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对方多问，禾苗只犹豫了一瞬，就说：“有妖怪。”
至于是什么妖怪，她没打算说。人家树妖在那里好好的修炼，她这一多嘴不是给它们招祸么？万一事情泄露出去，那片林子被人砍光烧光了怎么办？
其实她完全没有将事情想到自己身上来。那棵枣树原本就只是一棵没有开智的普通树木，跟林子里其他大大小小的树木一样。
植物本就难以成精，得占据风水宝地才有可能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中一朝突破，还必须得保证风调雨顺日照月映，没个上千年几乎不能化形。万一哪一年干旱了，霜冻了，地裂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修炼谈何容易！
动物们倒是可以到处乱跑，这一处风水转换了，它们就会再寻找一处宝地或是洞府继续修炼。比如胡桃大人和它家的小崽子。也有如鸦九这般误食了天材地宝突然妖化的。
这事直到后来禾苗才慢慢弄明白，只是当时事情已经有些……超出控制了。
却说一路追寻漏网之鱼的龙禁尉，终于在前往京城的路边林子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凌子彦用剑鞘轻轻挑起地上一件宝蓝色外袍。
说是袍子也不恰当，因为那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沾着一些黑褐色的干涸的血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破布料底下还是破布，原本应该是月白色，也被泥土和血污弄得一团糟。还有一些黑色的料子躺在草丛中，看上去像是长裤。
“大人，依属下看，这些衣物应当是那一日逃脱的祸首留下的。”一名侍卫低声道。
凌子彦没有出声，扔开那残破的布片，剑鞘又在地上随意翻找，在不太厚的枯叶下翻到一双鞋子。
鞋子是鹿皮的，有些磨损，倒还完好。
大家面面相觑。扔了衣服还可以说是换装方便逃脱，可扔了鞋子……还是皮质上好的皮靴，那人要穿着什么跑路？总不能身上随时还备着一双替换的？
抛开这些疑问，众人又在不远处找到一双短刀，地上草丛中的断枝上还有几丝细线，仔细辨别，觉得应该是衣服上的棉线被勾破了。看上去还杂有一点花色，应该是花布上勾脱的线头。
花布？
凌子彦微微皱眉。
——女人？
“大人。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有熄灭的篝火和食物残渣。还有马粪，很多马蹄印子，以及三辆车子的车轮印。属下猜测，应该是两辆拉货物的大车，以及一辆搭乘人的车驾。”斥候出身的属下汇报。犹豫一会，他又补充说明，“最后像是想要故意遮掩痕迹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造了一个简易的板床，拖着重物离开。那拖拽的痕迹几乎将前头几辆车马的痕迹给掩盖了。”
另一名侍卫接着补充：“属下发现了花豹和狼、还有柴犬的足印。几乎是与那些马蹄印子重叠的。”言下之意，这一群畜生是在一块的！因为没有在篝火堆旁发现血迹和打斗痕迹，所以应该不是野兽捕食。
凌子彦四下里望了望，指指不远处一株树，“那里有花豹的爪印。”看着竟像是那豹子爬到树上去了，又蹬着树枝扑下来。
而后他拿起捡到的短刀，轻轻吹气，两根金黄色的绒毛被夹在刀柄和刀刃衔接处，迎风颤了颤。
他自言自语道：“大约是有人跟豹子过不去，打了一场。”只不知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因为没发现豹子受伤留下的血迹。要说那豹子打赢了吃了那人，可也没见到骨头留下。
真特么的糙蛋啊……
一向斯文冷静的凌大统领难得地暴了一句粗口。
“大人，要不，咱们还是顺着这支队伍的痕迹追下去？没准那个人混进了车队中……”
提议正中凌将军下怀。于是，在禾苗他们不知情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大人，那几只畜生还真是这一队人马养的！”
又跟到了一处露营点，这一回他们发现了人类与豹子、狼共同生活的痕迹！再结合路过前头那个镇子打听到的情况，确定这一队人马有二十人，其中十八名侍卫，两位少女，马二十八匹，一头驴，一只狗一只狼一只花豹。最后那三只是他们的猜测，因为这几只畜生并没有进镇子，无人看到。
“大人，要不要立即追上去？”侍卫们摩拳擦掌。
于是，在凌子彦的默许下，两方人马终于遇上了。
王柠表示很意外。
对方是谁他自然认识，且大家也没有刻意掩饰身份，互相见过礼。龙禁尉的侍卫也不废话，直接就拿了一张通缉令出来，给他们看过，问：“可有见过这样一个人？这是朝廷重犯！”
大家自然没有见过。因为那谁谁逃命的时候会易容啊！
再一比划身高体型，得，确定了，就是那货！
“人呢？”得知对方的确遭遇过这么一个人，龙禁尉们满眼冒光！
王柠默了默，满脸无奈。
对着这一群皇帝的鹰犬是不能撒谎的，不然后果很严重！轻者被打击报复关小黑屋甩皮鞭都是小事，严重的是会掉脑袋的！
他只得老实回答：“实在惭愧，因王某一时疏忽，教恶徒得逞。”于是，那天他们如何被麻翻，醒来后看到什么，俱都如实相告。至于对方信不信，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凌子彦长眉微挑。
十数丈远的密林中，一只斑斓的大猫一晃而过！倏尔又伏低身子，趴在草丛中对他们这边虎视眈眈！
凌子彦甚至能感觉到那野兽的不善目光！
他唇畔牵起一抹浅笑，突然解下身后长弓、弯弓搭箭，箭头直指密林深处！
王柠他们唬了一跳，赶紧上前劝阻。
“大人，林中还有我们的伙伴，请大人莫要误伤！”
凌子彦正待开口，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只灰花毛驴，一路昂昂叫着，冲着他的坐骑就撞过来！
照驲是一匹汗血宝马，极难得的机缘下得到的，又是打小养大，跟凌子彦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看到这明显矮了一截的小毛驴冲上来，照驲也没当回事，后退了两步避开。其他人也没当一回事，以为不过一头蠢驴，能对汗血宝马做什么。
不想，接下来的一幕惊得他们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那头驴——灰花，蹶起前蹄，踩到了照驲身上，而后伸长脖子张大嘴去咬凌子彦手中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