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陪着孩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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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最该感激的人(2)

我们最该感激的人

苏州某中学的一位女孩,因与妈妈发生争执,离家出走了。这位面容憔悴的妈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助电视台。

电视台的记者联系当地警方,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搜索行动。他们想,这肯定又能上演一出感天动地的人间大爱。

女孩为什么与妈妈发生争执呢?事情其实非常简单。期末考试过后,女孩一如往常得了倒数。妈妈心痛异常。对于女孩来说,这是一个残缺了父爱的单亲家庭。但对于这位妈妈来说,意味的却是自己失去了生活的全部依靠。她不得不用自己薄弱的肩膀,承担起整个家庭的开支。

她是城市的清洁工。每日天还未亮,她就得起床清扫街道。不论天寒地冻,还是狂风暴雨,均不能断。隔三差五,还得接受某某街道办事处的检查。稍有遗漏,便要罚款。

妈妈靠辛勤的劳动撑起了这个单薄的家。可惜,女孩并没有为妈妈争回该有的荣耀。妈妈心酸地问:“儿啊,你怎么只考了这么一点点成绩?”女孩极不耐烦地说:“哎呀,没什么没什么,下次考好不就是了?这次怪我太马虎了!”

妈妈泪从中来:“孩子啊,你马马虎虎无所谓,可要是妈妈马马虎虎怎么办呢?人家可是一分钱都不给啊!”

就此,女孩与妈妈发生了争执,最终摔门而去。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十几年的含辛茹苦,十几年的牵肠挂肚,竟脆弱得连一声怜责都承受不起。妈妈微弱的心跳,似乎也被那飞快闭合的木门,拍得粉碎。

女孩真走了。妈妈做了她最爱吃的饭菜,心想,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孩子。甚至,她还从自己身上找出了许多原因。暗暗自责:“兴许,是怪我平日疏于管教了吧?兴许,是我刚才的态度太过于恶劣了吧?兴许,是她最近看到其他孩子的爸爸,心情不好了吧……”

妈妈找出了上百条不去责怪她的理由,独自守在没有空调的闷热房间里,等女孩回来。可惜,直到次日清晨,妈妈提着偌大的扫帚奔上街道,都不曾见到女孩归来的身影。

妈妈站在昏暗的街道上,哭得忘乎所以。这时的女孩,已经被饥饿折磨得毫无气力。她斜靠在一家早餐店的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内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老板看到了她的模样,端着一碗油红泼绿的拌面出来了,和蔼地问:“孩子,是不是饿了?迷路了吧?先吃点东西,待会儿我再送你回去!”

女孩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条,扑通一声,跪在了这个老板面前:“叔叔,你才是我的大恩人啊!不像我的妈妈,对我不闻不问!”老板立刻变得冷若冰霜:“孩子,如果我早听到你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什么都不给你,直接把你赶出去!想想,你妈妈赐予你的,何止是一碗面条?她把你含辛茹苦地养育了十几年,少说也得上万碗米饭。如今,你对我的一碗面条尚且如此,对她,怎就不懂得感激呢!?”

女孩恍然大悟,回到了妈妈身边。观众感慨、悲叹,眼中噙泪。可现实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对待这些最该感激的人?

为妈妈修眉

不知何时,家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美容书籍,化妆品盒子。这些曾是见证我青春和容颜的附属品,逐渐在后来成为了我每日的必需。

早晨,我要洗脸,做面膜,护发。接着赶车上班,开始忙碌的一天。晚上,我要节食,坚持做减肥操。

爸爸说,我长大了,女人了。我知道,我是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不要他们的一分钱,靠自己的能力来养活自己了。甚至,我还能借着颇为丰厚的收入,在逢年过节时给他们买礼添衣。这在大学之时,曾是一件多么向往的事。

周末,我整理文件回家,打算抽休息的时间把这些琐碎的东西弄完。

早晨,我照例洗脸,做面膜,护发。妈妈忙完早餐后,坐在一旁看着我修眉。或许是熟能生巧的缘故,我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那些新长的杂眉一一修剪掉了。顿时,在柳眉的映衬下,我的眼睛看起来都明亮了许多。

吃完早餐,我开始整理那些文件。这个琐碎的工作,不免让我心情烦躁。正当我按时间将它们排列开来时,妈妈进来了。

“哦,你在忙啊?能帮我修下眉毛吗?”妈妈手捏着我搁在梳妆台前的修眉刀,站在我的门前问道。

“没看到我在忙吗?”我没好气地说道。接着,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情绪化了,不该对她那么说话,我又立刻补了一句:“等会儿。”

妈妈就手捏着修眉刀,那么恭恭敬敬地候在我的门前。过了许久,我停下来,在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我停下来的缘故,妈妈以为是我忙完了。轻声问道:“丫头,忙完了吗?”

我抬头看了看妈妈。门前,她此时像个孩子一般地望着我。有些褶皱的双手互握着,显露出那支粉红色的修眉刀。

我忽然意识到,我冷落了妈妈。于是,我接过她手中的修眉刀,并示意她坐下。

她安静地闭着眼睛,双手分开,紧紧地贴在大腿上,宛若一个等待洗礼的孩子。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我竟忍不住有些酸楚起来。我一边抚摸着她皱纹密布的双眼,额头,一边帮她修剪着杂乱的浓眉。

她微微有些紧张,不住地问我:“这样行吗?”

我拍拍她的肩,像当年她鼓励我一般鼓励着她:“就这样,挺好的。”话没说完,我就哽咽了起来。她兴许是察觉到了,接着我们便是长久的沉默。

今年50岁的妈妈看我修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不知道对于今日早已年过半百的她,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拿起那支修眉刀,去向自己的女儿坦诚,索要那一份简单的美丽。

手中的修眉刀,它能帮妈妈剪裁掉的,仅仅是在她这个已经无法再用韶华形容的年纪里,那一颗原本矜持着,不敢去追寻美的心灵。剪裁不掉的,是她日夜为我付出时,那些被时光伤刻而出的印记。

父母的眼睛

你始终是害怕承担责任的。从我见到你的那天起,你就是这样。你从不会承认你在考试中偷偷瞄了周围同学的试卷一眼,你也不会承认你悄悄给一个异性同学写过怦然心动的纸条,甚至,你不会承认自己在屋内原来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蛮人物。

我相信这一切年轻而又可怕的小错误,你都犯过。即便没有,你也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可这些并没有什么,至少,都不曾伤及他人。我不能因为这些人人必将经历的过错,一棍把你打入坏孩子的行列。

可你忘了我时常重复的一句话。不管你在何地,做何事,首先,一定要想到你的父母。我也曾说,有那么一句话,你即使听了一百遍,还是会在第一百零一遍的时刻感动得泪眼涟涟。那便是——当你在玩乐青春挥霍金钱之时,你的父母正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地默默劳作。兴许,你的父母不是辛勤的农民,但他绝不会是足不出户的山中隐士。

无论怎样的父母,都要为生活奔波劳作,总要在人前人后卑躬屈膝,以保持现在的生活处境,好让你安然地从幼年进入少年,从少年,再成长为青年。当你的人生全然展开时,他们也已如烛火一般耗尽了蜡滴。

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当我坐在芳晴柳暖的窗台外写字,时常会因为你的笑脸而心生感动。遥想很多个日夜之前,时光的步履还将我阻隔在心似萋草的少年时代,而今,却已是人生过半,白发涌现。

孩子,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可以有大把的时光来实现自己这一生都在追逐的梦想;也可以用使也使不完的力气去徒步征服一连串绵延的山脉,甚至,你可以无畏世俗,深怀满腔热血与激情来不惜一切代价地悲天悯人。这些对于你来说是如此简单而又枯燥的能力,对于我,已是那么虚幻不可触及的过去。

我宁愿你的天真、善良、顽皮可以一直这么无休止地延续下去。但我知道,这终究只能是刻画在书里的温情句子。因为你逃不过时光,你终究要长大,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跋山涉水,无所顾忌地去追寻人生的足迹。那时,你的肩膀宽阔,内心茁壮,一切关于生命所要承担的责任都会毫不留情地压到你的身上。

是啊,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你们无忧无虑的时光,天真烂漫的校园,形影不离的兄弟,都会如同不可旋返的长江水一般,滚滚消逝,不见踪影。我真不忍心对你说出这些实情,不想让你早早地知道,这个完美的世界深处,原来蕴藏着那么多需要负累的真相。

孩子啊,当你因失落彷徨而厌倦学业,想要离家远寻梦想的时候,请为自己假设一双父母的眼睛;当你拿着用汗水换来的学费,毫不犹豫地进入网吧、游戏厅的时候,请为自己假设一双父母的眼睛;当你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神游太虚不知先生所说何事的时候,请为自己假设一双父母的眼睛……

善良的你,就此安静地扪心想想,倘若卑微而又满脸热汗的他们看到了此情此景,会不会从此对生活,乃至生命都失去了希望?

莫让悲伤将你埋葬

男孩的妈妈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不幸丧生了。男孩整日以泪洗面,怀想拥有妈妈时的甜美时光。

男孩的爸爸悲痛欲绝,但他知道,他必须掩藏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抑郁,不然,男孩的一生都会被这样的阴影所笼罩。

盛夏时节,男孩随爸爸来到郊外的树林中。他们将要在一片空地上挖坑,栽树,播种。听完爸爸的叮嘱之后,男孩一言不发地拾起地上的锄头,“咚咚”地挖着。

他们所栽种的是已经成年的松树,根须占据的坑洞必须要有一定的深度。于是,他们不得不一面挖,一面将泥土向后挪动,以免土再次滑入洞中。

男孩似乎不知道这样的方法,一面向外拨土,一面大汗淋漓地说:“爸,这土怎么一上来就回去了?”

男孩的爸爸说:“你先得把洞边积蓄起来的泥土推到,抛远,现在它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坡度,泥土当然会再度松滑下去。”

男孩按照爸爸所说的将边口的泥土全部推往一旁,果真泥土再不会倒流回去。

他们所挖的坑越来越深。男孩的爸爸说:“要不我们比试比试?看谁挖的坑最深!我先让你五分钟。”男孩一听忽然来劲了,猛烈地挥着锄头,自顾朝着深处挖去。男人在一旁看着,有泪光在眼角闪动。这些日子以来,此刻是男孩第一次露出会心的笑容。

坑到了一定深度的时候,锄头已经够不到下层的泥土。因此,他们不得不纷纷跳到坑里去,将泥土用力抛到坑外。

男孩挖的坑越来越深,他的脑袋慢慢消失在了坑的边缘。最后,他终于挖不动了,大声叫唤着:“爸,停了,时间到了!我挖不动了!”

他的爸爸从坑里爬出来,一脸惊喜地说:“孩子,你真厉害,你的坑可比我的深多了!我的还没有没过头顶呢!”

男孩站在坑中,想要上来。他的爸爸怔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示意他自己想办法。

男孩用双手抠住泥土,双脚向上猛蹬,最终失败了。

男孩将锄头作为支撑物,踩在上面用手勾住坑洞的边缘,最终失败了。

男孩跳将起来,努力地握住突出的石块,最终失败了。男孩想尽了一切办法,可都是失败。他看见他的爸爸一脸漠然地站在坑外,顿时悲从中来,泪水汩汩。

男孩的爸爸说:“孩子,你在坑的两旁试着挖几个类似于楼梯的小坑,便可以上来。”他按照爸爸所说的话做了。果真轻而易举地跳了出来。

男孩的爸爸接着说:“孩子,人生的悲伤就是一个挖洞的过程。你挖得越深,就必然会陷得越深。可我们不要忘了,我们终究是要从悲伤中醒悟过来的。于是,你得学会为自己准备几个可供踩踏的小洞,以便从悲伤中脱离。否则,你只能沉浸其中,并被其埋葬。”

回家的路上,男孩想了许多,也流了许多眼泪。不过,这次他不再仅仅是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温暖的感激。他知道,自己将要从一片悲伤的坑洞中走出来。因为,他感觉到了,深爱自己的爸爸,已经为他挖好了壁上的小洞。

孩子的遗言

学校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完毕后,我给孩子们放了一个十分感人的短片。片中的男孩儿,深深地依恋着自己的妈妈,像极幼时的我。

我未曾想到,这样一个动情逼人落泪的短片,竟会引发满堂哄笑。我有些愤怒。用力喊着:“安静!安静!”显然,我的声音已无法阻挡住他们对片中男孩儿的鄙夷和嘲笑。他们笑骂着:“真丢人!那么大的人了,还这样!”

我多想告诉他们,依恋自己的妈妈,不见得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因为,它总好过在逞强犯错吃亏之后,慌张求助于自己的妈妈。

他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起身询问我:“老师,自己的事情不是该自己做吗?那自己该做的事,不都得由自己做主吗?”我刚点完头,台下便冒出了这样的声音:“对啊!那还要妈妈做什么呢?”

一分钟后,我决定让他们做一道心理测试题。说实话,他们爱极了这样的测试。在他们看来,这比游戏还要有趣。

“幻想,你此时正乘坐于一架飞往海滨城市的豪华客机上。窗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闭上眼睛,你似乎已经闻到深蓝海水所特有的诱人气息。就在此刻,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将你从美梦中惊醒!桌上的可乐溅湿了你的衣服。你还未来得及擦拭,机长便忐忑不安地奔入了机舱,悲凉地宣布:‘本次班机,因内部故障,不得不在5分钟后自行坠毁,所有乘客,请在这5分钟内将你的遗言写好,以便向窗外投递!’”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的孩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我紧张而又慌乱地催促他们:“拿出纸笔!快!快!5分钟内写下你们的遗言!”

顷刻,翻桌捣盒的声音乱成一片。他们握紧了笔头,在苍白的纸页上徘徊。短短5分钟时间,生命的尽头,到底该写点什么呢?

“最后4分钟时间!”细微的汗珠,渗出了他们额头。他们开始很努力地写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耳旁的一切,似乎已经与他们毫无关联,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最后3分钟时间!”有人开始翻页。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已将纸写去了大半。“哗”地一声,纸页瞬间裂出一道明亮的口子。他怔了一下,接着继续奋笔疾书。

“最后2分钟时间!”生命的尽头,让他们绝望,又让他们无奈。他们放缓了手中的笔速,像在悠悠寻思着什么。

“最后1分钟!”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下了纸笔,面面相觑。那景状,就如同多年未曾见面的老朋友一般,亲切,而又茫然。

我让他们在最后1分钟里,互相握手,或者拥抱,感谢对方陪你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一双双哀伤而又稚气的眼睛里,分明闪动着泪花。

当夜,我一一整理这些凌乱的遗言笔记,迫切地想要明白,在最后一刻,这些平日傲慢无知的孩子,到底想对谁说些什么。

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我很容易便能找到“妈妈”这两个极为寻常的字眼。几乎每一个孩子,都在自己的遗言中,写下了这个朴实的称呼。他们在残缺的纸页上,真诚地向自己的妈妈道谢,感激她生育了自己,给予生命,又为自己这些年的轻狂之祸而悔憾致歉。

我完全能读出,他们在书写那一刻的悲凄,就连班上最为调皮捣蛋的男生都写下了“妈妈,我爱你”这样的话语。

那一个平凡的月夜,我眼眶始终饱含热泪。我曾怀疑,这个时代的孩子已在潜意识中漠然削减了自己对妈妈的深爱。殊不知,他们并非如此。在他们冷漠、孤傲的性格背后,其实,一直都保有一块最为纯净,宽广的土地,留给妈妈。

只是,当妈妈就这样近在身旁时,他们似乎忽略了她的不可或缺。但愿孩子们看了这个故事,能读懂妈妈在自己人生中的重要性,而好好珍惜。

大海为何如此美丽

当我第一天摇着轮椅步入学堂之时,面对旁人诧异的眼光,我就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做最好的那一个。

怀有这样的信念,我每日晨起暮归,手不释卷。六年的小学生涯,我不仅凭着优秀的成绩做了六年的班长,还当选了六年的三好学生。

中学,第一堂课就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学习的进度和方法与小学时的截然不同。评选班长当天,老师特意看了每个人的入学档案。于是,在一片惊叹的哗然中,我毫无疑问地成了班上的第一任班长。

除了学习之外,我还得花一些课外的时间帮同学们整理资料,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管理课堂纪律。虽然,这些活儿和小学时并无不同,可它的耗时量却大大出乎我的预料。逐渐地,我的学习成绩开始走下坡路。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挤出时间来补我的课程,还是不见成效。

又一年的班长选举时,我信心满满地在选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因为,我相信我可以继续承担这份光荣的任务,并且可以把它做得更好。另外,我舍不得这一年的付出就这么白白浪费。那些个夏夜,那些个寒晨,我都在轮椅上小心翼翼地帮他们整理着试卷、材料。期间付出了多少汗水,或许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我满怀喜悦地等待着同学们的选举结果,趁那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我迅速组织了当选感言。那一幕期待的场景,在我脑海里反复了千万遍。我坚信,同学们一定会全票推选我的,因为,这一年里,我对得起他们。

选票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三票之差落选了。那一刻,委屈的泪水如江河一般在我面颊上奔涌开来。那么多个日夜的付出,为何就得不到半点回报?

爸爸见我沉闷了几日后,终于决定,在一个周末的清早推着我去海滩。虽然家离大海不远,但这却是我第一次看海。当湛蓝的天际与那一片无垠的海水展现在我面前时,我忽然感受到了宽广的魅力。

爸爸抚着我的双肩轻问:“你觉得大海美吗?”

“美!”面对无数的飞鸟,除了这个字,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知道大海为何那么美吗?”爸爸指着最远的地方问我。

我思索了半天,胸中有千百个理由,却还是无法抉择出最合适的一个来回答,大海为何会那么美?

爸爸推着我,继续朝着海平面缓缓走去,直到冰凉的海水没过我的膝盖,他才停住。按照他的意思,我弯腰掬起了一捧海水,大口喝下。顿时,那苦涩的怪味将我胸中的无限憧憬全然冲毁。我不明白,如此美丽之物,为何会是这种味道?

爸爸看着我笑道:“大海之所以美丽异常,全然是因为它容纳了千百条河流的汇入,还有这无处不在的苦涩。人生之美,不也在于路途中的那些坎坷吗?”

看着身旁已现苍老的爸爸,我忽然明白了许多人生哲理,也读懂了,在他心中,对我的那一份深广如海的爱。

别把游戏的心情交给妈妈

公园深处,男孩把小树摇得哗啦作响。

“妈,给我两块钱!”男孩的性子显然有些不好,兴许在我来到之前他便已经央求过很多遍了,迫切的心情让他乱了方寸。

“你要两块钱做什么?你先告诉妈妈。”妇人抬起手臂,试图去拉住他的孩子,却被男孩甩开了。他的动作是那么鲁莽,像此时摇摆的树叶一般倔强。

“买冰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都问了好多遍了!”

“你昨天感冒刚打了吊瓶就忘记了?病还没好利索就想吃冰棍?”妇人态度急转直下,原本温和如春的脸,顿时寒风呼啸。

男孩嘟囔着嘴,站在秋叶飘飞的树下,忧伤极了。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溢满了泪水,可都被他忍住了,仿佛连这些咸涩的液体都充斥着委屈,不愿就此臣服,坠落大地。

“不吃冰棍,等你病好了妈妈再给你买,听话,啊?过来,妈妈陪你做游戏。”妇人伸出右手,心疼地召唤着他。

男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凭秋风将他的卡通外套吹打得噼啪飞舞。妇人上前搂住了他,一面娇哄着,一面温柔地为之擦去泪水。

“妈妈,我们来玩捉迷藏吧。要是你输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请求!”男孩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谁都知道这个所谓的请求是什么。

妇人显然是怕他再度伤心,无奈地点了点头。

男孩抹了抹眼睛,兴高采烈地对她的妈妈宣布游戏规则,不能怎样,不能怎样,说得头头是道。最后,他站定了,用双手捂住妇人的眼睛:“妈妈,你得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等五分钟后才能回过头来找我,要是你提前转过来了,那就是输了!”

妇人微笑着按他的要求紧闭着眼睛,转身席地而坐。男孩悄悄撒开两腿,飞也似地消失在了小道深处。

几分钟后,妇人转过身来,一棵树后一堆石后逐个找去,慢慢搜寻,一路走,一路轻喊着:“快出来吧,妈妈已经看到你了!”

约莫十分钟后,妇人失去了耐性,阴沉着脸,脚步匆匆地在公园四处窥探。

二十分钟后,妇人开始发火了:“快点出来啊!妈妈没时间陪你玩了!爸爸快下班了,咱们还得回去做饭呢!”

她的话没有奏效。已过去三十分钟,男孩仍旧没有出现。

妇人从凉亭外捡起一根树枝,怒目圆瞪地继续搜寻,嘴里细碎地念叨着:“不听话的孩子,等我找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天色开始渐暗。她的怒气和那些散漫将尽的流光一般,所剩无几,更多地成了担心和焦急。她开始由碎步变成了小跑,声色凄婉地道:“孩子你出来吧,妈妈认输了,妈妈给你买冰棍!”

妇人已奔跑着将投降的口号在公园内部传完一遍,仍是不见男孩的踪影。她含着热泪,气喘吁吁地拉住路上行人,张口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新衣的小男孩?”

“没有!”所有人给她的答案如此一致。

“这么高,这么瘦,你再想想看,一定见过的!他刚才还在这里呢!”妇人比画着双手,试图将孩子的特征描述得更详细一些,这样,或许就会有人告诉她一个想要的答案。但是,很遗憾,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有”。

妇人掏出手机,给孩子的爸爸打了电话。不到片刻,男人神色慌张地赶到了公园深处。他来不及责备妇人,劈头直问:“孩子在哪儿丢的?”

“我不知道,我和他玩捉迷藏,转过身来就不见人了……”妇人已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澜,泪水夺眶而出。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简单地说了两句慰藉的话,瞬间消失在了公园深处。

回来之时,身旁多了一位保安,手里多了两把电筒。

“你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过?好好想想。”男人问道。

“我都找遍了,差不多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你说孩子会不会……”

“别乱想!没事的!孩子不会有事的!”男人打断了她将要说出的话。

沿着公园找了一圈,男人也累了,绝望地打着电筒走进厕所——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整个公园,只有这个地方不曾找过了。

几分钟后,男孩惨烈的啼哭从厕所内迸裂而出。妇人借着月光狂奔,在厕所门口涕泪交加地抱住了她的孩子。

原来,男孩在厕所里等得睡着了。

他大概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会让一向性情和蔼的爸爸怒发冲冠,将他从甜梦中打醒。

孩子,你调皮、任性,都没错。甚至,这些都是拥有完美童年所必须的特质。但是,你不该把游戏的心情交给妈妈。尤其,是以你自身来作为目标或赌注。

要记住,你是她的全部,她实在输不起!

多年后的如释重负

“妈……我没钱了。”电话这头,我吞吐了半天,终于挤出了这几个艰难的字。

“哦,恰好今天领了低保。明天我给你打过去,独自在外,注意身体……”电话那头,妈妈的寒暄多年未变。

大学四年,我在北国念书,隔家千里。从开始的夜夜思乡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我逐渐明白了成长的含义。在坚强的同时,也已经逐渐麻痹了某些微弱的情感。

次日,收到了妈妈的汇款。不过,我并没有回以电话。因为,我和很多同学一样,只有在危难困苦之时,才会想起家的存在。

妈妈的一生中,不知说过多少次“恰好”。中学时我说,妈,学校今年的学费得提前交。她头也不抬地应我,好的,恰好今天你爸发了工资,明早给你拿去交。接着,晚饭后,妈妈消失了一整晚。直到我临睡前,她都不曾归来。我问爸爸,妈妈上哪儿去了?爸爸说,走街窜巷吧,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

半夜,妈妈在门外抖动钥匙的哗啦哗啦声将我惊醒。我似乎明白,这个冬雪天里,妈妈所说的“恰好”的意思了。她不知又走过了多少山路,跑了多少家门户,才在清早,将那一沓面值不等的钞票递到我的手里。

其实我知道,爸爸的工资是半年一结的。他所谓的工资,只不过是书面上一个比较冠冕的叫法罢了。想想,冒着四季里的严寒、酷暑,冒着生命之险,深入黑洞洞的煤井里去,背那一箩筐黑煤,赚取2元人民币。这2元人民币,能称为工资吗?

每次缴纳学费之后的那个清晨,上课时我都会听不进任何东西。因为总忍不住提起秃头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细细地演算,这些钱,需要爸爸背多少筐黑煤,流多少斤热汗,又需要爸爸深入多少米以下的地层来来回回多少次。

这样的想象,时常让我心酸,让我禁不住想要落泪。于是考取大学之后的当夜,我自告奋勇地跟妈妈说了我的想法,贷款念书。可即便这样,每月的生活费,对于此时的家庭来说,仍旧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期间,我以为定会有那么几次,遭到妈妈的拒绝。因为那段时间,过生日的朋友特多,又是送礼又是唱歌,花了不少钱。可令我不安的是,妈妈并没有多问半句。在她的心目中,仿佛我就是一个可无比信任之人,即便我是个孩子。她相信我懂得,如何将那些钱用到真正值得消耗的地方。

恰好,低保下来了;恰好,你爸领了工资;恰好,家里的那几头猪刚卖了;恰好,恰好……

这些恰好,让我的大学时光,和那些城市的骄子一样,无怨无悔,绚烂异常。

毕业之后,我的第一个愿望便是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如此一来,妈妈有事需钱之时,我就有机会向她豪迈地说上一句“恰好,恰好”。

工作了很多年后,妈妈都不曾问我要过一分钱。每次都是我实在忍不住了,觉得再这么等下去会出问题,于是自行送去。这一个关于恰好的愿望,很多年都未曾实现。

出差前,接到妈妈的电话,她支支吾吾了很长时间后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和你爸吧,他……很是想你。”我如释重负地回她:“妈,恰好公司明天放假……”

话未说完,热泪顷刻淌满了我的脸。只愿天下妈妈无私的付出,都能得到孩子长大后,一句“恰好有空”,“恰好不忙”的回报。

打赌

男人与女人结婚十年了。

女人常指着男人大骂:“你这个没出息的,这么些年一事无成!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你,落一辈子的穷破不堪。”男人不作声,任由她骂。可时日一长,自己有时都真觉得自己窝囊,整日无所作为。

终于,他爆发了,和女人大吵了一架,扬言一个月后就要当老板。女人骂得更加凶了:“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你身上哪个地儿长得像老板?别说一个月,给你这一辈子你都成不了老板。”

男人和女人打赌:“我要真成了老板怎么办?”女人笑笑,斜眼斥道:“要真成了老板,你让我端洗脚水都行!”

第二日,男人便卖了自己收藏的一些古玩,取了存款。预备了大半月后,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家娱乐城旁边开起了餐馆,卖些烧烤和饮料。

谁都没想到,这个毫无新意的餐馆竟然一下子火了。娱乐城里的游客,外面的路人,都争先恐后地进来买烧烤。平日客人就不少,逢节假日若不干等上十来分钟,连空位置都见不着。

男人依仗这个小店暂且堵住了女人的嘴巴。偶尔,女人会大摇大摆地进店里来,要吃的要喝的,对跟随于身后那几个涂红抹绿的少妇们说:“看看,这就是我们家那口子开的小店,生意一般般,勉强能糊口。若指望他(它)来发财的话,估计下辈子都不可能。”接着,咕噜咕噜喝完饮料,拍拍屁股走了。

女人来的这会儿,是男人一天里最沉默的时刻。他一言不发地切菜,跟伙计们一起整理店铺。直到女人走后,他才抬起头,叫人把吃剩下的东西收走。

男人发财了。这个有些不真实的消息不知怎地,竟会遥传到百里之外的乡村。这个村子,是曾经生养男人的地方,尚住着他的老妈妈。村里人都说她有福气,总算是盼出头了,现在儿子成了老板,可以到城里享清福去了。

在这些人的怂恿下,男人的老妈妈碍不过面子,硬着头皮给男人打了电话,说要到城里住些时日。男人吞吞吐吐地答应了。他不确定,他怕女人生气。

妈妈穿着老旧的蓝黑背心,顶块鲜艳的头巾坐在店铺里。男人问她:“妈,您想吃什么就尽管说,儿给您做。”妈妈叫了几个素菜,喝了点白开水。

到底是庄稼人,闲不下来,再加之看着周围的人都忙来忙去,自己独个休息,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于是,起身跟着大伙一起忙活起来。男人急了,可怎么叫都叫不住,只能硬由着她的性子。

女人来了,看到男人的妈妈在店铺里出出进进,先大吃一惊,后又陷入鄙夷之中。她与其他人的眼神一样,充满了好奇,仿佛连她也不知道这个黄皮皱脸的老女人是谁。

她和从前一样,照旧吃喝,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不过,这是她有始以来最沉默的一次。

男人与女人在卧室之内吵得不可开交。女人骂道:“你真要尽孝心,前些年去哪儿了?现在开了个破店铺,竟然把你妈给搬来了。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丢人的妈,是吧?”

这是男人最坚定的一次反抗。他下决心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把妈妈送回乡村里去。女人急了:“你要真有这心,明儿关门得了,在店铺门前,当着众人的面给你妈洗回臭脚,我就算你这大孝子孝到家了!不过,真要那样,我就无话可说了。”

女人只是一时气话,她没想到,第二日那小店真没开门。偌大的招牌,被一张白纸给覆盖了。上面用毛笔写了简短的一行字:“今日休息,因下午一点,我要在这儿给妈妈洗脚。”所观之人无不诧异。大都驻足,等着时间一秒秒地过去,看这一场好戏的到来。

此时的男人正陪着妈妈在娱乐城门口的石凳上坐着,有说有笑。他的老妈妈不识字,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下午一点刚过,男人便领着刚吃饱饭的妈妈来店铺门口。这时,人群已然包围了这个小店。他拨开人群,拉着一脸茫然的妈妈缓缓向内走去。

人群的中心位置,是一把椅子,一个脸盆,一个水壶。男人搀扶着妈妈坐下,她却立刻弹起身来,显然,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了。可男人不顾这些,轻柔地再次将妈妈搀坐在椅子上,帮她脱去布满黄泥的鞋和露着破洞的袜子。最后,捧着那一双干枯黝黑的大脚,慢慢向盆子里的热水靠。

男人一直低着头,他不想让旁人看到,那些在脸庞上如溪泉般涓涓的热泪。而他的妈妈,却是从坐下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颤抖,直到最后人潮退尽。男人仰头,忽然看到了那些被妈妈强忍住的泪花。

有老妈妈帮忙的日子,小店的生意比以前更加红火了。有一点颇为怪异——之前的顾客大都是情侣,现在,却是以母子居多。

当记者前来采访这个小店,问及顾客为何喜欢来这儿吃东西时,一位妈妈说道:“我想带我的儿子来看看,现代社会仍有大孝子存在。”一位儿子说道:“我想带我的妈妈来看看,什么是最火的母子店。”

一个如泣如诉的爱情故事会让人潸然泪下,那是因为情到深处;一个母慈子孝的故事会让人心灵震撼,思悔自身,那是因为爱到深处。

爸爸的高度

“你爸爸有多高?”一个胖男孩问一个瘦男孩。

“我爸爸啊?可高了,有那么高!”瘦男孩一面说,一面踮脚扬手比画。

“不会吧?你爸爸真有那么高?那不是和我爸爸差不多?不过,我想我爸爸还是要高一点,他有那么高!”胖男孩一面说,一面指着教室黑板沿说道。

“那也还是没有我爸爸高,我爸爸站起来的话,一定比那条线还高!”

“你说的是站起来啊?我先前说的都是坐着呢。要是真站起来的话,大概是那么高!”胖男孩站在讲台中央,以自己作为身高的标准参照物。

瘦男孩寻思片刻后,咚咚地跑到胖男孩面前,努力地踮起脚尖说道:“我爸爸有那么高!你抬头看我,看到没?就是那么高!”

胖男孩显然不服气,也踮起了脚尖激动地说:“那你看我,看我!我爸爸有那么高!”

瘦男孩觉得胖男孩是在学自己,于是马上把手举起来:“看,我爸爸有我拇指指尖那么高!”

胖男孩也举起了左手,骄傲地说:“你也看看,我爸爸到我的中指指尖那么高了!”

“你怎么老学我?你得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说。”瘦男孩有点生气。

为了让比赛能够继续,胖男孩做了让步,他放下手臂,踩在教室里的凳子上说:“现在行了吧?我爸爸有我现在这么高!你爸爸有吗?”

“哼,你看我,看我,我爸爸也有我现在这么高!”瘦男孩踩着凳子,踏上了课桌。

“我的爸爸伸出手来就能够到那盏风扇,每次家里的风扇出问题了,都是他这么修理的。”胖男孩自豪地说。

“我的爸爸一般不修风扇。我们家天花板上的尘灰,每次都是我爸爸抬手用抹布擦掉的。”瘦男孩指着电扇上的天花板争辩着。

“你爸爸真有那么高的话,那你为什么那么矮?那么瘦?”胖男孩终于更改话题,开始向瘦男孩发难。

“你的爸爸也很高啊,要是你爸爸真有那么高的话,你为什么那么胖那么矮?”瘦男孩不甘示弱。

“我之所以那么矮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长大,要是我长大了,一定比你高多了!”胖男孩拍拍瘦男孩的肩膀。

“我也一样啊,我也没长大。要是我长大了,一定比你高那么多!因为我爸爸就很高。”瘦男孩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拇指和中指伸出来用力分开。

“你敢把你的爸爸叫来吗?”

“那么你敢把你的爸爸叫来吗?”

两个男孩最终达成协议,明日中午,准时将自己的爸爸带到教室里来,好好比个高低。

结果,很多天后,两个人都再没提过此事。他们似乎彼此知道,胖男孩的爸爸是位泥瓦匠,瘦男孩的爸爸是位司机,两人爸爸都很忙。

在他们各自心里,胖男孩爸爸的高度绝不仅仅是举着一块砖头那么高,而瘦男孩的爸爸也绝不低于站在车顶的高度。

她的摇椅你别坐

不知从何时起,院子里那把摇椅成了我的专属。以前,这个位置本是我妈妈的,后来我结了婚,怀了孩子,就经常躺在那儿看她择菜。久而久之,就成为一个习惯。饭后,有事没事都去那儿躺一会儿。

转眼,女儿十六岁了。和大多同龄的孩子一样,爱玩游戏,爱打扮,甚至,有着萌动的少女情怀。

七月,顶楼上的桂花树开了。如米黄色的繁星,细密地点缀在绿叶之间。

阳光中,我站在树下,看着已是年迈的妈妈在摇椅旁慢慢择菜。我的女儿,则一脸茫然地睡在我的摇椅上,悠闲地听着MP3。

妈妈是因为不知,还是没看见她耳朵上塞着东西,尽顾着和她不停地说话。当然,我的女儿自是听不到她的唠叨,全然沉浸在流行音乐的小小世界里。

于是,这么一个画面,就如此清晰地在我眼前定格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我也曾这么做过。不同的只是那时还没有MP3这东西,我只有一个小收音机。

妈妈一边择菜,一边和我说话。大抵是想告诉我,孕妇应该注意些什么。而我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安躺在摇椅上听收音机。偶尔回头,仍能看到她不停翻动的嘴唇。

如今,轮到我的女儿来听她说话了。她自顾说着,我的女儿如当年的我一般“聪明”,懂得如何去有效而又不伤感情地逃避她。我们都不愿听她唠叨,虽然这样的机会不多。可相比之下,我们更愿意把空闲时间耗在沉睡,耗在玩耍,耗在发呆上。

猛然,我有些伤感了。我害怕,因为我知道,妈妈终是要离开这个尘世的,成一把黄土,一缕青烟。那么,那个摇椅的位置,就会成为我与女儿的。不,是女儿的。我的位置,是妈妈此时择菜的位置。

此时,我仿佛能看到,我坐在那个矮矮的木凳上,仰视着我的女儿。尽自己努力不停地转换着话题,试图能与她多说几句话,多了解她一些。可这些,都是不奏效的。她会用MP4,MP5,甚至MP8来对付我的叨唠。她的小聪明让我汗颜,让我与时代无声脱离。

这把棕黑色的摇椅,承载了三代人的记忆。坐在上面的人,坐它之时的年岁,都是正值青春,大好时光。可我们对于这绚烂若花的青春都不以为意,对于身旁的一切亲人更加不以为意。

孩子啊,你多像当年的我,向往自由,心比天高。却对大把大把光阴的流逝毫不动容。你的不以为意,勾起了我的回忆与伤怀。

晚上,我第一次极其严肃地对家里的人说,从今往后,那把摇椅只能让妈妈一个人坐。女儿问我,为什么?我看着妈妈说,这么多年了,是该换换位置了。

是啊!做妈妈的总是以劳苦的姿态出现,又无声息地让你习惯,某一天,你发现她的背佝偻了,她的双鬓斑白了。请告诉妈妈,让她坐下歇歇,该儿女尽孝了。

对苦难自私

“让开,这个东西你可抱不动!”爸爸一把将我推开,将鼓鼓的米袋扛上肩头,吭哧吭哧地上了木楼。

很早以前,我就想帮父母做点什么。譬如,在繁忙之时,进入田间,帮他们提上一桶化肥。譬如,在收成之时,到埂上帮他们背几袋沉重的稻子。再譬如,午后时分,他们劳作归来,我放下书本站到门口,帮他们运上几包玉米。

这些事儿,我很早之前就想做,就想去为我的父母分担一些什么。即使我能做的很少,但至少能给他们减轻些许负担。可这些事儿在印象中,几乎没有几件干成。

秋收时节,我站在凉风徐徐的田埂上,看我的爸爸妈妈在田间佝偻着背,拼命地劳作。我鼓足勇气上前,撸起裤管,想下田与他们一起。殊不知,爸爸却在远处板着脸叫了起来:“你下来干什么?快回去看书!这些事儿不是你干的!”我只能穿上布鞋,吧嗒吧嗒地踩着田埂回去,坐在清凉的树下,魂不守舍地看书写字。

黄昏过后,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爸爸终于赶着牛车回来了。我放下书本,奋不顾身地奔上前去,搬下一袋稻谷就要往院子里冲。谁知,那沉重的麻袋却将我身形压垮,尽管我是那么努力地想要让爸爸看到,我的确能帮他们做点什么。但是,脚步还是如同坠了重铅一般迟缓。

爸爸从我的身后接过麻袋,二话不说,呼哧呼哧地扛着便走。我愣愣地看着爸爸汗湿的后背,心里禁不住涌起了狂风暴雨。我不知道,他到底还能坚持几年。这样的活计,始终是要以身体来作为资本的。我想要快些长大,这样的一个渴望,在那个夜晚,前所未有地强烈。

后来,我长大了,进城念书,每每放假回来,都要给爸爸带回一张通红的证书。他每每看到证书,都会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呆,嘿嘿地笑。逢人进门就说:“我们家闺女,今年又领了个证书!”他故意将“又”字拖得很长,说得很大声。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古铜肤色的爸爸,忽然明白了许多东西。

再后来,我拼命读书、写字、拿奖状。我尽可能地回家,把证书一个不漏地带回去给爸爸查看。我知道,只有我的证书,才能让爸爸安静地坐在院中休息,停止劳作。

很多年后,我成为人母。我可以顶着烈阳站在校门口等我的孩子几个钟头,却不忍心让他受一丁点儿人世的疾苦。我终于明白了当年双亲的心境。他们之所以要吃足一切人世的悲苦,就是希望,我能少受一点苦。

对苦难保持自私,这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共性。

害怕再也找不到你

妈妈不肯用手机,已是亲邻皆知的旧事。

妈妈上了年纪,偶然碰上一个尚存世间的昔日旧朋,难免欣喜异常,忘了时辰。于是,出于这样的缘故,全家人总是不定期地要开展轰轰烈烈的“寻人运动”。为了能更快地找到妈妈,我们总是尽可能地将她喜欢去的地方了解清楚,并誊抄在客厅抽屉里的一个本子上,以备不时之需。

很多时候,我们的寻找是徒劳而返的。妈妈大抵是上了年纪,在缅怀旧物的同时,也渐然对新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们很难再于本子上的地方碰到她。

为了解决这个劳民伤财的问题,除妈妈外,全家人一律举手通过“闭门关母”的提议。但偏偏妈妈对外界的一切情有独钟。我们总不能违背老人家的意愿,逼迫着她,硬生生地将她所剩无几的岁月,关在那一扇不见天日的铁门里面。

我对妈妈说过几次:“妈,要不咱请个保姆吧,每天不用她做什么事情,就跟着您,提醒您准时回家吃饭,您看怎么样?”

这样的提议,无不被妈妈批得血肉模糊:“咱们家多大的家底?还用请保姆?你爹在生前的时候,腿脚如此不便尚不用保姆,现在,我倒劳烦起你们来了?再者,我上哪儿后面都跟着个人,算什么情况?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老朋友,说不上几句话,她就在旁嚷嚷该回去啦,该回去啦,不纯属捣蛋吗?”

我毫无保留地承接了妈妈刚毅的性格。因此,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没少和妈妈闹别扭。不过,妈妈显然比我豁达得多,毕竟人生过了大半,经历了那么多岁月的波折,该看的都看开了。

她不与我计较。几分钟前,还在饭桌上争得面红耳赤,几分钟后,便提个小包,哧溜哧溜地哼着小曲出门了。偶然你问她,她还冷不丁地给你来一句:“怎么了?难不成我还得待在家里和你怄气啊?你也不算算,我还有多少年头可活?用来和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孩子生气,不等于亏了自己?”

争执归争执。她只要一出去,我这心就忍不住七上八下起来。城市的交通那么混乱,车流那么拥挤,不法分子那么猖獗,我真怕她会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人都不擅长表达,从来不曾有人对妈妈说过这些匿藏在心中的真实想法。

妈妈生日那天,我特意给她买了一个触摸屏的手机。她打开一看,便在房里嚷嚷开了:“这手机谁买的?敢情是不要钱啊?我说了不用,不用!”

喜气洋洋的一家人顿时鸦雀无声。后来,是女儿的一句话,化解了妈妈的固执。她说:“奶奶,你别生气,妈妈是害怕再也找不到你!”

妈妈在厅里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问我:“这手机得怎么使唤?”

其实,每位妈妈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们最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在孩子最需要自己时,失去了保护他们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