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雪山,便是一条幽长的山谷。山谷已经愈加的偏南,所以轻易就可以见到绿色。各种古树层生在里面,妖兽也随处见到。
辛漆靠着一棵树干坐了下来,左手拇食二指中捏着一条漆黑色的小虫。小虫极小,稍微粗略一下就会看不见。此时这只小虫被辛漆捏着,立刻顽强的抵抗起来。
燕盺凝眉看着这漆黑小虫,滑嫩近乎仙女的美丽面容露出一抹疑惑,片刻后忽然惊叫:“我想起来了,这种虫子好像叫噬蛊引,可以无害的种植到人体中而不被发现。”
辛漆淡瞥了眼燕盺,流露出一丝钦佩之意:“想不到你居然能知道这种东西,看来你还不至于那么傻吗!”
“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燕盺立刻呲牙咧嘴,如一只小雌豹,“本公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何况这种虫子本公主也种植过,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说什么?”辛漆立刻惊悚,“你、你的体内有这种东西?”
“哎呀,这么恶心的东西,当我知道的时候立马就让父皇给我取出来了。”燕盺随口道。
“那就好那就好。”辛漆吓了一跳,如果这蛮横公主的体内真有噬蛊引,那么他不就相当于随身带了一个炸弹么!
将手中的噬蛊引用力捏碎,辛漆轻轻的呼了口气。当黄远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疑惑。所以在刚才休息的时候他认真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果然发现了躲在血液中的噬蛊引。
这种东西因为对人体无害,所以很难发现。
燕盺盘膝坐在辛漆的旁边,看着他疲惫的侧脸,轻声问道:“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为什么你的体内会被别人种植噬蛊引?是刚才那个和多腿虫打架的家伙吗?”
她想起方才辛漆一路的奔跑,她趴在他的背上,看着后者无比的狰狞,仿佛是在用尽生命的奔跑。
那是一种怎样的执念啊!
辛漆缓缓的睁开眼,从昨晚到现在,连续的使用真元,导致他现在的丹田内空空如也,身体亦是遭受了极大的创伤,他微微偏头看向燕盺,低声道:“你的问题还真多啊,太古寒体的效果一过,你就立马恢复精神了?”
“啊!”燕盺愣了一下,脸颊忽然微红,小声道:“那个事……谢谢你。”
“你说什么?”辛漆笑着问道。
燕盺立马又凶狠起来:“臭流氓,你听到就是听到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本公主的问题呢。”
林间的风犹然带着雪山上的清冷之意,吹拂过古树的繁密叶子,婆娑出一首动听的音乐。
辛漆靠着古树,悠悠的呼了口气,平静道:“那个人是神殿的演武堂统领,噬蛊引是他种植的,也是他想要杀了我。”
简短的回答,清晰的回复。
燕盺没有再继续深入的询问,仿佛是受到了辛漆的影响,她也平静了下来,沉默半晌后,她忽然认真的看向辛漆,明亮的眼眸中露出罕有的凝重,继而认真道:“辛漆,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你活的很累。你像是活在这个世界的夹缝中,总有一种很挣扎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辛漆刹那间愣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真实的评价。
是啊,他活的是很辛苦。
十五年前他从死神的镰刀下捡了一条命,自此之后他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险。
他仿佛是见证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阴暗。
“别这样了,我娘亲说过一句话,人活着,开心就好,辛苦很累。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能经常开心的笑笑,面对什么事都乐观一些,有可能就不那么累了。”燕盺收起了她的蛮横脾气,平静说道。
辛漆低头苦笑。
开心就好,辛苦很累。
是啊,他很累。
可他必须累。
十五年前的铁血记忆烙印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不敢忘记。
他为了杀死程演而进的神殿,在这十五年的时间里,他不断的磨练自己的技能,提升自身的境界修为。
可是他还是太慢了。
虽然他淬了罕见的二百单六骨,但却花费了七年的时间。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
更何况程演也不是他唯一要杀的人,他列的的名单上,还有很多很多人,这些人都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人。
所以他很急躁。
他必须活的很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努力的提高自己的能力,为以后的报仇做好完全的准备。
地面有些湿润,辛漆坐的久了,就感觉到一股凉意,遂直身站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公主燕盺,认真说道:“每个人的路都是不同的,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以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活和想法。”
燕盺沉默,柔顺的黑发无声的披落,她看着地面,小声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不知道呢?”
声音很小,辛漆没有听到。
“来了!”靠树站着的辛漆顿时欣喜。
远处,丑八怪嘴里叼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野鸡飞奔了过来,四蹄欢快,跑的异常快。
这是七年前的那八年时间里他们经常做的一件事,长期的经验使得丑八怪在野外轻易就能捕捉到猎物。
辛漆从丑八怪的口中拿掉那只已经死掉的雪鸡,拍了拍它的脑袋,转头笑道:“你有口福了,今天让你开开荤,也算赔偿你梦中的鸡腿。”
七年前辛漆来到了神殿,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用于野外索取吃的。所以如今七年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技术有没有退步。
“喂,臭流氓!”燕盺忽然叫道。
辛漆正手法生涩而又显得熟练的拔掉鸡毛,闻言转头疑惑:“怎么了?”
“你跟我去燕都吧,我让我父皇给你大官做,这样你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了,也就不用那么累了。”燕盺开心笑道,仿佛是为了自己能够做一件好事而兴奋。
辛漆蹲在地上,认真看着手里渐渐光滑的雪鸡,他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闷声道:“不去,我有事要做……我要去咸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