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挥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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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从今日始

清晨时分,萧量简和方量才、顾量衷等人骑着俊挺的高车骥出现在驰道上,他们今天的目的地就是前方不远的帝京。鬼谷八骏中以武力著称的卢量功在飞骥上顾盼自雄:“萧师兄,你说咱们这次进京,那帮王道派的酸秀才会不会吓得缩卵?”

顾量衷皱着眉头斥责道:“卢师弟,我再提醒你一次,以后要叫‘钜子’,听到没有?”

萧量简却温和地笑了笑:“顾师弟莫要较真,叫‘师兄’叫‘钜子’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个称呼而已,师兄弟之间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切莫因此弄得生分了。”

顾量衷眼睛有意无意瞟了瞟萧量简把玩半片青铜虎符的双手,正色说道:“师兄就是师兄,钜子就是钜子,长幼有序、尊卑有份、上下有别,怎么能不较真?咱们鬼谷派一行五人进京,虽不是闯龙潭虎穴,但也相差不远,毕竟帝京庙堂一向是王道派禁脔,谁知道其中有多少凶险?我等如果不惟钜子马首是瞻,只怕群龙无首,很容易就被他们赶出京城!”

萧量简笑容更甚:“顾师弟就是太过讲究!要不这样,进京之后大家伙儿在别人面前请称呼在下一声‘钜子’,但咱们自己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妨就随意些,像从前一样叫我‘萧萧’、‘量简’都可以。”

卢量功道:“好的钜子,不过你们说经师兄他死了么?”

话语刚落,萧量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手里的钜子虎符也被他紧紧攥住。从三月份在穹州把经量力逼得跳河以来,他就一直在等家仆的消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用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虽然他觉得一个瞎子翻不出多大的波浪,但一天没有确切的消息,他的心就悬在半空中,他的“钜子”头衔也就有名无实。

——这也是他拖到现在才进京的原因之一。

顾量衷赶紧圆场道:“卢师弟你说什么浑话!莫非昨晚喝的猫尿到现在还没醒?从我们今天早上踏上驰道开始,经量力那厮死了是死了,活着也是死了!以后但凡有以经量力之名祸乱生事者,都是王道派阴谋,我们鬼谷派人人得而诛之!”

宗量揆也道:“顾师兄说得不错,从现在开始,那厮死了是死了,活着也是死了!只是可惜了我给他选的那块上好吉壤,还有萧师兄,不,钜子从申州带来的那副金丝楠木寿材!”

萧量简的面容才重新灵动起来,似乎有些悲戚之意:“唉,说起经师弟,愚兄真是心中有愧!经师弟他从小就绝顶聪明,论起智谋、卜筮、占相、医药等方面,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拍马难及,但缺点是为人太过古板,丝毫不知变通。值此大有可为之日,居然持一幡旗游走天下,丝毫不顾我鬼谷派的前途。难不成找到潜龙,潜龙就一定听他的?据史料记载,当年白马王朝高祖陆白义起事的时候,时任钜子的岑审言曾拜访过他,声称鬼谷派全力支持他,只求将来立鬼谷派为国学。结果呢?被人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偏偏经师弟囿于以往历代钜子的成见,还要走那条失败的死路,为鬼谷派之将来计,也为我等师兄弟之生前荣华、死后芳名计,决不能再任由他执掌我鬼谷派的权柄,所以在下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不得已之举。以后但有什么恶名和罪责,都由在下一人承担,与诸位师兄弟无关!”

宗量揆等人赔笑道:“钜子何出此言?此事本来就是我等师兄弟一致同意的,怎么能让你一人承担呢?”

顾量衷更是直接:“自师尊去世之后,经量力师弟便一直周游九州,天下知道我鬼谷钜子真正为何人的,除了我们师兄弟八个,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而现在知道萧师兄为鬼谷钜子却遍布天下。只要管好那几张嘴,还用担心其他问题?”

方量才也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事实就是师尊去世之后,把鬼谷钜子之位传给了萧量简师弟,以青铜虎符为证!诸位以为呢?”

“正是如此!”顾量衷、宗量揆等人齐声答道。

驰道宽阔平坦,高车骥威武神骏,在午时一刻的时候帝京已经遥遥在望,然后萧量简等人就看见路两侧如山如海的人群。他深吸一口气道:“鬼谷派振兴从今日始,诸位的锦绣前程也从今日始,希望诸位师兄弟戮力同心,同舟共济。咱们走!”

他们几个从地平线上一出现,人群中就爆发出阵阵惊讶声:“鬼谷钜子来了!”

“原来那个满脸笑意的家伙就是鬼谷钜子!”

“跟在后面的几个都是‘鬼谷八骏’中人物!”

萧量简在距离人群三五丈远的地方勒住飞骥,潇洒地冲着在场所有人作了个罗圈揖,然后朗声说道:“在下鬼谷派第三十五代钜子萧量简,见过帝京诸位贤达。我等久处山野草莽,初来乍到,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海涵!”

“你们来帝京干什么?难道嫌帝京还不够乱么?”人群中马上有人发问道。

萧量简丝毫不以为忤,笑着答道:“近来天下水旱灾厄频仍,我鬼谷一派于水利、营造、医药等救灾之术颇有心得,故而不远千里来京,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救灾有我们王道派就够了,不需要你们鬼谷派插手!”

萧量简依然在笑:“这位仁兄所言过矣!记得你们王道派经典中有一句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鬼谷派虽然僻处江湖,但也是白马王朝的臣民。现在君父有事,我等臣子服其劳,难道还要区分王道派和鬼谷派么?”

“休要狡辩!只怕你们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吧?”

萧量简道:“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到底是善与不善,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数十年、数百年后天下苍生和史官史书说了算。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哼哼,你们进京,无非就是想立你们鬼谷派为国学,别以为我们大伙不知道!”

“这位仁兄你又说错了!”萧量简笑吟吟地说道:“我等进京不仅不谋求立鬼谷派为国学,相反,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拜王道派的大贤为师,学习王道派的奥义!”

人群中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声,似乎对于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接受。

萧量简又缓缓说道:“在下并非诳语!当初鬼谷派被立为国学的时候,王道派宗师周文旦、大贤孟万章、曾如晳等也曾向我鬼谷钜子苏在秦、张天仪、鲁地连问学求教。如今王道派被立为国学,我鬼谷派为何不能向他们学习?何况王道派经典中也说过‘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想来王道派不会拒绝在下的诚意吧?”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破烂流丢衣物的老乞丐拄着根一端开裂的枯竹竿,捧着缺了三四个口的破碗凑到近前,似乎想用昏花的老眼看清楚鬼谷钜子是什么模样。萧量简刚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准备布施,就听那个老乞丐用两人勉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咦,鬼谷钜子不是那个姓经的棺材脸小娃娃么?怎么变成了这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家伙?”

萧量简一惊,正要示意卢量功、顾量衷等人跟住这个老乞丐,那个老乞丐手中的枯竹竿在他的飞骥上一戳,飞骥顿时浑身瘫软扑倒在地,萧量简猝不及防,也随之滚倒在尘埃中。等卢量功赶紧跳下马扶起他在看时,那个老乞丐早已在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