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倍感欣慰,欣慰完毕,准备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第一件事,为少爷洗澡——擦拭悬挂在客厅壁炉墙壁上的少爷巨幅油画像一百遍。少爷那英挺的面貌,那被玫瑰花簇拥的完美身影,那架脚而坐、手指交叉搁在唇边的性感姿势,那狂野洒脱又满是男人味的凝视眼神,哦哦哦,曼妙的少爷!
第二件事,为少爷泡茶——供奉到少爷的巨幅油画像面前。
第三件事,为少爷喷香水——油画不能洒水,那就香薰吧,嗯嗯,在少爷的巨幅油画像前上几根粗大的顶级佛香!
Ring Ring……
电话铃声突地响起,打扰了他的伺候工作表,这让他很是不快,抓起电话没好气地哼道:“喂,哪位?”
“是我。”
“是我?”奶妈痴呆中。
“是我!不是你!”
“我怎么不是我了?我当我当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臭小子,一个电话打来我就不是我了?”
“闭嘴,飞机场。”
“什么飞机场啊,你骂谁是飞机场啊?”
“我在飞机场!”
“哎?”
“来接我!马上!”
“哈?少……少爷!”
“啪”的一声,电话垂直砸在地上,又被回过神的奶妈再度抓起,嘶吼般的声音穿越电话筒刺进对方的耳朵里。
“少爷!您回来了!您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您为什么不多讲几句话,害我都听不出少爷是少爷了,哦哦哦哦哦,您变声了,您的声音变得好性感好低沉好幽雅好有男人味。少爷,您再说两句话让我感受一下男人味啊啊啊啊啊啊!”
喀啦。嘟——
回应他的是干脆的挂断电话声。
“啊啊啊啊,好有男人味的挂断电话声啊!如此冷漠淡雅充满男性王者气质的挂断电话声,除了少爷没有别人了!”
“全体仆从听我指挥,立正,稍息,拿好一切装备,我们现在就去飞机场迎接少爷回归呀!”
“报告总管,还少了一个人。”
“谁?哪个不要命的家伙胆敢在少爷归家的重要日子缺席!”
“姚钱树!”
“那个丫头野到哪里去了,把她揪出来!”
“不是您安排她去相亲了吗?”
一辆豪华轿车拉风地横入飞机场。
车门打开,红色的地毯从门口铺展开来,一路铺进机场的候机大厅。
一票手持玫瑰花的人,训练有素,整装齐出发,宛如小军队般直冲进候机大厅内,带头那个手举巨幅照片和闪光灯牌奋不顾身地拨开人流,杀出一条血路。
周遭人士无不侧目。
“什么情况?又有什么偶像明星来了吗?”
“这帮脑残粉丝。哇呼,连制服都有了?”
“这什么团体啊?集体穿女仆执事服?”
“带头的那个老头有五十多了吧?这么老的老头还追星?”
“什么性感艳星魅力这么大?连老头都不放过?”
“看看他举的照片不就知道了。”
“怎样怎样?”
“粉嫩童男。”
“哎?五十岁的老头喜欢……粉嫩童男?”这是什么口味?
无视所有人期待性感艳星的眼光,奶妈总管举着照片,双眼如雷达般搜寻目标。
突然,一只皮革黑提包不知从什么方向飞射出来,奶妈总管手里高举的大照片被硬生生地一撞,木杆断裂,少爷的大照片摔在地上。
“少爷少爷断了!哪个挨千刀的敢折断我家少爷的东西!”
啪——
一只擦得黑亮的皮鞋踩上童男照片,脚尖踮地毫不怜惜地用力一旋。
“你说谁的东西断了?”低回的声音隐忍着不满,似乎耐性已被耗完,急欲发火。
奶妈呆愣地抬起头来,看着来人。
番红色的格调立领衬衫配上整套的绚白休闲西装,领口因天气微热而大敞着,一层稀薄的汗丝带着分挑逗泛上锁骨。他袖子高高捋到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柔软略长的碎黑发显得有几分颓废凌乱,棱角分明的薄唇紧抿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两道瞳光穿过茶色的镜片透射出来。
他一手插进西装裤袋里,一手反钩着行李包,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
“少……少爷!”
“不是跟你说过,把这张丑画扔掉吗?”他一脸不屑,抬脚踢开自己少年时期的东西,嫌弃地看着眼前不知是欢迎还是送葬的队伍。灵堂布置得不错啊,用玫瑰花把他的“遗像”团团围在中央很有趣?
“少爷啊!”
见奶妈总管快要熊扑过来,他立刻将手里的包塞进他怀里:“不要靠过来。站远点儿。”
“少……少爷,我是激动,激动!您终于回家了,呜!您可知道我有多惦记您,那个威什么钢的学校终于肯放您回来了吗?”
“大总管,少爷念的是英国皇家豪乐威,不是威而钢大学。”
“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少爷回来了,我多年的心愿也了了。”
奶妈总管的心心念念并没换来回应,少爷只担心那只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的畜生:“黑手党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地拿出为爱犬买的礼物——罐头狗粮。
“呃……黑手党它……”
扫视过奶妈闪烁其词的脸,他略略降下了墨镜,仔细地扫过奶妈身后的每一位仆从。
很好,一个都不缺,却独独缺了那个穿着小号女仆服,背着哆啦A梦大口袋,被他留下来照顾黑手党的包衣小奴才。
“她人呢?”
“呃,它趴在狗屋里等少爷您回家吃烛光晚餐。”
“吃什么烛光晚餐,我在问你,我的包衣奴才呢?”她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谱,全家人都站在这里恭迎他回家,她身为他的贴身小跟班竟然敢缺席。她是忘记自己属于谁了吧?有什么事能比迎接自己主子更重要的?几年不见,她是皮在痒,想起义造反了?
“那棵摇钱树在哪里?”
一听少爷冰霜般的声音,旁边的仆从立刻吓得应声。
“回少爷的话,她去给您骗男人了。”
他镜片后的黑瞳眯了眯:“骗男人?骗什么男人?”
“呃……意思就是,她去呃……相亲了。”
啪嚓——
少爷手里的罐头狗粮被捏爆了。
刷啦——
仆从手里的玫瑰花被甩飞了。
“少爷少爷,您抢我的车钥匙做什么?您要去哪里?”
“少爷!在马路上不能开碰碰车啊!您逆行了,咱们这儿不是英国,得右向行驶啊!”
英伦风情咖啡厅里,上演着怪异的一幕。
“小姐,咱们这是高级餐厅,不能带宠物进入的。”服务员抱歉地笑笑。
“哎?它不是我的宠物。”
“它不是小姐您的宠物吗?那能请您把它带走吗?毕竟是您把它带进餐厅的。”
“带走?那怎么行?”
“为什么?”
“为什么?它可是我家少爷!我要伺候它用餐呀!”
不仅不能走,她还要伺候它上桌坐好,替它摆好刀叉勺,围好用餐的白餐巾,用热毛巾擦了擦它的爪子。
于是——
一只脸部肌肉极度下垂,还有一圈狮子般鬃毛的老狗蹲坐在沙发椅上,前脚趴上餐桌,吐着舌头,哈着气,黑豆般的眼睛审视般盯着餐桌对面的男人。
服务员一看没办法同认狗为主的小姐讲话,只好把目光转向对面英挺的男人,他看起来正常得多,也好沟通多了。
“先生,您看能不能劝劝您的女伴……”
“没关系,就让她亲爱的少爷坐在她身边吧!我不介意。”
“先……先生……”您不介意,我们介意啊!
他不介意?他竟然不介意?
这回答让一直没有正眼看人,忙着照顾黑手党的姚钱树愣了愣,终于有了兴趣转头看向对面正与她相亲的男人。
整套剪裁大方的墨黑西装裹着他高挑的身段,他长腿交叠,双手交握,精致的银亮袖扣闪着冷光。高扬的俊秀眉峰下,一副银边眼镜挡住炯黑有神的墨瞳,斯文儒雅的笑自始至终挂在脸上,就连面对拥有老人脸的“少爷”时都不曾褪下。
那派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他可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而这别出心裁的相亲场面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见她正在打量自己,他大方地迎接她的视线,隐隐地牵了牵唇,将面前的餐单一百八十度转到她面前,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黑手党,快看快看哪,这是第一个不在意和你同桌用餐的大度男人哩。
这个世界真的有这样风度气度优卓的男人喂,他应该可以和我一起伺候你吧?对吧对吧,黑手党。你不要像少爷一样无视我不理我呀!
“你这样使劲地摇晃你亲爱的少爷没关系吗?它看起来一副想咬你的模样。”
“呃……我……我……”
“西冷牛排不错,你家少爷爱吃吗?”
“我想它大概不会讨厌才是。”
“那你呢?”
“我……我随便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