我身心那个痛啊,要不是母亲打电话来,我也许可以敲诈他一大笔钱哪。

后来,我问许信,"你小子怎么刚认识就知道我叫齐升?"许信原先不肯说,在我好奇心的一再驱使下,实在是没辙了,只好结结巴巴嗑嗑碰碰勉勉强强道,"那时阿姨在电话里喊你来着,我听到的。"

我一听,乐了。我说,"哎,还真别提,就我妈那个嗓门,那不是母老虎,那是史前怪物,还是霸主呢。难怪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就认识我呢。

诶,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等等,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杯可乐。"一转身,母亲直立立地拿着把菜铲子就站在我的面前,表情自然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中考的时候,我的成绩自然是一败涂地,连个末三流高中也挤不上。父亲闷着脸,抽着烟,拧着我的耳朵,一把把我拽到市长他家,同时带上一个豪华加长版的红包。

我心里疑惑着就我父亲这样一个半辈子打不上一个竿的小学教师,怎么能有那个福分去认识当今的市长呢,即使是认识,那也不见得还有情分。

父亲开口说话了:"我一生就没求过人,今天为了你这个不成气候的臭小子,我还得把腰变软了低声下气去求人,求的还是许得胜!

当初明明我也是分配到政府里去的,硬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把我挤掉。现在倒好,反客为主了。越说越来气了,不说了。

你这臭小子,你给我记住,待会你要喊叔叔阿姨好,要有礼貌,要诚恳些 ,要笑,知不知道。"

我听得有些辛酸,这下什么都给卖了,卖钱卖笑,就只差没卖身。我抬起低着的被父亲不吝赐名为猪头的头小声地说:"爸,我们回吧。

我们不要去求人,大不了,我去打工给你挣钱。"原以为父亲应该会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抱住,哽咽道:"乖儿子,真懂事。爹没白疼你。"

岂料他一掌劈来,正中脸颊,准确无误,力度不小,还怒道:"狗娘养的,不成材。"停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心里是满腹的委屈,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末了这句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但我知道父亲欺软怕硬,他是决不敢当着母亲的面说我是狗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