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自己对岳平竟一直都是一厢情愿,这让苏兆红多少有些沮丧。
她回忆起之前见岳平的那些点点滴滴,终于恍然大悟,自己该是有多么迟钝、多么自作多情。甚至将“有意思”三个匆忙应付的字眼,都当做爱的表白。
是不是真像于大海说的,自己的情商有问题呢?
偏偏袁二元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苏兆红闷闷不乐,他主动凑上去搭讪:“哎,大主编,有人送了我不少枸杞,我给你拿两包吧。你给暖暖冲水喝,明目的。”
停了停,又说:“还可以给你那个医生帅哥喝,补肾——嗯,补肾!”
苏兆红听到医生帅哥,看到袁二元说补肾二字时暧昧的表情,尴尬又恼火。她冷冷看了一眼袁二元,口气严肃地说:“你能少开或不开这样低级趣味的玩笑吗?”
袁二元委屈:“我哪里低级趣味了?明目补肾,这明明就是枸杞的药效,和低级趣味有什么关系?是你想多了好吧?”
苏兆红恼怒地吼道:“是我想多了,还是有人想看笑话?”
袁二元立刻听出了问题:“看笑话?看什么笑话?这么说,你是被大帅哥甩了啊?”
苏兆红站住脚,一本正经地望着袁二元:“什么叫被甩了,我是鼻涕吗?被人甩来甩去的?你会聊天不,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人?”
袁二元看出苏兆红没真生气,继续跟她开玩笑:“哎哟哎哟,恼羞成怒了,看来是真的了。怎么样,失恋的感觉好不好?”
苏兆红对袁二元没脾气。他不像于大海,处处跟她对着干。
袁二元是个懂得自得其乐的人,外人的不高兴或是愤怒,很难影响到他。他难得生气,这就使得苏兆红也气不起来。
她反唇相讥道:“看你这么激动,是不是也很想失恋啊?”
袁二元点点头:“那可不,这个年龄还能失恋,也是不可多得的经历不是?可惜没恋爱,就没失恋。”
苏兆红反问:“你那么多追求者,还怕没人恋爱?”
袁二元奇怪:“我有什么追求者,你不能无中生有啊。”
苏兆红说:“豹纹打底裤的那个,不是吗?”
她说的正是那天找错门的女人。
袁二元眯缝着眼,想了想,就明白了:“你是说张露露啊,你难道不认识她吗?名人!省经济台的女主播呀!”
苏兆红有些吃惊:“真的假的?”
袁二元说:“如果你说是豹纹打底裤,那就是她。一年四季,她身上总会有点豹纹的东西:围巾,鞋子,衣服……有次,还戴了个豹纹发卡。她就是豹纹控。”
苏兆红语气发酸:“看来你还真是了解她。那她一定也爱穿豹纹内衣吧?”
此话一出,苏兆红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会说出如此大胆轻浮的话来?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
“开玩笑开玩笑,”她立刻摆手,“没别的意思啊,我也就随便说说。她爱穿什么穿什么,不管里面外面的,我才不关心呢。”
“我也不关心,”袁二元说。
这话跟得有点急,倒仿佛是在表白什么了。苏兆红感觉到了什么,她更急着要撇清了:“那你不关心是你的事情,反正我是不关心。”
袁二元看着她笨拙地辩解,有点好笑,就问她:“你的意思是,我跟谁好或谁不好,你一点也不关心是吧?”
苏兆红点头:“那当然。这是你的私事,我关心再多也没用。”
袁二元追着问:“有用没用先不说,你就说说你到底想关心还是不想关心吧?”苏兆红张着嘴,有点发愣。是啊,她是想关心呢,还是不想关心呢?硬邦邦地回答不关心,她有点说不出口。可是说关心吧,那是不是又暧昧了?
不等她回答,袁二元先诉起委屈来:“好吧,不逼你了。不管你关心我或是不关心我,我都要把枸杞送给你。”
说着,就要上楼去取。
苏兆红就说:“哎,两块钱,你这话说的,怎么成我不关心你了?别乱扣帽子啊,我可消受不起。”
袁二元就说:“那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吧?”
苏兆红说:“当然了,我当然关心你。”
看她一脸正经,袁二元就逗她:“那你打算怎么关心我,你说点具体的?”
苏兆红一边跟着袁二元后面上楼梯,一边说:“怎么关心啊?比方可以帮你做点吃的,或是打扫打扫卫生。你出门在外,帮你收收衣服,关关水龙头什么的。”
住在袁二元楼下的陈为民,刚巧拉开门,听到苏兆红的这些话,立刻大着嗓门说:“怎么着,画家?终于要两家合一家啦?我早说嘛,这一上一下的,都是单身,早晚会有情况的。老伴、老伴……”
他说着就喊老伴出来看热闹,又迫不及待地问袁二元:“啥时喝喜酒啊?我们这些老邻居,那可都是见证人,那非得请喝酒不可。”
这话说得突然,苏兆红吓了一大跳,赶紧抢着站到袁二元前头,连声否认:“大爷你错了,错了,不是这么回事。”
陈老太太也站到了门口,没人告诉她情况,她就无师自通地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拉住苏兆红就摇起胳膊连声恭喜:“画家是个好人啊,你可算是苦尽甘来,能享福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啊,三九寒天的,那滋味……”
她是要说王宝钏吧?
苏兆红空长着舌头,无从辩解。袁二元看着这乱的,哈哈大笑。他一把搂住苏兆红的肩膀,跟老头老太太告别:“行行行,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苏兆红在袁二元的胳膊里,又狐疑又紧张,挣脱不开,只能趔趄着跟他上了楼。
到了自家门口,袁二元松了胳膊,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让苏兆红先进,自己就去厨房拿枸杞了。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空气中安静得有点别扭。等袁二元拿着包枸杞出来,彼此都不看对方的眼睛。
苏兆红说了句“谢谢”,袁二元连不客气都没说。
拉门,回家。上楼宛如仓皇逃窜。
进了房间,苏兆红才发现额头上都是汗。
童童这天去了奶奶家,家里没别人。苏兆红心神不宁地拿出菜来洗,水管哗哗流着,她却跑到厕所,拿起了拖把。拖了两下,又想起厨房水池里还泡着菜,又赶紧拐过来,眼看水池的水就要溢出来了。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擦干净手,换了鞋,拉开门,准备下楼去问问袁二元。心里堵着事弄不清,还要照常吃饭睡觉,那可不是苏兆红能做到的。袁二元那么搂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两人告别时,她和他都那么狼狈?
门一拉开,一张纸就掉在了地上。苏兆红拿起来一看,是袁二元的一张漫画。
从他们住的这个小区门,朝东走,箭头所指,依次经过拉面馆、家乐福超市、菜市场。在正街的背面,巷子里有家餐馆。
袁二元在餐厅上特意写了一个圆圆的“小”字,意思那是家小餐馆,叫三运餐厅。然后,他写了个时间:“六点半。”
苏兆红看看钟,已经差十分了。这个人真是!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或发短信约她,非要这么贴张画?要是她没开门,那不就错过了吗?
不过,看着这画,她的嘴角,还是渐渐浮上了笑意。下着楼时,她还在边走边看这张妙趣横生的示意图。
直到进餐馆前,苏兆红才把这张纸,揣在了口袋里。
就见袁二元一个人,守着一张小方桌。他的对面,已经给她摆好了一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