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真的会影响关系,该说的,总还是要说。”面对着苏绍半带警告的提醒,谢小桃还是端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模样。
苏绍抬眼看了她一眼。如果谢小桃不是皇上身边的宠儿;如果谢小桃的身后没有那么多贵人的话;如果谢小桃没有比号称上京城第一美女的苏婉婷还要有名气的话,现在,他一定会对她瞪起眼睛,指责她插手了不该她操心的事情!
可不管苏绍是如何的生气,对着这个总是能带给他惊喜的女儿,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分耐心。
苏绍沉默了。
谢小桃把这份沉默认作是打算听自己说下去,就是不愿意,她也要把话说完,“难道父亲就打算把三姐姐的尸骨一直晾在那边吗?只怕过不了多久,外人就会说咱们侍郎府的人逼迫庶女,反害其服毒自尽。”
关于这个苏绍早就已经想到了,但他终归是被气到了。其实,要帮苏云轻收尸并不难,难的是该如何善后,如何处理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
“倘若这件事不小心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父亲觉得皇上会怎么想?”谢小桃又是开口问。
见着谢小桃如此执着,苏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终归还是被一声长长的叹息取代。
“父亲是在担心会影响与太傅赵大人的关系吗?”谢小桃试探着问,见着对方神情有些变化,她便继续道,“如果父亲觉得出面不合适的话,不如叫锦儿去吧。”
“你去?”苏绍有些诧异,但转念想想,觉得趁此机会来试探试探谢小桃的办事能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做那样的事情,恐怕不好吧?”
“咱们侍郎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适合出面处理,都有可能会被赵太傅捏着鼻子走,而三姐姐又是我的亲姐姐,于情于理,还是叫我去比较好。父亲放心,锦儿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谢小桃将为什么要自己去的原因说了出来。
苏绍微微点了点头,“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如果处理不好,也不要勉强,毕竟你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儿而已。”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谢小桃能顺利解决掉这件事是最好不过的了,但若是没有他还会有别的打算,“待会,你就和管家一起去吧,直接葬了,免得叫你三姐姐再多受一份罪。”
再多受一份罪?说的真好听!在这一点上,谢小桃还是打心眼里敬佩着苏绍呢。那样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为苏云轻考虑,可实际上却是不希望尸体弄脏了侍郎府的庭院。
……
半个时辰后,乘载着谢小桃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太傅府的后门前。因为苏云轻生前只是去给别人做妾的,所以就算现在还活着也是依然要从后门进去的。
谢小桃轻轻跳下了马车,吩咐随行的家丁向后门看守的门卫报出此番前来的目的,然后便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候起来,却是不知道自己才一从马车上下来,就立刻落入到了一双漆黑璀璨的眸子中。
一间不起眼的酒楼二层,储沂轩正坐在临窗的位置,悠闲地喝着小酒,似是抱着一副看戏的态度,冷眼旁观着太傅府与侍郎府的这一次喜事变丧事。说实话,他倒是很想看一看苏绍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却是没有想到前来为苏云轻收尸的竟然会是谢小桃。
“爷,是苏四小姐啊。”阿夏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树荫下的谢小桃。可惜,她就是再如何的快,也是没有比得上她家王爷。
储沂轩淡淡应了一声,算作回应。风轻云淡的脸上是叫人难以揣测的深沉。
听见“苏四小姐”四个字后,长东也是将身子凑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奇怪,这种事情怎么会由她来出面呢?”
这恐怕是她主动要求的。储沂轩在心里回答着,好像是谢小桃肚子里的蛔虫,总是一下子就能猜到她的心思。可对于谢小桃今日的举动,他还真是有几分失望,失望谢小桃又一次把自己置入到麻烦当中了,“这侍郎府里,可能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了。”
阿夏将视线落到了储沂轩的身上,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爷,要不要奴婢去打探打探?”
储沂轩颔首,“去吧,看看那丫头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善后。”说完,他又添上了一句,“不管她说出什么样离奇的话,做出什么样离奇的事情,你都只管照着做就好。”当然,这种照着做的方式也是偷偷进行着的。
阿夏意会,迈着步子,便是向着酒楼外面走去。
而谢小桃这一边呢,在等候了一段时间后,太傅府便是有人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去了厅堂。他们去的时候还是空无一人,但坐了没一会儿,就见着赵太傅迈着从容的大步姗姗而来。
谢小桃站起身子,对着赵太傅行了礼,“小女苏云锦,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给三姐姐苏云轻收尸的。”
赵太傅坐到了主位上,横挑眉毛,问道:“怎么?侍郎大人没有亲自过来啊?不是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吗,怎么连她死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来瞧上一瞧啊?”语气不善,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苏绍,指着他们居然敢把一个服了毒的女儿送到他这里来。说什么在轿子里服了毒的,依他看,极有可能是在家里就已经断了气呢!
面对着赵太傅的出演不善,谢小桃仍是端着刚才的沉静,不疾不徐道:“父亲在听说三姐姐病逝的消息以后,因为伤心过度,倒了下去,现在还躺在病榻上呢。原本他是来打算给太傅大人负荆请罪的,但……”后面的话,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相信意思对方已然明了。
“侍郎大人病倒了?”赵太傅虚情假意地问着。
谢小桃认真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并没有半点说谎的感觉,“父亲知道三姐姐的死会引起赵大人的不瞒,所以特意叮嘱锦儿过来好好解释。他说了,待身子好了,一定会亲自前来太傅府,给您赔不是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是那样的客气,任谁听了都不会再多做为难的,特别是对于位高权重的赵太傅来说。
其实,赵太傅还是有些生气的,可考虑到现如今谢小桃在皇上那边正得宠,说起话来,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分量的。现在若是他故作刁难,只怕到最后倒霉的会是他自己。“赔不是,那倒不至于,只可惜咱们两家人好端端的一门亲事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啊,谁会想到这喜事竟然会变成丧事了呢?其实在出阁以前,三姐姐还曾经笑着对我说,今生能嫁给像赵大人这样的男人,是她最好的归宿。”谢小桃缓缓地说着,说谎的时候眼睛竟是一眨不眨的。
“既然是认作最好的归宿,为何她还会选择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赵太傅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从表面上看,他对谢小桃的态度虽然有所缓和了,但并不代表就真的相信了谢小桃所说的每一句话。
谢小桃兀自叹息了一口气,“这件事,锦儿也是有些想不通,总觉得事有蹊跷,”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下来,看着赵太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质疑。
赵太傅微微一怔,很快就意识到谢小桃这是在怀疑自己,登时火起,可碍着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被及时压制了下来,“蹊跷,你觉得蹊跷在哪里?”人是在花轿上就死了的,很多人都可以为他作证。就算他不解释,相信也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怪罪到他投上来的。
谢小桃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兀自叹了一口气,“不瞒赵太傅说,在三姐姐被送进轿子以前,人还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我们都被她的欢快感染了,却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如此模样。说实话,锦儿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欢天喜地的想要嫁给赵大人的三姐姐会突然死在轿子里。唉,如果当时我也能随着轿子一起过来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路上动了手脚?”赵太傅顺着谢小桃的意思问。
谢小桃之所以会说那一番话,完全是为了混淆视听,如今见着赵太傅动摇了,她便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略显迟缓地摇了摇头,“这件事锦儿也不是十分肯定,但如果真的是有小人在暗中动了手脚,还望赵大人能明辨是非,千万不要因此而坏了与侍郎府的关系,毕竟不管是侍郎府还是太傅府,在朝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听说两家结好,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眼馋、见不得他人好的人。”
赵太傅当即明了。谢小桃所说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他沉默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既然如此,那方才老夫为何听见你说你三姐姐是病逝的?莫不是老夫的耳朵出了问题?”
谢小桃垂下了眼帘,“这也是锦儿的猜测之一。赵大人想必早有耳闻,锦儿与三姐姐的娘亲才死不久吧?其实,在娘亲去世的那段时间,三姐姐经常是以泪洗面,悲伤之余拖累的整个身子就变差了。一直在家中静养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得七七八八。当时,锦儿就告诫过三姐姐,她这个病看似已经好了,但还需要好好休养,最为忌讳的便是大喜大悲。可锦儿偏偏就忘记了这件事,所以觉得三姐姐可能是因为太过开心而导致旧病复发,才会……”
“那你觉得你三姐姐究竟旧病复发,还是被人所害呢?”赵太傅很是狡猾地问。这态度摆明了是想看看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的反应,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不管谢小桃说出哪一种答案,他都不会背上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