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黎城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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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我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治疗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年,当我走出医院的那一刹那,心头猛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竟然被治好了,尽管心功能只有二级,但这已经足够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没有缺胳膊也没少腿,这真是个奇迹。

我很高兴,打了电话给阿晨,告诉他我很快就可以回国,他高兴的差点哭了出来,我知道这么些年其实他一直很担心我,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

他迟疑了一阵,然后告诉我,她去了法国,一个月前。

我沉默了,半响才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说她已经决定开始自己的人生,她有自己想为之努力的目标,有想要实现的梦想,她以后的日子,都会为自己而活。

他说,阿澈,你明白吗,阿暮她,已经不一样了。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

就是因为太明白。

她的人生,没有我的参与,或许能过的更好。

我想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我回来了,而她离开了。我们注定,擦肩而过。

就这样吧。

各自开始彼此的人生。

我没有再继续念大学,我进入了娱乐圈,从最底层开始当练习生,然后当歌手,独立做音乐,废寝忘食的练习,创作,半年后,我发了第一张专辑。

专辑里的每一首歌都是我自己作词作曲,反复仔细斟酌之后,还特地寄给了几个音乐大师请求他们指点,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更改,删减,添加,它才正式出炉。反响还算不错,销量有多少张我已经不记得了,但记得当时很高兴,因为自己被认可了,我的音乐被认可了。

我很想打电话给她,很想跟她分享这一切,可提起话筒,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面貌去面对她,我该跟她说什么,说一声你好,然后两个人在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抑或是从头到尾的尴尬沉默,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我已经迷失了。

这让我很痛苦。

只有转移开注意力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音乐上去。我的唱片销量不断的翻新,也拿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我学着习惯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自己的海报,学着时刻保持大方得体的微笑,学着应付那些记者的刁难追问,这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我从小生活的环境,早已经让我不得不学会一些虚伪的东西。

只是,我变得开始喜欢独处,喜欢独自坐在天台上静静的思念一个人,喜欢回忆过去的日子,我想我可能真的快老了。

不是吗,我的日子明明还在继续,可我已经开始沉溺于回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又偷偷的跑去了法国,飞机降落的时候那边天还只是微亮,我搭了出租车到她楼下,坐在车里,看见她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有黑色的人影投在窗帘上,她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然后背着背包下楼,嘴上还叼着一小块面包,脚步没停,眼睛却看着手里的法语书,她的法语还不太熟练。

她在下楼梯,在最后两阶的时候她以为只有一阶了,然后一脚就踩了下去,身体失去重心,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的手条件反射般的放到车门的开关上,顿在那里,又很快收了回来。

她抚了抚胸口,惊魂甫定的模样。

然后直起身子,略带些蹦跳的走了,很快消失在转角的路口。

她看起来过的不错。

这样就好。

我收回目光,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去机场。

每两个月,我会去一次法国,有时候我可以在这边呆上整整一天,那样我就会戴着大大的墨镜和鸭舌帽,悄悄跟在离她二十米远的地方,很远的距离,刚好只够我看清楚她的模样,她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头发被减短了些,左边的刘海长了点,微微遮住左眼的睫毛,她每次垂头都会习惯性的把它往耳后挽,但总是挽不住。她坐在一群法国人中间,长长的黑发显得格外惹眼,温婉的气质是很典型的东方女孩,我看到她和他们聊的很开心,时常被逗的笑的直抖肩膀,但更多的时候,由于档期的原因,我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除去搭飞机的时间,我只能在这边呆十几分钟,我学会了抽烟,忘了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了,然后我就站在楼下一边没完没了的抽烟一边看着她黑漆漆的窗户,她睡着了。我觉得我仿佛能听到她平稳轻浅的呼吸。

某天半夜,突然接到法国那边的电话,说她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

我被吓到了,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出门买了最早的航班飞到法国。

到那边的时候她已经做完了手术,我在法国这边的朋友帮忙联系了最好的外科医生,医生说她的胫骨骨折,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已经做过CT和X光片,伤的不算严重,已经都处理好了。

医生说完,我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身体已经有些麻痹。

去了她的病房,她还在沉睡,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有些吃力的开口,我说,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好不好?

没有回应,她睡着了,听不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姐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说阿澈你快回来,爷爷晕倒了!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守在她身边等她醒过来,然后告诉她我放心不下,告诉她我想陪在她身边。可是我不可以,现在爷爷比她更需要我。

我想我又一次选择放弃了回到她身边的机会。

她在半个月之后就出了院,我联系了她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她恢复的很好,不需要太过担心。我安下心来,开始着手全身心的照顾爷爷,爷爷这次病的不轻,在医院住了快三个月才被允许出院,出院后,身体也不比从前了。

我已经长大,该学会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我的音乐事业如日中天,档期也排的越来越满,我去了英国的一个小镇拍新专辑的主打MV,在回国的机场有很多歌迷朋友来接机,我很感动,但没想到这引发了骚乱,一个女孩子被撞倒在地,差点被踩伤。

我走过去,人群被分出一条道来,我蹲下身捡了她的手机递给她,她抬起头,微笑着对我说谢谢。

我看着她的脸,一瞬间全身僵硬起来。

阿晨不是说她两个月之后才会回国吗,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出现在这里!

我呆呆的看着她,震惊的表情被宽大的墨镜遮去大半,她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开口问我,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开什么玩笑。

她伤到了脚,我把她送去了医院。穿过人群的时候,我听见有女孩在说,Sky对粉丝可真好啊,他果然是个值得喜欢的偶像。

我只能苦笑。

我该怎么说,说她不是我的粉丝,是我心心念念喜欢了七年的人,可是这个人现在问我,你是谁?

命运可真爱捉弄人。

她对我很戒备,也很淡然,但我却是几乎控制不住的想靠近她,触碰她,她皱了眉,神色有些压抑的难受,这刺伤了我,深深的。

她记得所有人,却唯独把我给忘了。

我很快联系了法国那边的医生,他说并不排除这种选择性失忆的可能,建议我最好能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

我不想逼她,也不能逼她,我没有这个权利。

若是真的忘记了,那就忘记吧。我记得就好。又或者,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和她能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名字叫做《初恋50次》的电影,以前觉得那个叫亨利的男人很倒霉,每天都必须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自己的女朋友重新认识,重新恋爱,那得多累啊,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他真的很幸运,因为他有那么多的机会,和心爱的人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在黎城中心医院找了工作,为了工作方便,她在外面找了个房子,搬了出去,但周末的时候还是会回家去住。

我开始频繁的去找她,我能感觉的到她在躲我,我没有办法,只好直接去她住的地方找她。

她在值班,一夜没回,我昨天在录音室里搞了通宵,实在开不了车,也没气力再到处跑,干脆就站在门口边打盹边等她。

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正在轻手轻脚的开门,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还算得上朋友,她礼貌性的问要不要给我做饭,我的睡意一下子消褪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说我来。

我的厨艺比起四年前已经大有长进,因为在她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从来没有吃饱过,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么几年来,我是真的被她的照顾惯坏了。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买了本食谱,细细在厨房钻研,这么长时间下来,厨艺长进了不少。

现在,也该轮到我来照顾她了。

她拒绝了,开着玩笑说我可不想厨房被你给烧了。

我怔了怔,反应过来她已经挽起袖子进了厨房,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觉得有点口渴,于是站起身打开冰箱想拿点喝的。

当我看到冰箱里摆的整整齐齐的那一排排食物的时候,我愣住了,然后我的脑子不受控制的回放了这些日子里她的一举一动。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可这个答案让我很难受。

她明明什么都记得,可她选择了假装忘记,她已经不愿意再和我有牵扯。

她在厨房里做了半个小时的晚餐,而我在客厅里挣扎了半个小时。

我想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最后还是决定把一切都摊开来说,我想这是最好的,我想争取。

我们谈的很艰难,准确来说,那真的是一场心的酷刑。

她说她不要我了,不是不想要,而是要不起了。

她说她被我伤的痛的要死,再不想尝到那种滋味了。

她的神情很痛苦,我觉得心疼的厉害,我想她说的对,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把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辛苦也不管,害怕也不管,我会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就算恨我也舍不得让我离开。

我真是自私。

我把这些全都说了出来,她看着我,神色复杂,然后,第一次开口骂了我,她说叶天澈你他妈混蛋!

骂的咬牙切齿。

骂的对,我点头,我他妈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