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看到刘麒这份光景,知道十有八九是中毒了,他赶紧跃下战马接住刘麒,这才发现刘麒大腿上还插着一把尖刀,尖刀刀柄紧紧攥在他右手里,乌黑的血液已经浸透了裤腿。
杨再兴有过中毒的经历,知道中毒后人会发晕,明白刘麒这是为防昏厥自己刺的,对于他的狠决果断,不禁大为钦佩。他赶紧命人将刘麒送到猿臂寨,请安道全为他诊治。
宋江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颇为惊讶,刘广父子白天刚刚离开猿臂寨,没想到晚上就遭遇了不测,会是谁干的呢,宋江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道全接到宋江的命令,匆匆来到大寨,查看了刘麒的伤势,然后拿起那柄青锋匕,放在鼻端嗅了半晌,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
宋江在一旁问道:“安总管,刘麒可还有救?”
安道全摆弄了一下手中匕首,回道:“主公,刘麒的伤势虽重,还不至于危及性命,这匕首上的剧毒才是关键。属下刚才为刘麒查看毒伤之时,倒是发现了一件可疑之事。属下十几年前,有一段时间,曾痴迷过研制各种药方,其中自然免不了有一些毒药药方,这柄匕首上所淬剧毒正是属下当年研制的一种毒药,名唤碧磷粉。”
宋江一脸诧异道:“此毒既是安总管独门秘方,怎会出现在这匕首之上,莫非当年流传了出去?”
安道全道:“说来惭愧,属下一生精研医术,本以治病救人为念,研制出那几种毒药之后,曾想过将之毁去,但终归是自己一番心血不忍下手,最终还是将之保留了下来。为保稳妥起见,属下耗费了一年时间,终将那几味毒药的解药配制了出来,心中总算是踏实了。”
“就在一年后的一天,有一个叫陈念义的人来到江南江宁府,前来同我较量医术。我与他相谈之下,发现他的医术竟然极为高明,不在我之下,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我的争强好胜之心一起,当即就把自己配制的碧磷粉拿了出来,让他试配解药。陈念义苦思一月有余,终究不能解去碧磷粉的毒性,当场拱手认输,我这‘神医’的称号也就是那时候得来的。陈念义虽然没有配制出碧磷粉的解药,当他当时却是琢磨透了此毒的配制机理,配出了一模一样的碧磷粉,我曾察看并试验过他配制的碧磷粉,无论是药性还是中毒后的症状与我所配制的并无二致。”
宋江感叹之余,不免心中疑惑,向安道全道:“此人倒也是个奇人,一身医术能得安总管如此称赞,应该也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为何宋江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此人的名号。”
安道全犹豫片刻,方才说道:“主公有所不知,此人之所以在宋朝地面上名声不显,只因为他不是汉人,而是一个女真人。由于崇尚汉人文化,尤其是汉人的医术,自幼便随北方的商队来到宋朝游历,暗暗钻研医理,四处拜访宋朝各家名医,终教他博采众家之长,创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医道。
“我那日侥幸赢了他之后,他便向我请教配制解药之法,我想那解药本就为解碧磷粉之毒而配,告诉他也无妨,于是便将解毒之法向他说明。我们两人也因此冰释前嫌,成为知交好友。就这样,我们在一起共同研讨了一年的医理,双方截长补短之下,医术都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后来有一天,他忽然来向我辞别,我不忍放他离去,他最终向我说明了自己女真人的身份,说他的父亲受到女真国主的召唤,要返回自己的部落,他不忍让父亲独自一人回去,只能与我作别,同他父亲返还部族去了。没想到时隔十多年又见到这碧磷粉,不是我夸口,这种毒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和陈念义能够配得出来,难道刺杀刘麒的会是陈念义不成?但他不可能伤得了刘麒啊,我与他相交那么久,对他知根知底,他的医术是很高明,但却不懂武艺。”
宋江没想到这碧磷粉,竟然还有女真人牵扯在内,心头略感沉重,摇摇头道:“也不一定就是陈念义所为,也有可能是别人从他那里得到了碧磷粉,用以刺杀刘麒,至于事情到底如何,只能等到刘麒苏醒之后问过他才能弄清了。刘麒既然伤得如此严重,只怕刘广也是凶多吉少啊。”
安道全说话的当儿,已经写好了配制碧磷粉解药的药方,宋江速速命人按药方准备药材,不过一时三刻,药材已经准备妥当,安道全只用了半个时辰,便配好了碧磷粉的解药。宋江等人退出房间后,安道全为刘麒施了金针过穴之术后,方始喂刘麒服下解药,只见刘麒猛地一口乌黑逆血喷出,屋中顿时充斥着一股腥臭气息,安道全轻拈金针,刘麒一连又喷出三四口逆血,那血液也开始呈现正常之色,安道全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取下金针后,扶刘麒躺下,这才帮他处理并包扎了背部和大腿的伤口。
安道全走出房间,宋江立即迎上前去,问道:“安总管,怎么样?”
安道全拱手答道:“幸不辱命,刘麒体内碧磷粉毒尽除,已无生命危险,明日一早应该就能醒来。我这里有一副药方,主公只需命人按方抓药,煎熬之后喂他服下即可,不出三日,刘麒就能完全康复,至于他的背伤和腿伤就要多将养几日了。尤其是腿上的刀伤极为严重,这刘麒倒是够果决的,中了碧磷粉毒虽不会立即致命,但却能使人片刻晕厥过去,他腿上的刀伤应该是为了防止晕厥自己刺的。”
安道全不愧有“神医”之名,刘麒第二天一早果然醒转过来,宋江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不禁被陈希真的心狠手辣小小地震慑了一下,听到刘广已死的消息,宋江心中不免有些感伤,劝慰了刘麒一番,让他好好养伤,同时派出人手寻找刘广的遗体。
陈希真为什么要杀死刘广父子呢,宋江心中一时间充满了疑云。他直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些关键的线索被自己忽略了,不觉重新将有关陈希真的所有事情想了一遍,顿时豁然开朗。
刘广父子昨天向我承诺过,日后若与外族对抗,他父子定当前来相助。想是刘广二人对陈希真不加提防,对他说知了此事,陈希真怕他父子日后与金人为敌,所以才痛下杀手。只是单单刘广父子二人就能让他不惜冒险出手吗,宋江又觉得不确定起来。
看看到了辰牌时分,宋江只得把陈希真之事放在一旁,按照既定计划命令全军开动,向着召家庄而去,留下朱仝、雷横二人率领一千降兵驻守猿臂寨,当然降兵中的各级军官都已换成了二龙山的人。猿臂寨易守难攻,留下这一千人,只要谨守山寨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更何况附近青云山还有狄雷的一千兵马,刘麒也留在猿臂寨养伤。
且说颜树德率领梁山军前营走在前面,一路上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来到一条河流前面,这条河有名唤作治水。河上本有一座木桥,颜树德率大军到时,只见有一人正在那里放火烧桥。
颜树德见此情形,心中怒气冲天,一边命人张弓搭箭射杀那烧桥之人,一边命人前去救火。原来那放火烧桥之人乃是召忻家奴,名唤申勃儿。宋江攻破猿臂寨,猿臂寨众也有逃到召家庄的,召忻惊闻猿臂寨被破,当即命家奴申勃儿前去打探消息。
申勃儿也是本地人,很快就打听清楚了攻占猿臂寨的是二龙山的强人,他立即返回召家庄向召忻通报消息,召忻听罢,心中顿时有了五六分惧意,再次将申勃儿派出,密切关注宋江军的一举一动。
申勃儿今日看到宋江率领大军直奔召家庄而来,知道大事不好,他一边往召家庄赶,一边寻思计策拖住宋江的行动脚步,为召家庄争取时间加强防备。走到治水时,一眼看到了河上的那座木桥,便想到了烧桥的主意。那木桥被水浸泡得久了,一时半刻哪里烧得尽,等他找来足够的引燃之物,在桥上放起大火时,颜树德正好率军赶到,不由分说就是一轮箭雨朝他射将过来。
看到漫天箭雨袭来,申勃儿一声怪叫,当即跃入了桥下的治水之中,不敢在此地久留,奋力向对岸游去。原来这申勃儿精通水性,眨眼间便消失在治水之中,不见了踪影。
颜树德看到申勃儿从水中逃走,也不再理会他,命令全军上前救火,所幸这木桥火势还不甚大,在众人的扑救下,一时三刻便熄灭了。颜树德命人在附近砍伐数木,对木桥进行简单的加固之后,便率领全军渡过治水。留下一百名士兵负责看护木桥接引宋江大军,颜树德继续向召家庄进发。