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楼王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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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失去的梅真

梅真不停整容,所以谁也无法辨认她本来的面貌。这一次去伦敦,她又次大规模整容,美貌中融人欧洲风采,特别是一对乳房,像性感炸弹似的几欲将内衣炸碎……

她结婚了。她迈人人生一个新阶段,当然要再一次改变自己的面貌。无论是谁,如果能像我一样认识当初的梅真,都会感叹一个女人变化如此之大!她离开自己人生的起点,渐行渐远,以致再也找不到真正的自我。

可悲吗?恐怕可悲的是我。

我与梅真都是从湘西大山里走出来的。原先,我们并不认识。有一次在饭店邂逅,我们同坐一桌,都拼命往面条里舀辣子。就凭这一点,我们就认了湖南老乡。说起来,我和梅真还是同一个县的,不过她出生在县城,而我在山沟沟里长大。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的感情一下子亲近起来。

顺便说一句,我把自己的籍贯当作机密,一向严加保守。除了这次和梅真认老乡,我从没对第三者承认自己是湖南人。并且,我千叮万嘱不许梅真告诉旁人我的底细。我的北方话说得很好,别人问起来,我总说自己是东北人。岳静水现在还常说,让我领她回东北老家看看。我总是敷衍搪塞,蒙混过去。我这样做,是有特殊的理由。到目前为止,这理由本身就是秘密!

两个湘西人在这座大城市闯荡,我们一下子就贴得很紧。没钱,这是一个重要原因。两个人住一间小屋,省房租,省饭钱。我目标明确,一来就往房地产公司奔。因做了假硕士文凭,所以很快找到工作。梅真可不走运,相当长一段日子靠我养活。她在家做饭洗衣,每天站在小屋门口眼巴巴地等我回来……

我和梅真在特殊时期发生的特殊恋情,虽然有许多原因,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她的形象特合我的胃口。没整过容的梅真,是什么样子呢?我得为她画一副简单的肖像:清秀、白净、小单眼皮特别有味道。梳短发,戴眼镜,看上去像一位刚工作不久的中学教师……

是的,她与琴泉长得一模一样。

梅真还真是中学教师,在县城教初一英语。那清纯劲儿,我一见就喜欢。我说过,我对无数美女都缺乏兴趣,独独偏爱这一类型的姑娘。那时,我爱梅真真是爱得要命!

但是,梅真有野心,或者说有雄心,雄心勃勃。在她文静的外表下面,总是奔涌着不安分的激情。否则,她也不会辞职下海,跑到这座大城市来冒险。在她做饭洗衣的时代,她就不止一次地向我预言:总有一天,我要养活你!有一次,我们路过国际金融大厦,正逢开张典礼,排场豪华,热闹非凡,梅真仰望着崭新的大厦,立下誓言似的说道:总有一天,国际金融大厦里会有我的公司!每天,我要开着轿车来这里上班……

梅真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我曾为她搞到一个位子,让她当售楼小姐,可楼没几天她就干够了。她还到一份小报当过记者,在一家公司当过文书,哪份工作也干不长远。

我摇头叹息:梅真呀梅真,你到底要干什么呢?

终于,她找到了她想要的——在一家期货公司当经纪人。我问:期货是什么?她用了六个字概括她的新职业:紧张、刺激、暴富!从此,梅真就变了个人,精神抖擞,两眼放光,日夜奔走,挥金如土……我拽都拽不住她,眼看着她飞上天去。

我们把小屋退了。经常有男人用轿车来接她。就在审美趣味上,我们也发生冲突。梅真批评我的眼睛,使我大为伤心。

那还不好吗?许多女人都喜欢我的眼睛。

她们懂什么?男人的眼睛要小,要老辣,有一种狠光!

她批评我倒也罢了,但她改变自己的容貌使我无法忍受。我们分手的导火索,就是她第一次整容。她把眼睛割宽了,并且开了双眼皮。我痛心地大叫,整个人一下子蹦起来。完了,我心爱的一双秀眼从此在世上消失了!

内容无法统一,形式又破碎了,我和梅真不得不分手。我们冷静地喝咖啡,答应为对方保密,做一对好朋友。然后拜拜。

梅真在她的领域迅速发展,许多有钱老板都成了她的客户。为了迎合这些男人的口味,她一次又一次整容,离本相越来越远,在我眼中也越来越陌生。

而我,失去了爱情方觉可贵,总是在女人群里寻寻觅觅,希望找到那张清秀的脸庞?

怎么不说话?梅真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我们的过去。我的目光凝视她的无名指,那上面戴着一只漂亮的钻楼戒,一看便知与老泰山的那只是一对。我说:不过,想有何益?瞎想罢了。这趟去伦敦,你结婚了吧?我还没有祝贺你呢。

梅真一甩波浪型长发,反唇相讥:你和岳静水结婚,我也没有来得及祝贺。我看,咱们互相免礼吧。

我苦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没想到,我们成了丈母娘与女婿的关系。

梅真脸微微一红。她又正色警告我:我们过去的事情,你可一个字也不准透露!

当然,我不会自讨苦吃,我老婆、我老丈人若知道过去的秘密,能把我活活掐死。不过,我还要问你一句:你走进岳家,到底想干什么?

梅真揉着人造希腊鼻,动情地说:没有岳泰,就没有我的公司,就没有我的一切!他对我这样好,我当然要终生依靠他……

这话,就像你的鼻子一样,很美,却很不真实。她女儿都比你大,你怎么会甘心嫁给一个老头?

老头?他是楼王!她嘲笑地瞥我一眼:你应该知道我的审美观,我喜欢老英雄,胜过喜欢小白脸。

我被刺了一下,说话也尖刻起来:更何况,这老英雄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是吧?伦敦铜,搞不好会毁掉楼王的帝国。你究竟是爱他呢,还是恨他?

爱他。他的帝国,就是我的帝国,我们俩是连在一起的。说得再直白些:我爱他的帝国。

我笑了:这一点,咱俩倒挺一致。我也爱他的帝国。

不见得。梅真冷冷地说。有一件往事,今天我要重提。住在小屋时,有天你喝醉了酒,一边哭一边大喊报仇,你说你有一个复仇计划,到这个城市来,你就是为了有步骤地实行这个计划……

哪有的事?梅真,你,你瞎说什么……

梅真凑到我跟前,审视我的眼睛:现在,应该我来问你一一你走进岳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脸烧得厉害,准是成了一块大红布。

梅真拍拍我的头,就像拍小孩子一样。她轻声地、命令式地说:今后,你切都得听我的。在岳家,我们必须结成同盟,你懂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