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元宵灯会上表演节目?”罗延庆满腹疑惑道,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推论,“不对啊,在灯会上成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呢,无非是将他们的招牌‘田记杂耍’打得更响亮些,但他们玩杂耍只是个幌子,也就不在乎名号是不是比别人家的响亮,我真被他们搞糊涂了。”
“罗贤弟说得不错,在元宵灯会上表演节目只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还有更的大阴谋在后面。而这个阴谋肯定关系甚大,不然他们不会冒着已经暴露的危险仍然坚持执行这一计划。杨贤弟、罗贤弟,你们二人与他们照过面,又看破了他们的底细,今后要多加留意了,这些人说不定会对你们采取行动。”宋江起初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威胁到杨再兴和罗延庆,但是今天看了他们的表演后,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二人。
杨再兴不以为意道:“大哥不用担心,他们来了最好,我正要擒住他们问明他们的阴谋,怕的是他们不来。”
“二位贤弟虽然英雄了得,但也不能大意,尤其是那个班头的飞刀,用来偷袭,却是极难防范。”宋江看到杨再兴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再次提醒道,他可不想即将到手的两员猛将受到什么损失,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历史上杨再兴就是因为大意才误走小商河,被金军乱箭射杀的,自己绝不能再让他重蹈覆辙。
罗延庆倒是比杨再兴稳重,从旁劝道:“大哥,宋大哥说得有理啊,那个班头的飞刀确实不好对付,现在我想到他那八柄飞刀,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要好好想想,怎样破他的飞刀。”
“也好。”杨再兴这次倒没有再反驳。
五个人说着话时,来到了镇安坊,宋江忽然记起京城名妓李师师的家好像就在这里,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条街坊来。宋江并没有发现这里与别处有多么大的不同,同样的茶肆酒楼林立、同样的商旅行人不绝、同样的一派繁华热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
据说从宫苑侧门到镇安坊李家有一道长达三里半的宽阔的夹墙,名义上是为拱卫宫殿的禁卫军建造宿舍而砌的。但夹墙砌好了七八年,宿舍却一间也没有动工,后来索性造到别处去了,于是这道夹墙就成为官家到镇安坊微行的绝对安全和完全保密的专用孔道。宋江看遍了整条街坊,也没有找到那条宋徽宗已经走过无数次并还将继续走下去的夹墙。
五个人找了一间小酒馆权作歇脚,店中伙计为宋江等人打来几角酒,铺上一桌酒食,五个人边吃边谈论些昔日的见闻,偶尔较量些枪棒拳脚。也许是“近水楼台”的关系,酒馆中谈论最多的话题当然是京城花魁李师师。
“你们听说了吗?官家曾多次表示要迎娶师师姑娘做贵妃,师师姑娘一直都没答应。最近闹得尤其厉害,一个叫曹辅的谏官为此向官家上了一道奏疏,竟敢暗示到这件事,还威胁说‘京城人言籍籍’。官家一怒之下,将他贬到了郴州去当个小吏,看来官家这是铁了心要迎娶师师姑娘了。”
“不会吧,迎娶一个风尘女子做贵妃?这样的事儿别说本朝,就是历朝历代也没有过啊,官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你就不懂了吧,师师姑娘不但人长得好,像是从月中走出来的一般,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官家也是沉迷此道,两人早就是诗琴知音,我看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
宋江听着周围有关李师师的议论暗暗摇头,想起李师师的可怜身世,宋江对她还是比较同情的。宋江又听了一会,这些人还真是厉害,说到最后,连李师师每天穿什么衣服,带什么花饰这样的花边新闻都给挖了出来。宋江听得一阵无语,匆匆会过酒钞,就准备带武松四人离开这里。
五人刚刚走出酒店,只见迎面来了一群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宫里面的。为首之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边一大堆随从跟着,有的手里捧着盒子,有的几个人抬一口箱子,一路上耀武扬威而来,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酒馆里的人看到这种排场,也都起身出来,在一旁议论道:“我就说嘛,看,这不来了,那个骑马的就是官家身旁的红人张迪,这次肯定是来给师师姑娘送聘礼的。”
这一行来人的丑态令宋江感到无比的可憎可厌,转身就要带四人离开,他可不想多待在这里片刻,看张迪这些人耍威风。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没有看牢,一个两三岁大的孩童跑到了路中间,而张迪骑着马正要从此经过。眼看那匹畜生就要踩到孩子,只听人群中传出一妇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武松看到这里,不待宋江吩咐,立即飞身上前,奋起平生神力,一双铁拳径直向马身轰去,那马一声悲嘶,推金山倒玉柱般在地上瘫作一团,马上的张迪更是摔了个四仰八叉。周围的群众看到这一幕,惊为天人,发出阵阵喝彩之声,更有人大声赞道:“好汉子。”杨再兴和罗延庆也不觉暗暗心惊,武大哥竟有如此神力,难怪能够赤手空拳打死大虫。
宋江上前将那孩子扶起,交与他的母亲,孩子的母亲连连向宋江等人磕头,答谢他们出手救了孩子的性命。宋江颇费了一番口舌,才将妇人劝了起来。“阿嫂,你赶紧带上孩子离开这里,这些人是为官家办事的,你们不宜牵连其中。”
孩子的母亲知道她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但还是问了一句:“那恩公你们怎么办?”
宋江向她笑了笑道:“阿嫂放心,我们自有办法脱身。”
孩子的母亲虽然不知道宋江能有什么办法脱身,但宋江淡然自若的笑容使得她相信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再次向宋江道谢后,便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张迪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头上摔歪的帽子扶了扶正,操起他那公鸭般的嗓子尖叫道:“反了,反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他们给我抓起来。”
那些侍卫看到公公发怒了,连忙大表忠心,而他们表忠心的办法就是将宋江五人围了起来,却迟迟不敢动手。他们刚才可是亲眼看到武松一拳打倒了一匹壮马,现在那匹马还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不活了,这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哪里还有命在?
张迪看到侍卫们不敢上前,更加怒不可遏道:“反了天了你们,再不动手,看我不禀告官家,要你们一个个好看。”张迪虽然恼羞成怒,但毕竟脑子还没有烧坏,他可不敢亲自上前捉拿宋江,只是躲在众侍卫后面拉大旗作虎皮,拿官家来威胁侍卫上前拿人。
这下,侍卫们不得不动手了,他们可以不听张迪的,却不能不听官家的。一旦张迪在官家面前打他们的小报告,官家怪罪下来,他们可承担不起。众侍卫先将张迪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然后一边挥舞着刀剑给自己壮胆,一边向宋江等人靠了过来。
宋江嘱咐武松四人不要下死手,教训这些人一顿就行了,免得将事情闹大,想来赵佶也不会为了这几个奴才大动干戈。
就在五人要动手的当口,只听得一人娇喝道:“张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我家门口闹事!”这一声娇喝直如空谷莺啼,婉转动人之极,听在宋江耳中,不觉一阵心旷神怡。
宋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在使女的陪同下来到众人面前,她身着一袭半旧的月白衫子,头上并没有戴任何花饰,只用一根簪子别着头发,几缕青丝顺着脸颊飘到腰际,脸上不施粉黛却自有万千风华,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美到令人惊心动魄。她站在那里,如同空谷幽兰,自有一股孤芳自赏的气质逸散出来,仿佛与这个浊世格格不入,却又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冷,这是宋江对这个女人的第一感觉,冷到拒人于千里之外。
“师师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奴婢真是该死,惊动了姑娘。”张迪看到女子,连忙收起刚才的狐假虎威,装出一副奴才相,一溜小跑到女子面前打躬作揖,活脱脱一条癞皮狗。
原来她就是李师师,宋江心中略感惊诧。
李师师厌恶地看了一眼张迪,就把头转向了别处,生怕多看他一眼就会沾到他身上的奴颜婢膝。李师师重提了刚才的那个问题:“张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张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哭喊道:“师师姑娘,你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蛮得紧,公然出手殴打奴婢,还把官家的爱马小灰打死了。奴婢吃些苦头没什么,就怕他们不知轻重,将官家送给姑娘的礼物打坏了,奴婢可就吃罪不起了,所以这才让侍卫给他们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