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画像石)鹰形凤鸟
就是仔细听其言观其行,也还未必能够得到全面了解,更何况现在的千万候选人,仅仅只是凭着偶尔一面的印象便决定命运,百官僚属,仅仅只是通过吏部这一个部门的专断便决定任用呢?
“于是不正之风发展起来,无法遏制。为了能够加官晋爵,官吏迎合上司,不惜渎职。廉耻之风荡然无存,没有谁再坚守谨慎宽厚的操行。官吏的邪恶,国家的败亡,已经无从挽救。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让古代的龙来做纳言,由舜来主政,要想达到太平盛世,也未必能够实现,更何况后代那些官吏呢!西晋孝武帝尽管打算采用分权的办法,使人才的选拔任用由吏部和常侍共同负责,但也不可能回到周朝和汉朝在人才上的成功,就别说孝武帝所做的仅仅只是朝三暮四般的名称变换,不是更加说明了他的平
庸吗!”(《资治通鉴》卷128)
考绩权
南北朝孝文帝时,北魏录尚书事拓跋羽上奏说:“按照制度,每年的年终,各州镇都要列出下属官员的政绩状况,经过考察核对,决定罢黜或调迁。自从太和十五年京官考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3年。我准备参照州镇考官的办法,来评定京官的政绩。”孝文帝说:“考核政绩事关重大,应该听从我的安排,不可轻率从事,
等到秋天再说吧。”(《资治通鉴》卷139)
驾驭将领的关键
唐德宗时,翰林学士陆贽上书说:“战胜敌人的要旨,在于选择合适的人担任将领;驾驭将领的关键,在于掌握操控将领的权柄。(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
担任将领的人不合适,尽管兵马众多,也不足以依靠;操纵将领的权柄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尽管将领才能出众,也不能为朝廷所用。”又说:“将领不能指挥士兵,国家不能驾驭将领,所造成的岂止仅仅是耗费资财、玩忽职守的弊端,而且还会导致自焚于
兵火的灾难。”(《资治通鉴》卷228)
制度缺陷
唐代宗时,协律郎沈既济上书说:“如今地方上的官职并不由本地人担任,因此用人不应该以本地评议为依据。一个部门单独审查官员做不到明察,因此不应该只由吏部专断。我慎重详细地研究了古今有关制度,认为五品以上官员以及各司长官,应当由宰相提出晋升和奖励的建议,吏部和兵部参加意见。六品以下的官员以及幕僚佐吏之类的属员,应当由州、府自行任用,如果州府牧守、军队将帅选拔任用这些官吏不公正,吏部和兵部可以检察并且向朝廷进行举报,对私自用人和造假者予以治罪。推举人才不慎重的,轻者贬官降职,重者依法惩处。按各自责任进行授官委职,谁还敢掉以轻心!
“如今的选任办法不是这样,而是由吏部选择人才,在州郡试任职务。要是出现才能与职务不相称的情况,责问刺史,刺史会说,此人是吏部委任的官员,我可不敢废黜;责问吏部侍郎,侍郎会说,这是通过考核获得官位的,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够胜任;责问令史,令史会说,按察百官,是按照资历、升降等规定来进行的,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知。结果黎民百姓只能白白承受不合格官吏带来的麻烦,却无人承担责任!造成这种弊端的是制度,而不是主管官员的过错。(法使之然,非主司之过。)”(《资治通鉴》
卷226)
从纲纪入手
唐朝中后期,藩镇势力膨胀,威胁朝廷。唐宪宗与太常卿杜黄裳议论藩镇问题,杜黄裳说:“德宗皇帝自从经过乱局的侵扰,对藩镇采取姑息态度,不愿在节度使生前免除他们的职务。遇到节度使去世,他先派人到军中了解兵情,掌握人心归属,然后将节度使一职授予将士拥戴的人。派到军中观测的人,有的接受将领的贿赂,回来后盛赞此人,德宗便立即任命这个将领为节度使。
在德宗时代,对节度使的任用就不曾有过出自朝廷本意的例子。当前陛下一定要振兴纲纪,应当依据法度逐步削弱抑制藩镇,这样天下便可以得到治理了。(必欲振举纲纪,宜稍以法度裁制藩镇,则天下可得而理也。)”
宪宗深以为然,采取措施,使朝廷的威严遍及黄河南北,这都是由杜黄裳的建议所启动的。(《资治通鉴》卷237)
治吏上的虚浮
唐宣宗时,宰相们在皇帝面前议论政事。
崔慎由主张:“应该甄别百官,划分品流类别,朝廷据此授予职位。”
刘瑑(zhuàn)反对,说:“过去西晋宰相王衍追求浮华,轻率地把官吏分为清流和浊品,结果酿成大乱,使中原变成废墟。(妄分流品,致中原丘墟。)如今是盛明的朝代,应当根据官职的要求来考核担任这一职务的人,使百官做到各称其职。如果以划分品流为首要,我不知道何时才能看见朝政理顺的那一天!”
崔慎由无言以对。(《资治通鉴》卷249)
宰相的汗
唐朝宣宗时,诏令规定,州刺史调任,必须先到京师长安朝见皇帝,由皇帝当面考查,作出评估,然后再委以官职。宰相令狐绹(táo)将他的一个故旧调到邻州任刺史,没有按照规定办理,直接前往任所上任。直到宣宗见到了这位刺史所上的谢恩文表,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宣宗就这件事询问令狐绹。回答是由于路途遥远,直接上任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宣宗说:“鉴于各州刺史大多不合格,危害民众,所以我才要一一召见他们,当面询问他们的施政方略,以辨优劣,从而对他们进行升降黜陟。我的诏令早已颁发,你却置之不理,看来最可怕的就是宰相有权了!”当时天气还很寒冷,令狐绹吓得浑身冒汗,几层衣服都湿透了。
宣宗与大臣议政,神态威严,令人不敢仰视。宰相们奏完事后,宣宗会忽然放下面孔,轻松地说:“我们可以谈些闲话了!”便问些街坊里巷中发生的俗事,有时也说说宫中游宴的事,什么都聊。一刻钟左右,宣宗又收起面孔,训诫宰相们说:“你们几个人应当好自为之,我经常忧虑你们会辜负我,致使我们君臣之间不再能相见。”言罢,立即起身回内廷。
令狐绹对人说:“我当宰相秉政10年,得到皇帝的恩遇最重;然而每次延英殿奏事,没有不汗流沾衣的!”(《资治通鉴》卷249)
小结
用今天的话说,《考课法》属于运用制度管理官吏的范畴,这样的法在古代不多,也不够“硬”,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有两点理由。一点是,与思想道德相比,《考课法》之类的法永远是第二位的,人们更喜欢、更习惯以官德、舆论来进行约束。另一点是,这类法不仅官员,就是皇帝、朝廷也不认为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故事中蒋济的态度,没有这样的法照样出优秀官员,由此也就造成了这类法时有时无,时强时弱。由于法的缺失和薄弱,另一种制约官吏的方式便发达起来,这就是具有“术”的性质的威慑,包括公开的杀戮,以故事中的姜太公、汉武帝为代表,力图达到杀鸡给猴看的效果,还有庞敬式的故弄玄虚、刘秀式的有意透露、唐宣宗式的张弛交错、汉武帝式的拿短,等等,哪一种手法不让人胆战心惊,记一辈子?与威慑形成互补的是利益牵制,故事中关于养鹰的比喻就是一例。
这并不是说古人不依靠制度,其实中国早就开始运用制度治政、治吏了,这种制度就是礼制。说礼也是一种法未尝不可,但它的道德性更强。礼制的最大功能就是约束,正由于此,孔子一再强调学礼、用礼、守礼。蒋济一类官员之所以敢于否定《考课法》,也是因为有礼打底。当然,礼与法还是有区别的,其针对性、权威性、准确性、执行性都要逊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