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西藏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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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一天晚上

1995年4月20日晚上10点,我带着酒意回到家里。喝了酒的我最爱睡觉,见女儿已经熟睡,妻子正看着电视,就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快睡吧。”一会儿,我就进入了梦乡。

大约在深夜12点,睡着了的我突感胳膊上有些湿润。睁眼一看,妻子正依偎着我,在暗自流泪。我急忙问:“你哭什么?”妻答:“今晚,俺总有预感,你要去西藏。”至此,我猛然想起8个小时之前的情景:下午,烟台市委组织部的领导专程到福山找我谈话:“市里研究并报请山东省委组织部批准,决定派你去西藏聂拉木县工作。”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我既高兴又为难。高兴的是,在全市1200多位报名援藏的干部中,选中我为7人之一,说明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所以当晚与有关领导聚餐时,多喝了几杯;为难的是,该如何告知妻子。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先告诉两个妻妹和连襟,在周末一块儿玩麻将,选择恰当时机相告,几人同时劝说,让她不掉眼泪或少掉眼泪。记得有位男士在《家庭生活》上著文说:“有时在妻子面前故意撒谎,会避免夫妻争吵,是搞好夫妻关系的润滑剂。”于是,我就漫不经心地说:“别瞎猜,根本没有这回事。”她问:“那,前些天为啥让你参加体检,电视台又为啥采访你呢?”我答:“参加体检的有40多人,6人选一,怎会选中我呢?至于电视台采访,那只不过是为配合全市开展向孔繁森同志学习活动而搞的宣传而已,并非采访谁,谁就要去援藏。你别神经过敏,快放心地睡吧。”

但妻子对我的话仍然半信半疑,泪流不止。我想,可能恩爱夫妻的心是相通的,不然,为什么偏偏今天晚上她就有预感并不断地流泪呢?望着比我小好几岁、年轻而又貌美的妻子,我再无睡意,拥抱着她。是的,我俩结婚15年,夫唱妇随,甘苦与共,谁也离不开谁,这次不是出差,也不是去外地开会,而是去万里之遥的世界屋脊工作,长时间的别离,不知哪月哪日再回到妻子的身边。想着想着,我把她拥抱得更紧了,只是我仍然坚持原来的计策,缓一两天再说不迟。

钟在滴答滴答地响,妻子的泪水仍在继续地流。窗外,皎洁的月光和满天的星光透过窗户钻进屋内,似乎想看清这动人的一幕。此时,我打开灯,看着抽泣不止、楚楚动人的妻子,于心不忍地开导她说:“我是党员干部,就要像孔繁森同志那样,当好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如果组织上真的决定让我进藏工作,你说,咱能打退堂鼓吗?”妻答:“你去,俺支持,只是舍不得,越不想流泪,可眼泪就越控制不住。”说着,她生怕失去我似的,倒把我抱得更紧了。

这时,天已拂晓。我望着双眼哭得红肿的妻子,觉得再也不能对这样的妻子隐瞒下去了,就丝毫不漏地向她说明了真相。

妻子的眼泪几乎流干了,我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正在这时,忙于上早自习的女儿也起床了,我立即拉着她的小手说:“再过20多天,爸爸就要到世界上最高最高的地方去工作了。”谁知女儿听后,竟与妻子截然相反,连蹦了3个高,拍着手道:“可好了,爸爸再也不能跟我争电视了。”妻子望着女儿高兴的样子,破天荒地打了她一巴掌,说:“你真不懂事!”说着,一阵酸楚,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后来得知,就在那一天晚上,烟台其他援藏干部的妻子当得知丈夫即将援藏时,无不以泪洗面。有的援藏干部的几位同事为了让其妻子不流泪,故意于这天晚上在某饭店设置了一个圈套,轮番劝酒。就是她在醉意之中,当听到丈夫要进藏工作的消息后,也不禁泪如泉涌,哭诉道:“何必把俺灌醉啊,他要去,俺能拖后腿吗?”

人说,酒后吐真言,醉人不醉心,多么朴实无华而又令人感动的“醉语”。

那一天晚上,每位援藏干部妻子的眼泪至今仍使我们记忆犹新。它既是对我们的眷恋,又是真情的流露,更是对我们的鼓励和期盼。她们的爱必将促使我们像孔繁森同志那样,严于律己,勤奋工作,在雪域高原上留下闪光的足迹。

那一天晚上,极不寻常的难忘之夜。

(1996年《胶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