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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宿醉方醒的巫马夕,正对着云卷云舒的阴郁天空思考如何回左原镇的问题。
今早抽空统计了一下囊中钱财,花得很彻底,只余金币六十七,生计没问题,但是飞驿肯定坐不起,只能骑着乌角慢慢地翻山越岭了。
这次来蛮人沟连的主要任务本是购买材料,如今,主要任务也只能忽略了。
好在,象戒中那张荆蛮飞驿首航驿票还在。
一票在手,就算天塌有何愁?
想到那张被供奉在紫桧木锦盒中的首航票,巫马夕便幸福洋溢,脚步就像踏在云端一般不真实,飘飘然地走在蛮臀平整的街道上。
铅云密布,狂风漫卷。
多好的天气啊!
心情大好的巫马夕看什么都顺眼,甚至包括汇珍阁那张该死的招牌。
凭着在拍卖会狂掷八百万金币的壮举,巫马夕成功地在韩知宗手里拿到了一张新的报价单,比原先那张平均低了两成半。当然,这样稳赔不赚的报价只是特例,是那场拍卖会的附赠品,可一而不可再。
与韩知宗商定好交货日期之后,巫马夕便施施然地出了汇珍阁,一路向飞驿的方向走去,刚踏上驿前路没几步,那个老鼠似的算命小老头便瞬间出现了。
那小老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出鬼没地就出现在了巫马夕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小锅,还记得小老儿不?”
这么有特点的一个小老头,虽只是匆匆一面,却已在巫马夕心头烙下了残忍的烙印,想要忘却是何等艰难。
巫马夕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道:“你不用跟着我,我现在没钱了!”
小老头神情一凛,似乎颇为生气,语气生硬地开始唠叨:“小锅这话,太不将究。小老儿是正经知祸福断吉凶的卜者,可不是什么下九流的乞丐!额们这一派,从祖师爷传到额都已经是五十七代了,源愿流长是只命大陆,向当年,骤是那些个意境宗师要找额们测个字都还得看额们心情,你一个小屁娃娃倒撂起蹶子来了,开口闭口就把额们当成了要饭的了,你说你……”
“有事吗?”巫马夕打断了小老头的唠叨。
“哦!”小老头反应过来,“骤是你上次不是给额钱了嘛,正好算出你今天要从这儿路过,我就等在这儿想给你补上一卦,额们这一派,那可是正经知祸福断吉凶的卜者,拿了钱骤得做事不是,虽说你一个金币不多,但是额也不能白要了嘛,所以就特地等在这里了嘛,就只道你要打这儿过,额们这一派……”
“好吧,你测吧!”巫马夕这两天见的人一个比一个能说,拍卖师是由于职业,胖子是由于兴趣,而这小老头简直就是个天生的话痨,巫马夕不敢任由其自由发挥,连忙开口打断。
“哦,对了,你是要相面、摸骨、测字,还是什么?额们这一派……”
“相面。”巫马夕懒得动手写字,也没兴趣让这小老头摸骨。
“嗯!”小老头用很专业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巫马夕一眼,“你是要测隐怨、事业、吉凶,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额跟你说,这个可是有大讲究的……”
“姻缘。”在巫马夕的心中,姻缘二字首次排在了事业前边。
“隐怨?也好。额观你颊上桃花开二朵,湛然无瑕,其质如玉,甚好。小锅,你是有桃花之人啊!”小老头睁着一双眯缝眼,点评得头头是道,“但是,你眉间有刑杀之气,此气属金,桃花属木,金克木,小锅的桃花,开得可不太妙啊!一不小心就成桃花劫。”
巫马夕点了点头不说话,这种手法太熟悉了,老骗子周三泰每次骗人时都是这么一通欲抑先扬,按照正常的步调,下面一句就应该是“此劫可消,但须破财”了吧。
“本来,这金木之气虽有相冲却并无大碍,你有双眸如井、双耳如丘,井属水,丘属土,有这水土二气相调和,金木之气也能相安无事,但是你万不该在此时此地卜问隐怨啊!”
“怎么说?”巫马夕也有些好奇了。小老头的异端邪说已经有些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曲青南北果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连骗术都大异其趣。
“你看看这蛮人沟连所处,北有冰原,南有曲青,又兼这天上风云翻滚,日色昏寐,此为大乱之征兆,你脸上这金木水土四相均衡之态亦将被此兆所乱,成为一道凌乱难解之谜题,吉凶难测啊……”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说个姻缘,居然能将整个西北的地势天时都扯来作幌,这是何等浩大的气魄,比起那个混吃等死仙风道骨的老骗子周三泰,格调高的不是一等两等啊。
巫马夕看着对方那张老鼠似的小嘴从地下说到天上,居然忘了打断对方,直到对方说完才反应过来,淡淡地道:“算完了,我走了。”说罢径直离开。
按照正常的程序,小老儿此时该当出言挽留了吧!
然而并没有。
巫马夕走出数十步都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挽留声,忍不住回头观察,却见那小老头早已没了踪迹,只余下街道上稀疏的人流来往。
这不对啊,这搞得简直不像骗术了呀!
巫马夕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那小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带着疑惑离开。
在路过尽有楼的门前时,巫马夕特地放慢了脚步,果然走过尽有楼门前没多久,尽有楼的二掌柜便从后边追了上来,在后边出言道:“公子请留步,老朽赵怀秋有礼了。”
巫马夕回过头来看着他,神情极为不快,讽刺道:“哦,尽有楼的赵怀秋,你还有脸跑到我面前来现眼?”
赵怀秋满头的雾水,不知何时得罪了眼前的财神,试探着问道:“公子为何如此?就算是生意不成,尽有楼上下对公子也算是尊敬有加,公子却为何对老朽冷嘲热讽?”
“尊敬有加?你们是把我当傻子了吧!”巫马夕满脸的怨气,取出一张纸扔在赵怀秋脸上,“这是你们给我的报价,还说是什么薄利多销最优报价,搞得我还以为自己多有面子似的,我告诉你姓赵的,老子真不在乎那几个破钱,但是你们尽有楼也不能把爷当傻子耍。”巫马夕气势汹汹,口水几乎都溅到赵怀秋脸上了。
赵怀秋迅速扫了一眼那张报价单,确实是尽有楼的报价单,只是这个报价单也不至于激起对方如此大的怒火吧,连忙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公子息怒,这张报价单确实是敝号的最优报价,说实话,按照这张报价单,敝店赚的确实不多。”
“赚的不多!”巫马夕怒不可遏,取出另一张报价单递至赵怀秋眼前,“你看看,人家汇珍阁的报价整整比你们低了三成半,你敢说你们赚的不多?汇珍阁的报价有半成的利润,而你们尽有楼在蛮人沟连经营多年,无论是物流还是采购的成本都要比他们低上一成以上,你居然敢给我这样一张报价单,利润起码在五成以上,还他娘的跟我说赚的不多,你们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赵怀秋一脑子的问号,凭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那张报价单确是出自汇珍阁,并非伪造,只是就算是你汇珍阁实力雄厚,你把价钱拉到这个程度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砸场子吗?
“今天早上韩知宗找到我的时候,我说已经确定了要跟尽有楼合作,让他免开尊口。可是,转眼这张报价单就摆在了我面前。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心情?我他娘的一点都不高兴,我他娘的就跟被人一巴掌甩在脸上一样,火辣辣地疼。还跟我说什么薄利多销,你们他娘的得有多黑啊?操,老子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猪……”
赵怀秋被骂蒙了,直到巫马夕离开许久之后还站在原地发愣,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猛然一挥拳头,骂道:“王八蛋,这汇珍阁太他娘的不地道了,一来西北就拆台,就算你这过江龙再生猛,到了西北这地头,也得老老实实蜷着。”
巫马夕原本准备了一揽子的计划,要好好找找汇珍阁的麻烦,不过听到如意活着的消息之后,就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此次骂赵怀秋一顿算是聊胜于无,骂完后便没放在心上了,反正赵怀秋的怨气全部都会算在汇珍阁的头上。
午饭过后,巫马夕便从下蛮南部出城,沿着大路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便钻进了右边一条荒芜的小径,开始了巫马家族擅长的孤独旅行。
这条荒芜小径记载于《天庶一览图》中,横穿过蛮人沟连西南的碧涛原,直达左原镇附近的靖沙镇。大约是长时间无人问津的缘故,小路上长满了植被,早已是路不成路了。
时节已是初冬,气温虽暖,植被却已尽皆枯黄,时被秋风卷起,随风而舞。站在高-岗上极目远眺,整片原野起伏在苍黄的天空下,满眼都是枯败的颜色。
这风景确实是与西南大不相同,西南天气和润,纵使是最寒冷的季节也是满山青碧。
巫马夕感叹完,正要走下山岗,却见在前方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有些萧索,他随意地倚在一棵歪树上,身上棕色的衣服似枯叶般随风飘摆,目光落在巫马夕身上,像是从黄昏沙漠吹过来的风沙,带着太阳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