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兆红对暖暖说,自己再也不见那个医生了。但对岳平,却还是很难放下。这么好一个人选,这么一个大帅哥,难道因为暖暖一句使气的话,就放弃吗?
苏兆红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有目标的女人。她要强,不愿意落后于任何人。无论是自己的工作,孩子的成绩,还是幸福的家庭,她相信只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想要的,就一定都会得到。
张玲玲说她:“你呀,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四十岁了,还跟个干部似的,相信只要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当然,你能这么想,我也觉得挺羡慕你的。但另一方面,是不是我们也该学一些无可奈何、随性随缘、听听天命之类的东西?”
苏兆红眼睛瞪着,看张玲玲:“听天命?随缘分?你这是什么意思,岳平给你说了什么吗?”
见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张玲玲只好顺着苏兆红说:“没有,他什么也没告诉我。那天他送你回家,没说什么吗?”
苏兆红点点头:“说了啊,他夸我来着。”
张玲玲因为再没有从刘永福那里听到岳平反馈过什么,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现在听到苏兆红说岳平夸了她,不由起了好奇:“他说什么了啊?”
苏兆红说:“他说我很有意思。我就告诉他,我对他的感觉也挺好的。”
“有意思?”张玲玲很迷惑,苏兆红这个人实在和有意思联系不上啊:“他就这么说你?有意思?你怎么会有什么意思?”
苏兆红不满:“我怎么就不能有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只有你才可以有意思是吧?”
张玲玲也不客气:“当然。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你从来就不是个有意思的人,这点你自己不也知道?但他夸你有意思,也许你在他跟前表现不俗吧,或者他真的就看到了你身上有意思的那一面?”
苏兆红点点头,傻不愣登地表示同意:“要不就是他想告诉我他对我有意思呗。”
“然后咧?”
“什么然后?”
“他约你了吗?”
“没有,”说起这个,苏兆红就有些迷惑了,“我记得我当时已经给他暗示得很猛烈了。我肯定很愿意跟他相处的,但他却一直再没有消息。这是为什么啊?”
张玲玲想着岳平的要求:“温柔、浪漫、文艺。是不是还是这些要求,你没达到?”
苏兆红不同意:“我怎么没达到,都穿了纱裙了。搞得暖暖还跟我吵了一架。”
张玲玲就说:“那暖暖不乐意,你还想见他啊?”
苏兆红说:“当然。她小孩家家的,懂什么呢?我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男人,那不也是为了她好吗?对方收入高点,工作稳定,社会地位比较高,以后也能帮到她不是?万一还要出国读研呢,以后结婚还要陪嫁呢,相亲找对象时怎么介绍自己的家庭……这不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吗?我想找岳平,想再成家,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哪个女人乐意一填表婚姻状况就写离异呢,是吧?另一方面,我不也是为了她吗?给她一个新家,一个说得过去的继父。以后经济上也能松活一点,对不对?”
张玲玲点头同意。她抱抱苏兆红,真心觉得自己对她体谅不够,难道这不就是她的无奈吗?
岳平没有再提出见苏兆红,刘永福也不多问,心想这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侥幸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完了。
可这天一回到家里,张玲玲一本正经地拉他坐下,要跟他谈谈苏兆红的事情。
“你那个岳平是怎么个回事?明明对人家有意思,撩拨完了,又没下文了,太不像话了吧?”
刘永福吃惊地两手一摊,做无辜状:“他撩拨她了?对她有意思?我不知道啊,我完全不知道啊。”
又掩饰不住好奇:“岳平他怎么撩拨苏兆红的?”
张玲玲瞪他一眼:“你也忒猥琐了吧!还想知道撩拨的细节?”
刘永福就老实地靠到沙发背上,两手抱在胖胖的肚子上手指头转圈,眼睛看天花板,做出不想说话的样子。
张玲玲见他拿架子,就戳了他肚子一下:“你少装委屈了。来,跟我商量下,怎么才能让他们再见一面?”
刘永福面露难色:“岳平真的再没跟我提过苏兆红一个字。你说这不是明摆着嘛,他不大乐意。那我再去问什么呢?”
张玲玲一拍眼前的茶几:“就直接去问!我们再请一次客,再请他们俩吃顿饭!告诉你,苏兆红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要是不幸福,就会给我找麻烦。我呢,我就不会放过你。我们必须帮她,一个女人家家的,多不容易啊,还带着孩子呢。找个男人,也能帮她分担着点不是?”
一听苏兆红不幸福了,这火还得烧到自己身上来,刘永福还能说什么呢?
“好好好,好好好。”
怕跟岳平解释起来 唆,在医院,他装得特随意,拍拍岳平的肩膀:“晚上一起去吃饭,随便吃点,周末了嘛。”
这天苏兆红不敢再穿纱裙了。她老老实实,穿着上班的深蓝色西服套装就来了。
上班前跟暖暖说得也很平淡:“我晚上有个应酬,谈公事。晚饭我做好了,在冰箱里。你回家热热吃了就行。记得啊,弹琴、上自习,别迟到。”
下了班,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拿出口红,对着镜子抹。小蔡跑了进来,尿急,连招呼都打得敷衍:“主编好。吃了吗?”
苏兆红气得发笑:“喂,有在厕所这么跟人问好的吗?刚下班,吃什么吃?”
小蔡出来了,站在镜子前一起洗手,有点吃惊地问:“主编,有重大活动啊?光抹口红不行啊,眉毛眉毛,眉毛才是最重要的。眉毛提神,眉毛是心灵的窗框。”
苏兆红对着镜子抬抬眉毛。她的大眼镜遮着,什么也看不见:“算了,我有窗框了,不需要了。”
小蔡问她:“那主编你是要靠一管口红打天下啊?”
苏兆红说:“可不。”
小蔡跑去办公室,转了一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牢骚道:“咱们编辑部这些女人太OUT了,问了个底朝天连瓶粉底液都没问出来。得,幸好还有口红。”
苏兆红伸手在龙头下接点水,抹了抹头发,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得了,就这样了,走吧。”
小蔡站在后面冲她背影挥手,嘴里小声念叨:“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不是?”
这回苏兆红的扮相,可没有丝毫温柔浪漫更别提文艺了。她就是一个穿着身藏蓝色盔甲的职场女性,还是忙了一整天,强打精神,来赴宴的。
进了饭馆门,岳平刚从洗手间里出来,迎面碰到苏兆红,居然眼睛越过她的头顶,完全没认出她来。
还是苏兆红叫了一声:“岳平。”
这低沉利落的女声,让岳平吓了一跳。他看见了苏兆红,可一时竟还是没想起她来:“哦,你好你好。也来吃饭?”
这话问得,苏兆红很是奇怪。什么话,也来吃饭?难道他和她吃的不是一桌饭?
“是啊,来吃饭。”她说,“你来得早?”
岳平还在紧张地想苏兆红的来历:“是。我有朋友在那边。我得先过去了。”
他扭身冲她摆手,再见。苏兆红愣在原地,看到他找个桌子坐下了,自己才跟了过去。
等她站到桌边,岳平就完全想起来了。
刘永福在,但张玲玲还没有到。
岳平一拍脑袋,赶紧笑着,站起身道歉:“哎,我这一天三个手术,大脑都不会转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给苏兆红拉椅子,请她坐在自己身边。同时心里也明白刘永福的意思了。
他严厉地看了一眼刘永福。刘永福冲他做出求饶的表情。服务员来端茶倒水了,张玲玲一路嚷嚷着也赶来了。
“太挤了太挤了,到处都是人,没一处清净的地方。要我说,还盖什么房子啊,这钱应该赶紧拿去开发外太空技术,把中国人移到火星上去四分之三,才能合适。”
刘永福按她坐下:“你有低血糖,要不要先要点点心吃?”
“不用!”张玲玲大着嗓门,“先问岳平和苏兆红想吃什么!”
岳平终于想起苏兆红的名字了,赶紧把菜单递过去:“苏主编先看,你爱吃什么,你来点。这顿我请,别客气。”
这话说得,还算懂事。其实岳平就是这么个人,他总觉得对不起女人,即便他不喜欢她,但还是本能地想在她那里落个好印象。
他不仅想起了苏兆红的名字,还想起来那天苏兆红跟他说的话。她是对他有期待的,怎么办呢?他能让她的期待落空吗?可他确实对她又没感觉啊。
苏兆红抿了抿嘴唇。刚才岳平对她视而不见的那一出,似乎让她只剩嘴巴这一寸大的地方还有自信了。她有点没精打采,随便点了两个菜,同时给张玲玲点了盘葱油饼。
岳平最初的冷漠,刺激到了她。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奇怪呢?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只和纱裙有关,那裙子有那么大的魔力吗?男人的眼里,只看得见纱裙,看不见女人的灵魂?
张玲玲看出苏兆红的失落了,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岳平表现得挺好的呀,为什么苏兆红还是心不在焉的,失去了她平时的那股干劲?
她想她得讲点什么,鼓励鼓励苏兆红。
“我们所里最近发生了一件挺让人高兴的事儿。”她说,问刘永福,“严冬美,你知道她吧?那个女人,挺文静的,实验室里的。”
刘永福点点头:“你说过。”
张玲玲眉飞色舞地说:“她呀,比我们小几岁。结婚很迟,三十才结的。可没两年,就又离了。两地分居,那男人又找了别人了。以后就一直单了,单了好多年了。她人倒是随和,就是性格比较内向。可最近,追求者上门了,不仅特隆重地来办公室看她,还带着儿子一起来过。最有趣的是那个小儿子,爸爸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对大家说,这是我爸爸的女朋友,以后要做我的妈妈。”
刘永福来了兴趣:“这小孩有意思。”
岳平也说不错。
张玲玲哈哈笑:“那男的,咱们都认识,更别提那个儿子了。苏兆红,就是于大海和童童!”
说完,没心没肺地又跟岳平解释:“就是苏兆红的前夫和儿子。你说这世界小吧?”
苏兆红虽然无数次对张玲玲说过,她根本不在乎于大海爱找谁不爱找谁的,但听到这么具体的细节,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是童童,居然这么快就忘记她了,还帮着爸爸去交女朋友。她努力压抑着心潮起伏,问张玲玲:“这么说童童挺喜欢她的啊?”
张玲玲点点头:“可不。不过你儿子要是能交给严冬美,那还真是让人挺放心的。她是个好人,又善良又温和。而且,我还能帮你盯着啊。这是好事,绝对大好事。”
苏兆红说:“能这样当然好了。”
还是掩饰不住好奇:“于大海是下班去接她?特意去的吗,接回家?”
“那我怎么知道接到哪里去了。”菜来了,张玲玲招呼说,“吃吧吃吧。我说这事的意思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于大海已经找到他的幸福了,你也得抓紧啊。对不对,岳大夫?”
岳平没想到张玲玲埋伏在这里呢。他吓了一跳,却又不好意思说绝情的话。只能含糊着:“是啊,我们都要抓紧,对不对,苏主编?”
这话一出,他自己也觉得太暧昧了。
“我们都要抓紧?”唔,怎么抓,是一起抓还是彼此抓?是分头抓还是胡乱抓?
别说苏兆红,就算刘永福、张玲玲都误会了他的意思。刘永福一脸喜悦:“好好好,要抓紧,一起抓一起抓。苏兆红,岳大夫可是在邀请你要努力抓啊。”
听了这话,苏兆红刚进门时的那点不快,终于消散了。她越来越觉得对岳平有把握了。是不是因为这样,她的话也多了起来?而且在大家都开始说别的话题时,她吃着吃着,又不屈不挠地绕回到了于大海和严冬美身上:“他俩身高差多少?”
她没头没脑地这么插了进来,见大家茫然,赶紧解释:“我是说严冬美和于大海。”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岳平见苏兆红又要开始讨论前夫,终于找到了离开的借口:“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不能再待了。”
不等刘永福张玲玲问他什么事,他已经二话不说地站起了身,去柜台那边结账了。
岳平走得干脆、突然,但苏兆红并没有意识到和自己有关。她有些不满地问张玲玲:“这人怎么神经兮兮的?正说得好好的,说走就走的?”
“说得好好的?”张玲玲气不打一处来,筷子啪的一放:“你老这么一遍遍提前夫,还能叫说得好好的?换了我我比他跑得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