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间中,那道突兀响起的声音弥漫在辛漆的脑海中,如魔音般久久不绝。
在他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他就判断出了对方的敌意。
“你终于来了!”
这五个字其中所蕴藏的饱湛的情绪,恐怕也就只有辛漆能够听出。八年的流浪生活,神殿七年的低眉顺眼拍马屁,让他能够从一句话中就听出对方的情绪。
这句话中的欲望实在太强。
对面显然是在等待他,而且是一种带着敌意的等待。
哗哗哗!
黑暗的世界在猛的一下闪烁之后骤然变亮,光芒从四处莫名的亮了起来,将全身戒备的辛漆笼罩于内。
他的右手中再次出现那把能够让他安心的银质硬弩,魔金剑却是换到了左手中。魔金剑是他从神殿储室中偷取的一把将阶兵器,作用便是能够产生一阵金光。
方才的那一瞬间,辛漆就已经做出了应对对策。漆黑的环境下,凭着甲演凌风步,借助魔金剑的刹那点亮,他可以完美的控制住敌人的方位。
但现在,显然不需要了。
辛漆目光微抬,看向了前方……登时,他愣住了。
“这……是什么?”辛漆的心里泛起了浓重的疑惑。
面前是一大片的灰白色雪堆,它们像是被一块石头砸碎了一般,纷纷的塌陷下来。而在这团凌乱雪堆的中央,一个人头鬼魅而可怖的陷在那里,两只浑浊的眼眸看着他,充斥着极为强烈的欲望。
雪堆很高,足有四五米。那个雪人头轻轻垂目,目光贪婪。
辛漆缓缓的退后一步,内心惊骇无比。
第六世界也不是一个世界的模样,更像是一间密室。四周是白色的冰墙,看不到门,看不到窗,就连这莫名诡异的光,亦不是阳光。
辛漆凝眉问道:“你就是雪族的老祖宗?”
他知道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不过这是他拖延时间的战术。老祖宗活了那么长的岁月,谁知道他又是什么样的妖怪。所以他现在所想的,都是怎么能从这间密室中逃出去。
密室处于结界中,那么就只能依靠结界之门。
门在他的后方,辛漆一步步退后。
老祖宗陷在雪堆顶部的头颅双眸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一抹笑意,邪魅道:“别这么急着走啊,你不是才刚来吗?说起来我真的等了你很长时间呢,差不多……嗯,应该有一千多年了吧。”
辛漆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说来,那么这个老祖宗起码活了一千年。
那这不就是长生了?
不可能,即便是雪人,他们的寿命也不过比人类多上几十年而已。
“我一次次的延续生命,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了,完美身体,我需要你的完美身体。”老祖宗眸绽贪婪光芒,声音颤抖而充斥着激动。
他柔软散落下来的白雪身体缓缓蠕动,在密室中发出清晰的声响。
呼呼呼——
几缕白雪飞快射出,须臾间便擦过辛漆的身躯,滑行到了他的身后,随即在那面有结界之门的墙上重重一贴,完全封死。
辛漆面色刹那惨白。
后路被封死,前面是一个即便他巅峰状态都毫无胜算的对手。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不,绝对不能死,我不会死,我绝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辛漆咬了咬牙,面色瞬间发狠。
即便是一条死路,他也要生生的做出来一条生路。
“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辛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办法就需要时间,他必须挣取更多的时间。
所以他抬头看着雪人的老祖宗,目光变得澄澈而平静,认真问道:“完美身体?你说的是什么?你说你要见我,可你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完美身体,我说的当然是你的身体啊。”如两块生锈铁片互相摩擦的刺耳声音从老祖宗咧开的嘴角中传出,他苍老的雪面如花朵般绽开,深深的皱纹一条条的舒展,“我等了千年,才终于等到一个淬满骨的。人族小子,你很厉害,但你也很悲惨。”
辛漆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淬骨境淬了二百单六骨这样的满骨会把他推上一条死路,也没想到已经被逼入生死绝境中的雪族居然还有这样一位恐怖的老祖宗。
他抬头看着老祖宗,看着他庞大松散的身体,内心渐渐趋于平静,问道:“你要我的身体做什么?”
老祖宗桀桀一笑,似乎是因为太长时间没人与他说话了,或者是碰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完美身体就在面前而激动不已,他倒是安然下来,微笑看着辛漆:“你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就能知道我要你的身体所谓何事?我需要活下去,我需要借助完美身体捅破那层窗户纸,我需要……见到她。”
渐渐的,他的面色一步步扭曲,他的双瞳,一步步凶狠。到了最后,他委顿的身躯忽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气息波动,整间密室像是被海啸冲刷一般,震动不止。
雪人老祖宗变得暴躁起来,似乎是因为那些好的或是不好的回忆,他不再冷静。头颅以下的万千积雪如雨幕般推移出去,然后变成无数根雪线,疯狂涌向辛漆。
辛漆面色陡变,甲演凌风步直接催发,身体在原地刹那消失。
他跃至了后面,右手向前挥动,真元涌出成风,将那些贴在墙上的积雪俱是扫飞。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无论辛漆作出何种的努力,他现在的实力都不足以与雪人老祖宗对抗,所以他唯有逃。
但猎人怎么会让他的猎物逃走?
而且这个猎人还是等待了千年,埋伏了千年,准备了千年的猎人。
无数根雪线从辛漆的身后冲来,以一种包拢之势将辛漆卷裹在内,然后猛的拉了回来。
转身,辛漆再次与雪人老祖宗面对面。
“不准,逃。”老祖宗低喝,声如雷霆,“奉献出你的完美身体,成就我的身体。”
辛漆心中骇然,面色却极致的保持冷静,这个时候他不再挣扎,而是突然换了一个贱贱的笑容:“难道就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