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楂又名山里红,胶东一带的山沟地堰偶有所见。我们村就有几棵野山楂树,每当秋风萧瑟,满树的果子攒三聚五,压弯了枝头,被人们看得满面透红,偷偷地笑破了嘴。在栽植山楂大兴其道的年月,村里人满山寻挖,移栽嫁接,着实发了一笔小财。
来到世界屋脊,没过重阳,地里黄黄的青稞收割了,山上青青的牧草枯萎了,河边绿绿的柳树落叶了,却有一种木本植物枝叶绿红,沐浴着阳光雨露,孕育着自己红通通的儿女,那就是藏族人民所称的“野山楂”。
在自然界,斑马能跑,是为逃脱猛兽的追赶;牛羊长角,那是进攻御敌的武器;青稞长芒,实为防止飞鸟的吞食。高原上的“野山楂”不同于内地的山里红,长不成树,一堆堆,一簇簇。为防摧残和砍伐,它像荆棘一样浑身长满了刺,且多而锋利。不知趣的乌鸦常被它扎得哇哇直叫,而野兔却蹲在它们的刺丛之间,躲避着豺狼、雪豹的捕食。它不习惯生长在平坦的田野上,也不喜欢植根于沃土中,而是安家在沟道边、悬崖中、绝壁上、石缝间,与世无争,自得其所。它的果实长在枝条和利刺间,像大红樱桃,红通通、亮晶晶的,可谓灌木丛中点点红,食之酸甜开胃,入药可治高血压、心脏病。粗野地对它,会咬得你满手是血;只有爱惜,它才乐于奉献。一到秋后,当地的少男少女们攀上陡壁峭崖,欢快地摘着红果,或自食,或捎给亲友,或到市场上出售,陶冶了情操。由于它遍及西藏,拉萨、日喀则市里常有人沿街叫卖,是儿童少年特爱的野果。
我宿舍下面的巨石缝隙和乱石中生有许多“野山楂”。阳春,它绽开一朵朵黄花,引来了辛勤的蜜蜂;盛夏,它臂膀上满是绿叶,给缺氧的高原增添了氧气;金秋,它奉献出丰盈的果实,那么好看,那么逗人喜爱;严冬,它依旧风吹不落,雪压不掉,在皑皑瑞雪中从容不迫,显得格外红艳和耀眼,令人垂涎欲滴。闲暇,我经常来到野山楂丛边,看看它漂亮的脸蛋,嗅嗅它醉人的芳香,触景生情,不禁想起了家乡的山里红、红苹果、红葡萄和大红枣。连续多日吃不上水果的我馋了,就小心翼翼地挣着它的枝头,摘几个放在嘴里,吸吮着它酸甜的果汁,顿觉口福不浅。它使我的生活多了一份慰藉,也多了一种野趣。
“野山楂”扎根高原,不怕艰苦,时时严防毁灭它的人,年年给予喜爱它的人。这不正是藏族人民一种可贵的精神和性格么!
我喜爱它,感谢它,更希望它也能嫁接成肉厚味甘的山楂,造福雪域高原。
(1996年《胶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